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東都往事——「牡丹仙子」傳奇

正文 第14章 古都殘夢 文 / 東都居士

    泥潭,今天的林媛媛定能躋身為「世界十大富豪。」當初以每畝五萬元價格購入的酒店用地,如今已經升值到每畝八十多萬了,(而且以後還有更大的升值空間)在她擔任亞環集團總裁的初期,公司正處於鼎盛時期,拿出區區3億多元人民幣讓酒店開門營業簡直是易如反掌。當時,父女倆被東南亞地區虛假繁榮的表象所迷惑,被短線投資的高回報率所誘惑,才造成她今天如此落魄的境地。父親失算在前,自己失誤在後啊!

    難道真的是欺人如欺天?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和定數?

    綠茵茵的草坪上安置著各種成人健身器材和兒童遊玩器械,成年人在做著自己喜歡的遠動,小孩子們在草地上盡情的奔跑嬉戲著。這現有一切都是她當年出資建造的。

    昨晚,她與集團幾名高管開會至午夜。拂曉,從台北飛到香港,再從深圳飛到東都。此時,她真的累了。

    林媛媛坐在草地上,透過紅色鏡片仰望藍天白雲,嗅著綠草與泥土的清香,回想著在東都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淚水悄悄的滑落下來。她嚥下一口唾沫,難過的閉上了雙眼。

    「起來,起來,你怎麼能隨便坐在這裡?」

    「你以為這草地是你家的後院?想坐就坐?」

    居高臨下的呵斥聲粗暴的撞擊著她的耳膜。兩個留著短鬚,左胳膊上戴有紅袖標的年輕男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邊。

    三個月前,因為要償還到期的銀行巨額貸款和利息,亞環集團迫不得已將這三百多畝土地和酒店的主體建築轉讓給了父親的生前好友——台灣化工集團的王遠慶先生。其家族以經營石化產業而聞名於世,全球五大洲均設有分廠。王家從未染指過商業地產,人家之所以願意接收亞環集團在東都和廈門的地產項目,完全是念及和她父親幾十年的深交,同情她目前的艱難處境,不忍心看到她身陷牢獄才伸出了援手。

    是啊,他們說的沒錯,這片綠地現在已經不屬於林家的產業了,自己連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自由的躺在上面仰望藍天了。這裡畢竟不是「春暉園」啊!」

    若在三年前,林媛媛隨便命令身邊任何一名隨從直接給東都市政府打個電話,市長就會以最快的速度站在她面前。可是,今非昔比了,她不但沒臉和東都市政府的人取得聯繫,還要掩飾住自己的真實身份。

    現在,連看管工地的保安都敢對她傲慢無禮,真是可氣又可笑。林媛媛拿起挎包從草地上站了起來,這位曾經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豪門名媛是絕對不願與這種粗俗惡俗的低層次人有任何的對話和交流。她冷笑著白了他們一眼,從鼻孔中發出輕蔑的「哼」聲,拍拍粘在衣服上的枯草,轉身離去了。

    「哎——,你看,說她她不服氣哩!」

    「我看她是想挨打哩!」

    兩條奴才式的走狗對著她的背影無禮的罵道。

    走出草地,她在路邊攔下一輛藍色出租車,向礦山機械廠的家屬院駛去。

    也許是這位出租車司機經常出入這個小區的緣故吧,在經過門崗的時候,他只按了聲喇叭就直接把車開了進去。

    林媛媛決定先到白麗丹家去,上到四樓,她輕叩了十幾分鐘大門,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拍打鄰居家的房門,也沒有人應答。

    站在洪波家門口,她閉上眼睛做了兩下深呼吸,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才抬手叩響了大門。奇怪的是,過了好久,既沒有人來開門,也聽不到屋內有任何動靜。

