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反母太子拒婚（一） 文 / 艾自由
舒荷回到舒荷苑的時候，天已經四更。
當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的時候，身上還殘留著杏花的味道。
「生死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舒荷想起了這句詞兒，《詩經》裡總是說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位佳人，在水一方。」這些都是荼毒了待字閨中女子的詞兒，女孩子就是因為讀了這些才泛起了邪念，連宮裡的琴師都教壞了宮裡的皇子們了。
「我討厭清歡！討厭他！」舒荷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自己年少裡的情緒。
「公主，你愛上了微臣！」又是這句話，不，我沒有！舒荷尖叫地從床上起身，嚇壞了思娘，思娘從外門走進來，一堆宮女太監圍過來，都慌亂緊張地問：「公主，怎麼了？什麼沒有？」大家都盯著她看。舒荷淚眼婆娑，望著大家忽然發脾氣，「都滾出去！出去！」
舒荷哭了！
舒荷苑裡的人都不知道公主為什麼傷心，這事兒驚動了皇后婉，她先派端木靈過來詢問，端木靈看出公主一定有心事，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她問話思娘，思娘說大概是做噩夢了。
端木靈喂公主吃養身湯，舒荷聽話地喝下去了。
宮裡的人都納悶公主為何犯病？御醫來看過，說是心緒鬱結，提議出園子散心就不礙事了。
皇后婉最後抽空來到了舒荷苑。
端木靈說舒荷有心事。皇后婉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身邊的一個大丫頭阮娘。
阮娘來歷很複雜，宮裡曾傳說她劍術了得，也有說她曾是先皇的養女好樂公主，但那都沒有得到證實。皇后婉曾說要把她撥給舒荷做嫁妝，也就說，阮娘以後將跟隨在公主身邊保護公主的安危，這是阮娘留下來的原因。
「你怎麼了？」皇后婉為舒荷蓋上了被褥，又摸了摸她的額角，「你怎麼不開心了？」
皇后婉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想要洞察自己女兒的不快樂的來源。
「母后，我長得很醜嗎？」舒荷對著皇后婉就問了這句話。
皇后婉聞此抿嘴一笑，勾住她的小鼻子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公主。」
舒荷卻道：「母親，美人兒是不是會成為紅顏禍水呢？」
皇后婉嘴角的笑意凝住，卻道：「那要看她是什麼命！」
舒荷道：「我會成為禍水嗎？」
皇后婉瞇眼一笑，道：「嫁給花清風，你會是他的蜜汁，他們花家最甜蜜的禮物。」
舒荷拉住了皇后婉道：「母親，那好看的男人是不是也會成為女人的禍水呢？」
皇后婉陡然一怔，這孩子，今兒是怎麼了？看著自己女兒認真的表情，皇后婉卻道：「那要看承接他的女人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皇后婉的目光裡透出了一絲不快，心中暗道，這孩子想說什麼？
「母親，如果這個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女人，最美的女人，你說，她會讓這個好看的男人成為禍水嗎？」舒荷的這句話幾乎讓皇后婉有種窒息的不悅。
「舒荷，這些不是現在你要知道的。」皇后婉站起身，望著舒荷苑外的暮春之色，梅花已經凋零了，冬天過去，春天也要即將過去，一年年的，荷花就要開放了，女兒就長大了，也許，以後她不能再陪著自己看四季的風景了。我又會是孤身一人獨自承受寂寞嗎？
「母親，可我想知道。」舒荷也起身了，她從身後看著自己的母后，她那一身華貴的衣裳掩蓋不住她的滄桑和疲憊，即使她有著年輕時迷人的依稀輪廓，卻也抵擋不住歲月的無情侵蝕。
「你想知道什麼？舒荷？」皇后婉看著晨光在門外揮灑，她幾乎已經忘了長安的顏色，終日埋首在國家社稷的龍案上，她從未能享受一天寧靜的日光。
「我想知道一個手裡握著權力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有一天亡了國敗了家，是不是跟隨在身邊最親密的人會被稱為禍水？」舒荷的這個問題讓皇后婉大吃一驚，她腦中一個婉轉，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舒荷，最近你都在幹嘛？看你魂不守舍的。」皇后婉轉移了話題，拉住了舒荷，讓她坐下，命人送上一杯安神茶。又輕撫著她的額頭，心疼道：「看你都有黑眼圈兒了，夜晚睡不好？還是看書熬成的？思娘說你最近都在用功看書兒，這雖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太勞了神！你那些話兒都是書兒引起的吧！」皇后婉輕笑地滿臉慈愛。
「母親，讀多書兒是好事嗎？」舒荷想起了早晨的事。
皇后婉點了點頭。「女孩兒雖不提倡多讀書，但是看些古書還是有好處的，書籍能幫人明智嘛！你這孩子，今天怎麼了？」皇后婉開始皺眉了。
「我覺得宮裡的一些，比如宮女、太監、琴師什麼的都不要讀書，不然就會亂了綱常。」舒荷此語一出，皇后婉陡然一驚，立刻警覺道：「哦？為何？怎麼就亂了綱常？我常常覺得書籍是能讓人彬彬有禮，溫人心智的良藥，先皇在世就要求宮裡的無論宮人還是皇族子弟都要多閱讀，知道嗎？你的母親我的出身就是先皇身邊的侍讀宮女。你說不該讀書，不讓宮裡人讀書又是何意？可否說一說？」
