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無情是帝王家 文 / 艾自由

    清歡這次呆在畫築的時間只有三天，然後就回到皇城。鴻烈已經習慣了每一次清歡的離開。他又開始沉寂在自己的丹青世界。

    回到皇城的那一天，也是清歡遇到的好天氣的最後一天。春天的雨絲總是濕潤得讓人心情鬱結。皇廷前的牡丹花原本提前開放了，但是一陣春雨讓它們垂下了美麗的衣裳。皇上望著這些他一手培育出來的花兒，想著那株牡丹園裡的「黑珍珠」是不是讓雨兒給打壞了？

    宣政殿內，皇后婉在訓斥群臣對於今年浙閩兩地的糧食欠收，百姓的賦稅遲遲收不上來而官吏在背後卻徇私枉法，這些負面的社稷之事讓她大發雷霆，群臣俯首，不敢言。

    「皇上，你看這事該如何？張拾遺大人剛從江南微服私訪回來，告知百姓如今過得頗為艱辛，而江南的官員卻大勢鼓吹他們的江南富庶民安，這不是欺君罔上嗎？」皇后婉鳳目在收縮，誰都看得出皇后婉在發怒。

    皇上玄把玩著手裡的牡丹雕刻，他微微有些肥胖的面孔在專心致志地盯著手裡的花彫，身邊的貼身太監蘇青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皇上玄才緩緩抬起頭，似乎才醒悟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跪了一地的群臣和皇后婉慍怒的神情。他不喜歡皇后婉的生氣面孔，似乎那不是她的妻子。

    「哦！那，……皇后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皇上玄習慣了自己的順從和拿不定主意的疲憊之色。

    皇后婉長舒一口氣，皇上玄沒有把這事放心上，那就好辦了。「靈兒，擬旨。責令浙江臨安督辦逮捕浙縣吏使韓光年、楚中仁，閩官韓系同，薛嚷，立刻抄家查辦，連坐誅九族，交於吏部尚書，三日內呈上罪詞，斬首於午門，欽此！」

    皇后婉下的這道聖旨不但令群臣訝異，連帶端木靈都微微面色動容，皇后這次下手似乎狠辣一些，往昔依然有這些利用職權的史吏，也沒見皇后婉動怒，難道皇后心中另有目的？

    後來證明了端木靈的確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因此才得以在宮中風雲詭異的變化中得以保全。

    聽到皇后婉下的這道聖旨，連皇上玄都忍不住開口了。他手裡的牡丹雕刻忽然被自己捏的冒出了幾滴汗珠，他沉默了一會，皇后婉對著群臣傲然道：「誰還有何異議，儘管提出來。」群臣俯首，戰戰兢兢，無敢言者。

    朝廷御史督辦李刑木和吏部尚書方諫立刻領旨垂首俯拜。皇上玄緩緩起身，扶住蘇青從宣政殿的台階走下來道：「皇后，韓光年、楚中仁、韓系同，薛嚷不過是犯了小錯誤，你就別太計較了，把誅九族去掉吧！過於嚴重了。」

    皇后婉陡然一驚，想不到皇上玄對於這個決定居然有了反應？他一向冷漠處之，不想這事他卻開金口了。皇后婉微微笑道：「皇上惜愛臣子，本不該擾了聖意，然，下臣藉著山高皇帝遠，做著危機社稷黎民之事，妾身為一國之母，有去除害群之馬之責任，還請皇上思量。」

    皇上玄淡淡一笑，上前拉住了皇后道：「你也太憤怒了，消消氣，把他們都免一死吧！改為流放可好？」

    皇后婉嘴角露出一絲寒意，卻面孔露出了牡丹的顏色，「好吧！就依皇上的話。靈兒，你聽到了？去擬旨吧！」

    端木靈垂首退下。

    群臣隨後也退下了。皇上沒有再說什麼，皇后婉卻道：「皇上的心越發仁慈了。可知道什麼叫春風吹又生之理？」皇后婉指代的是斬草要除根。「皇上難道忘了當年是怎麼奪下江山的？你難道忘了就是因為你的一時心存仁慈，把仇恨留給了一個還在襁褓裡的孩子。」

