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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花開奇石 文 / 北道理揚

    清晨,山腳下的村莊籠罩在薄霧裡,雞鳴聲尚未完全喚醒沉睡中的村落。隨山而下的小溪,在院東牆的抹彎處,悄然由輕快轉而嫻靜,卻是因為溪水從擁擠的溪流中解脫出來,轉身後陡然撲入變得寬淺的溪道。

    院門口大約10米處,溪邊,石上,蹲著一個中年漢子,**上身正將溪水捧起,暢快地撩向頭頂。

    這是1980年8月裡一個普通的清晨。

    聞仲先將木盆裡的水潑回溪水裡,彎腰又盛了一盆新水,放置在左手畔的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取下圍在頸上的毛巾,邊向院門走去,邊囫圇著擦拭著額際發間的水珠。

    「仲先,趁熱吃。」一個三十四五歲的清麗婦人,一手端了一缽玉米粥,一手端了一盤玉米餅,放在院裡的木墩上,木墩上已然放置了一盤清炒土豆絲,一盤鹽拌拍黃瓜。

    聞仲先進院隨手將毛巾搭在涼衣的尼龍繩上,漾著一臉輕笑,坐到木墩旁的板凳上,稍探著身子嘴就近缽邊,一聲鯨吸,半寸高的玉米粥應聲而下,這粥喝的酣暢淋漓。

    「慢一些,小斐哪次喝粥都要學你的樣子,你不怕嗆著,孩子怕呢」。女人持著毛巾,站在仲先身後,邊擦拭聞仲先未曾拭乾的濕發,邊嗔道。

    「呵呵」。聞仲先吃著玉米餅,含糊著只是呵呵地笑。

    「瞧你那樣」,女人輕捶了一下聞仲先的肩頭,接著道:「進山小心些,雖是常走,也要當心著,要是不好采的,咱寧可不要……」女人輕輕絮叨著。「嗯,放心吧」。聞仲先將餅填進嘴裡,應聲道。

    一隻尺把高的淡黃色短毛狗顛顛地從院門外跑進來,在男主人旁邊蹲坐下來,抬頭斜看向女主人,不吠不叫,煞是乖覺。「看什麼,一會兒給你吃的」,女主人輕斥道。黃狗低了頭,扭了身子撒嬌似的拱拱女人的褲腳,站起身跑到院左邊木板搭起的狗捨旁,叼起一個搪瓷碗向門外溪邊跑去。

    「又去洗碗了,小斐把它訓的得快成精了。」女人將毛巾復又掛在涼衣繩上,隨手將灰色襯衣取下,披在男人身上,坐在仲先旁的板凳上,邊看著男人吃飯,邊輕笑道。

    「讓小斐多睡會,這孩子要不是昨天夜裡發燒,現在早起來了,想著煮兩個雞蛋給他補補」。男人邊吃邊囑咐。

    「我知道的,是你親兒子,咱也不是後娘呢」。女人柔柔地道,一抹憂色卻悄然浮起。聞仲先直起身來,拍拍手掌道:「我上山了,清荷哪天從姥姥家回?」,女人也隨著站起,隨口答:「閨女得過兩天呢」。轉身走進倉房捧出一個帆布大兜,又從屋內灶台旁拿起早已包好的午飯吃食,放在帆布兜內,送男人出了院門,直至男人轉過院牆,消失在進山的小路盡頭。

    黃狗將搪瓷碗放在溪流裡,左巴拉一下,右巴拉一下,煞有介事的洗碗,而後叼了碗沿,取了多半碗水,人模狗樣、小心翼翼地向院裡踱,不覺又讓女人莞爾。

    清晨的山裡,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清冽濕潤,空氣格外新鮮,竄入心肺,讓人渾身舒坦。

    聞家是採藥世家。只是父親四年前外出尋藥,一去未歸,多方查找,至今杳無音訊。

    淺山無珍草。聞仲先用手中父親留下來的烏木棍在綠草間撥弄,車前子、雙花、石決明等常見的草藥卻也收穫甚豐。

    日漸當頭,且尋且遠,小路逐漸被綠草覆蓋,聞仲先已漸入深山。

    大東山,仙人台下有一處泉眼。吃過午飯的聞仲先坐在仙人台下,用搪瓷缸接了泉水,坐在一處石頭上,點上一根煙,向仙人台左側的峭壁尋望,暗忖著一會兒攀走的路徑。攀爬峭壁,是聞仲先非常自信的強項,答應妻子的勸誡,無非是消去妻子對自家的憂慮,哪個採藥人不是在峭壁上討富足,很多珍貴的藥材都在峭壁上呢。聞仲先用缸內的泉水澆熄了煙頭,順手埋進腳下的土裡,從帆布兜裡取出長索,用鉤子勾住峭壁,順著繩子往上爬。快爬到頂端時,聞仲先已氣喘不平,不經意間,一抬頭,看見一棵樹下竟埋著一棵很大的靈芝。"賺到了」。聞仲先不由一聲歡呼,小心地攀爬上去,花了近一個多小時,方才採下靈芝,足有10多斤,聞仲先判斷,這棵靈芝至少生長了500年。