舒荷忽然緊張起來，卻略微輕鬆笑道：「也沒什麼，不過說著玩兒的。」
皇后婉狐疑起來，目光如炬，她何等精細，何等精明，打量著女兒的慌張笨拙的掩蓋神色，卻沒有再說什麼。「舒荷，最近你的表現有些不符合皇家公主的所為，希望你要好好地在自己的舒荷苑裡呆著。」皇后婉恢復了一名皇后的威嚴，舒荷忽然覺得母親變成了皇后之後的態度讓她有了疏離感。
「母親，你要常來看兒臣。」舒荷拉著皇后婉，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忽然就害怕起離別了。如果出嫁是不是就不能回宮盡孝了？
皇后婉心疼地挽住舒荷道：「當然，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好孩子。要是嫁人了，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為娘，為娘一定為你做主！」
送走了皇后婉，舒荷心中落下了一塊大石。還好忍住了，沒有道出太子哥哥要密謀的秘密。
太子敏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飽滿，那亮麗的面孔在陽光下顯出迷人的光澤。他提筆畫畫的時間多了起來，但是沒有人看到他在畫什麼。
「這個人是誰？」舒荷看著太子几案上的一幅肖像，還是一張畫著醜陋面具的青衫客。
「他只是你太子哥哥的一張面具。」太子敏的笑意更深了。
舒荷睜大雙眼，那清澈的眼睛裡揉進了太子哥哥的歡笑，多久沒有見到太子哥哥這麼高興了？
舒荷在東宮裡轉悠了一會，看著太子敏作畫，握著太子几案上的畫筆不禁有些緊了緊，便佯裝不經意地問：「哥哥能把這幅畫送給妹妹嗎？」
太子略微猶豫，抬起頭，好看的面孔上呈現出了一絲大度，「妹妹喜歡，就送給妹妹吧！」
舒荷沒有想到太子敏那麼爽快，她忽然又不想要了。盯著那幅畫，畫上的人戴著面具，卻讓舒荷無時無刻不感到那就是清歡的化身。
「妹妹不喜歡了？」太子敏見舒荷不高興了，便輕撫舒荷的額角道：「好妹妹，誰讓你不痛快了？我聽宮裡人說，妹妹最近都喜怒無常的？是不是為了要嫁駙馬的事兒？」
都是瞎猜！舒荷又不開心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舒荷與太子哥哥閒聊了一回，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了畫師李三滾，太子臉上變了顏色，厲聲道：「這個妖畫師，妹妹休要提他！母親被他迷住了雙眼，如此地信任他的怪力亂神之說。」
舒荷不知道太子為何要這麼說，不過可以看出太子對李三滾沒有好感。
「妹妹可知道你的……」太子忽然住嘴了，他差點就說出了舒荷的駙馬花清風私奔的事兒是李三滾找到了的蹤跡，按照太子的看法，他不喜歡李三滾的所為，他常常利用歪門邪道幫助母親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兒，這讓太子很是憤詫！
舒荷見太子忽然不說了便追問：「哥哥要說什麼？」
太子頓了頓，笑道：「哥哥這幅畫就送給妹妹吧！」
舒荷隨手抽出了太子畫筒裡的一幅畫軸，好像不情願道：「那，我還是要這幅畫吧，你那一幅戴面具沒意思，我不要！」
舒荷拿著手上的那幅畫就要離開，太子敏神情陡變，忽然快步上前，使勁一拽住舒荷，口氣生硬起來，「舒荷，這幅畫哥哥不能送你！」
舒荷原本還沒覺得有什麼的，忽然見到太子反應那麼大，卻是吃了一驚，想了想這幅畫一定對太子哥哥很重要，但是我倒要看看畫的是什麼？
舒荷把畫兒藏在了身後，開心道：「讓我看一眼我就還給哥哥！」
「不行！」太子厲聲而起！他發揮了一個男人的臂力，拽住舒荷就要搶過來，舒荷哪裡肯？她拚命地護住畫軸，轉身就跑。
太子面色蒼白，一臉憂色和驚慌，也不知道那幅畫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緊追著舒荷，舒荷笑嘻嘻地想要和自己的哥哥開玩笑，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任性妄為，為他人的生命埋下隱患。
舒荷看到太子對自己緊追不捨，覺得有意思，撒開腿就跑，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便瞎跑！
穿過幾個龍階長廊，舒荷竟然一個眩暈就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人，「砰」地一聲，舒荷差點跌倒，耳內傳來皇后婉的聲音，「哪裡有皇子公主的摸樣？」
舒荷一抬頭，心下一驚，眼前居然是皇后婉和皇上玄。兩人在御園子裡散步，猛然就看到舒荷與太子在宮裡狂奔，驚詫之外還有著責備。
太子忙跪下了。舒荷也嘟著嘴跪下了。
皇后婉鳳臉一沉道：「你們兩人都是要一娶一嫁的，一點規矩也沒有！怎麼成為宮中的典範？」
兩人垂首不語。
皇上玄為了打圓場笑道：「都起來吧！都是孩子，皇后，你看，……」皇上扶起了舒荷，又挽起了太子。好久沒有和太子敘敘家常了，皇上玄拉著太子敏，細細打量這個孩子，越發覺得他精進了不少。
皇后婉看著這兩人適才的嬉戲，再看舒荷手裡的畫卷，便道：「舒荷，你手裡拿著什麼？」
「是哥哥的一幅畫！」舒荷笑嘻嘻地看著緊張的太子敏。
「哦！我聽說太子的時間都拿來畫畫了，畫得如何？你父皇也在，就讓大家看一看你的畫技掌握得怎麼樣？」皇后婉輕笑地要從舒荷手裡接過畫軸，太子敏慌張地甚至有些失態地一把奪過畫軸，驚慌地跪下道：「母親，不過是兒臣的拙作，還懇請父皇母后治兒臣的罪。」
太子的驚慌舉動反而讓大家狐疑起來，什麼畫兒？緊張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