    皇后婉眼裡冒出了一絲火花。

    皇上玄依舊沉默。蘇青扶著他明顯感到皇上身子在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你怎麼不說話？陛下難道真的不害怕有一天這個孩子會強大到把我們都推向黑暗的深淵嗎？」皇后婉上前一步，她頭上的鳳冠珠翠在她的移步間激烈地叮噹作響。

    「婉兒，我們如今應該到了該看著兒孫繞膝的年月了。」皇上玄向蘇青揮揮手，示意蘇青退下。

    蘇青猶豫片刻，還是退下了。

    皇上玄此刻面孔裡滿是悲哀，他身上的玄黃衣裳在日光裡透出一股子的薑黃色，襯出了他面孔裡的蒼白。他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當年的罪行，他認為是罪行。謀反就是罪行的象徵，但是他選擇了。因為他選擇了這個女人作為他的妻子。

    「朕當然不會忘記當年的自己是如何得到現在的皇冠的，但是當你真正擁有的時候，卻發現，其實還不如原來的日子那樣舒坦。」皇上玄坐在了宣政殿的皇位台階上，腦子裡滿是血腥殺戮的畫面。「我從來不後悔放過那個孩子的命，即使他有一天會來，我也不會驚訝！如果他能從我們的手裡拿走他想要的，就看他有沒有這個魄力！也看一看我們這些年治理的江山是否能抵擋住一顆復仇的心。我的皇后，不要告訴我你沒有信心。」

    皇后婉聞言，沉默片刻，她對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關於抵擋強敵的膽識與智慧，但是她擔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她和皇上玄都漸自夕陽，將來的江山是留給自己的子孫輩的，更何況，當年的孩子如今不過十歲，但是再過十年，就不一樣了，到時是誰的天下，還是個未知。

    皇上道：「只要百姓能過上舒心的日子，不管這個江山有誰來掌控，都得明白一個理兒：百姓就是王朝的水。我們就是這水上的船帆。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啊！」

    皇后婉立刻道：「那為了百姓利益，我嚴懲官吏皇上不是要支持臣妾的嗎？」

    皇上玄卻道：「可是你忘了，官吏的親屬不該承擔他們所犯下的錯誤，這不公平。」

    皇后婉冷然道：「不，就像我們的孩子們一樣，身為皇室的孩子，隨時都得為皇家，為天下的太平做出犧牲是一樣的，這又有誰說得清「公平」二字？」

    皇后的顧慮是值得考慮的，但是皇上玄卻沒有再和皇后討論下去。當他去牡丹園賞花的時候，皇后婉又在為朝政忙碌了起來。

    舒荷公主想，母后也許是對的，父皇每天都只是會賞花，還和幾個宮女廝混，哪裡有母后的操勞國事的艱辛和毅力？父皇不瞭解社稷，卻反對母后的作法，到底哪個比較有理一些？舒荷公主想不通，但是她選擇站在了自己母親一邊。但是又覺得殺人如麻這事兒有點讓她不舒服了。

    皇后婉下令逮捕的人裡，其實就有前朝裡的餘黨奸細，這是皇后的探子最近查到的不太確定的消息，但是對於皇后來說卻是一顆不安定的炸彈，她不知道江南的這些官吏裡誰是餘黨之一？所以，她要抓幾個人來審問，殺雞儆猴，，既然皇上說改為流放，就順道監視看看何人有何動靜？

    舒荷公主是不知道這事裡的高深複雜的關係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婚期將近，據說自己的太子哥哥的准妃子已經進宮了，不知道是什麼人兒呢？是不是又多了一個玩伴了？舒荷興奮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