    這處峭壁以往聞仲先從未上來過,收好了靈芝,聞仲先四處觀望,才發現這是一處丈許見方的平台,三面環崖,均是峭壁,唯東側有一條尺把寬隆起的陡峭罅縫,似一條懸梯陡徑,險險能夠行人。聞仲先看看天色,想來今天所獲豐盈,便想著從崖上原路退下,返家回程。便在此時,聞仲先隱隱聽到有嚶啼聲,他不禁怔了一怔,這深山老林哪裡來的嬰孩,怕不是聽錯了。正待將索鉤選一突出的岩石上固定,嚶啼聲復又響起,恐懼、無助,聽著使人不禁心裡一顫。

    聞仲先循聲望去,恰是從東側崖下傳來,他猶疑了一下,卻接著將固定好索鉤的長索拋下。多年的採藥經歷,採藥世家的綿延傳承,傳下來的不僅僅是採藥的技藝,還有輩輩相傳的山裡離奇怪異的傳說,好奇是真的會害死人的。就待聞仲先抓緊繩索,準備下崖時,一聲更加淒愴嚶啼傳來,滿是絕望,尤顯驚厥。

    「聽老輩人講,還真有老鷹抓了村裡嬰孩的傳說」。聞仲先暗想:「如果真是誰家的孩子,我這就走掉,豈不是造孽?下了山真聽說誰家丟了孩子,我這一輩子會安心?」聞仲先不覺間鬆開了繩索,向東側那條懸徑走去,同時從帆布兜裡取出一把一尺長帶鞘短刀,別在腰間,在崖邊深吸一口氣,循著懸徑小心地向崖下摸去。

    足足花了三十分鐘,方才下到了崖底,期間嚶啼聲漸趨微弱,聞仲先的心也漸趨冰涼。

    下至崖底,眼前的一幕卻讓聞仲先瞪大眼睛,驚詫莫名,事實與想像的差距何其之大,聞仲先本能的抽出腰間短刀。崖底只有崖頂一半大小,中間一處水潭,四面環壁,仿若一個深井,色影幽暗,潭面如鏡。在貼近西側峭壁的一側,一隻近3米長的大蟒,正咬緊了一團雪白之物,死不鬆口,那嚶啼之聲卻是從那團雪白之物中發出,眼下卻幾不可聞。奇怪的是大蟒身軀並未緊纏獵物,卻怪異的呈z型立起,咬緊獵物。聞仲先拔足便欲逃走,一條大蟒,發起威來卻也實力不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豈是憐憫亦或同情所能左右。那團雪白之物似乎若有所聞,瑟縮艱難地一動,抬起頭來望向聞仲先,聞仲先不由一楞,竟是一隻白狐,毛髮如雪,一雙黑眸充滿哀求。

    聞仲先陡然一驚,不由住了腳步,拿刀的手不由又握緊了幾分力道,聞家祖訓:狐難必救。只是這狐鳴怎地卻如嚶啼?不及細想,聞仲先持刀疾步,在靠近大蟒的一瞬,聞仲先驟然一刀揮出,直取大蟒七寸,恰在此時,白狐嚶啼再起,大蟒頭部微晃,身軀微頹,宛若醉酒,聞仲先一刀見血,深及數寸,大蟒一聲嘶鳴,白狐趁機掙脫,脊背處赫然一片血紅,兀自鮮血淋流,染紅一片雪白,端的觸目驚心。狐啼即止,大蟒精神稍振,一雙小眼充滿憎恨,射向聞仲先。聞仲先也是驚魂陣陣,一刀未能致命,看得出大蟒雖處幼年,麻煩卻也大了去了。聞仲先還刀入鞘,迅速退回,從帆布兜裡取出一支色呈灰白、三面血槽的三稜軍刺,這是村裡早前一名叫蕭時光的下鄉知識青年返城離別時送給聞仲先的禮物,看來今天是派上了用場。其時狐啼再起,啼聲雖有力竭之勢,然大蟒對其並非免疫,聞仲先早對此看出端倪,不待大蟒反攻,趁其稍有恍惚萎靡的一剎,再次奮起,揮刺猛刺,軍刺順著先前的刀口直沒入而,大蟒嘶鳴慘烈,搖擺幾下,終是不支,頹廢癱軟,想必這一刺直入心臟,索其性命。

    聞仲先退回原處,坐在帆布兜旁,渾身發軟,冷汗淋淋,暗呼僥倖:「這大蟒怎比預想的弱了些個」。正楞著發呆出神,一隻雪白的毛絨絨的一團,點綴著數點血色紅梅的小腦袋試探著拱向聞仲先的懷裡,聞仲先才驀的想起那只白狐。白狐抬起腦袋,一雙霧汽朝朝的黑眸裡,儘是感激和信任,還有些許的依賴。

    聞仲先下意識伸手摸向白狐,見其脊背上一排呈八字分佈的碎而細小的血孔,兀自向外滲著血。聞仲先急忙取過藥婁,將止血解毒的幾種草藥和著分口嚼了,敷在白狐的傷口上,看見白狐精神極是萎靡,又從帆布兜裡掰下一塊靈芝,遞向白狐嘴邊,白狐毫不遲疑的一口吞下,狀甚享用,聞仲先不由長舒了一口氣,一人一狐相對而座,自行舒緩緊張的神經。

    一刻鐘後,白狐似乎精神稍緩,聞仲先也呼吸漸穩,聞仲先看看懸徑,不由自言自語道:「也不知你這小傢伙能不能自己上去?」白狐似能聽懂,走到聞仲先的腳前,小嘴叼住聞仲先的褲角,扯著示意聞仲先,卻與家中黃狗的作為極其相似,聞仲先知道這是白狐想讓他去某個地方,可這些許大的地方又往哪裡去呢?

    聞仲先輕拍了拍白狐的腦袋,白狐遂奔向崖底西南角,不住用小爪撥開崖跟的雜草,聞仲先上前兩步,幾下清開雜草,一個僅容一人之身的洞口出現眼前,並有極微弱的光從裡面透出。

    白狐率先鑽了進去,聞仲先猶疑了一下,也欺身爬了進去,隨著前行,眼前光亮逐強,行了大約五六分鐘,眼前陡然大亮,卻是到了另一端的出口。鑽出洞口,聞仲先站直身體,不由睜大了眼睛,一處寬不足10米,長大約20米的深谷呈現在眼前,谷內清香怡人,花團錦簇,溫度宜人,半空中猶自有薄霧繚繞,一條小溪居中而過,由谷遠處岩石間流出,至谷近處洞口左側沒入地下,溪水清冽,魚翔淺底,幻如仙境。

    聞仲先張大了嘴巴,正在震驚時,白狐又跑上來扯起聞仲先褲腳,帶他行至距谷盡頭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在一簇從未見過的花草中間,一株淡藍色的植株詭異的傲立其中,淡藍色的莖幹,淡藍色的枝葉,似水洗的晴空一般,無塵、脫俗,仿若有水在葉間流動,有泉在莖幹間盈轉。在最頂端的枝頭,綻放著一朵晶瑩剔透的藍色花朵,詭異之處不在於這植株的顏色,恰在這花上,聞仲先分明看到這花朵中間竟長出一塊通體碧綠的玉石,透過玉石,另一側的藍色葉片變幻出嬌異的一抹翠藍,浸潤著眼球,給人的感覺竟十分的清潤。

    聞仲先看看玉石,再低頭看一眼白狐,石化間一時說不出話來。白狐圍著植株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再見聞仲先毫無反映,不由輕聲嚶啼,人立而起,前爪直指玉石。

    「摘取玉石?」聞仲先不由側問。並非聞仲先反映遲緩,只是這花間生出玉石本身便透著詭異,這植株又透著天地間至真至純的美麗,摘而取之,聞仲先直覺得是在暴殄天物、不恭造化。

    白狐卻愈發急躁,用小腦袋緊拱聞仲先,聞仲先額頭汗水不禁涔然而下,遲疑著,顫抖著手向玉石伸去,就在碰觸到玉石的一剎那,一股冰涼似水的感覺從指間一直流到心間,恍惚中不由緊握玉石,輕帶手臂,玉石已然成為手中之物。那藍色植株突然間卻瞬時虹化,不知所蹤,猶若天地間從未存在過一般,讓人有種莫名的失落。

    摘取了玉石,白狐蹲座於地,兩前爪抬起,搭於一處,彷彿作揖一般面向聞仲先,連翻的境遇,已經讓聞仲先大腦麻木,白狐的人性化舉止聞仲先已是見怪不怪。

    時間已是不多,再不返回,恐怕在天黑前就趕不回家裡,聞仲先在谷內稍作流連,摘了十幾棵似曾相識的草藥,便與白狐匆匆作別。

    聞仲先未曾發現,就在他欺身爬入洞穴的瞬間,身後駐望的白狐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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