    這時,他鄰居家的鐵門打開了,一位穿著灰色夾克衫的白眉老漢走了出來,他推了一下鼻子上的老花鏡,用詫異的目光對她審視了一番,然後警惕的問道:「你找誰?」

    她說自己是洪波外地的朋友,來東都旅遊,順便到家中拜訪他。

    老漢滿臉冰霜的說到:「你以後不要再來找他了。」

    林媛媛慌忙追問:「阿伯,洪波和他家人呢?」

    「你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你去門崗上問問吧。」轉身走了進去,「咚」的一聲,狠狠的甩上了防盜門。巨大的響聲似乎把牆壁和樓梯都震的微微顫抖,也把林媛媛嚇了一跳。

    「以洪家的為人,怎麼會與鄰居如此交惡呢?」她低頭思索著向樓下走去。

    小區門口,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矮胖的男人正悠閒的坐在一張破舊的籐椅上和一群老人喝茶聊天。林媛媛定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原來,他是那位在礦井上做飯的崔師傅。

    洪波自封礦山遣散礦工之後,老崔又回到他居住了大半輩子的小區。前任門衛因體弱多病辭職不幹了,大夥兒就一致推舉頗具人緣又閒居在家的老崔接替了他的崗位。

    此刻,林媛媛既想向他打聽他們的下落,又擔心老崔洩露了她的身份。不過,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走了過去。

    「崔先生,您還認得我嗎?」林媛媛摘掉太陽鏡微笑著和他打著招呼,崔師傅扛著彌勒佛一樣的大肚子,看了她一會兒,微笑著點了點頭。

    當林媛媛說是來找白麗丹和洪波的時候,他立刻收起了慈祥的笑容,其他人的表情也都變的怪異而緊張,全都低頭不語。在她的追問下,老崔才面帶哀思的說到,去年聖誕節之夜,洪波和白麗丹去舞廳跳舞,舞廳發生了火災,洪波回來了,白麗丹卻在大火中不幸遇難。她的母親因悲傷過度,一個月後也離開了人世,母女倆合葬在北郊的金鳳陵園。春節剛過,她父親帶著小強去了外地,究竟去了那裡誰也不知道。

    聞此噩耗,猶如晴天霹靂。若不是及時扶住老崔的籐椅,她一定會跌倒在地,善良的老崔急忙把她扶坐在籐椅上。林媛媛呆坐著流了一會兒眼淚,突然雙手掩面痛哭不已。提起這傷心的往事,老人們一個個悲淚縱橫。老崔抹著眼淚從門崗室裡端出一大碗溫開水,臉色蒼白狀如虛脫的林媛媛卻哭著搖了搖頭。

    待緩過神來,她沙啞著嗓音問道:「洪波呢?他還住在這裡嗎?」街坊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告訴她,自從白家母子「走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洪家的人,聽說他家把房子都賣了,估計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林媛媛從籐椅上站起,給老崔和眾位老人深鞠一躬,像雙腳帶著鎖鏈似地邁出了小區大門,恍恍惚惚的行走在大街上。路人不時的對這位穿戴時尚,氣質高貴,貌似精神病人的美麗女孩兒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經路邊一位穿著黃馬褂的環衛女工的指點,她在一條兩邊全是破舊危房的小巷裡找到一家經營殯葬用品的店舖,買了些香燭、紙錢等祭奠用品。又在路邊的小超市裡買了幾樣水果和幾種糕點。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金鳳陵園。

    陵園坐落在東都北郊的邙山之上,雄偉的大門和園內所有的建築全是雕樑畫棟的仿古建築。,一座座錯落有致的黑色墓碑排列在蒼松翠柏之間。

    走進陵園,僅憑敏銳的感覺,很快便找到了她母女倆的墓地。墓碑是她父親立的,落款的日期是2000年12月31日。

    望著鑲嵌在墓碑正上方白麗丹微笑著的照片,林媛媛淚如雨下…

    她對著母女倆的墳塋鞠了三個九十度的深躬,然後從挎包裡取出一條從未使用過的白色真絲手絹,跪在地上輕輕的把墓碑和供台擦拭的乾乾淨淨。把水果和點心擺放在供台上,又分別插上兩支蠟燭和三支供香。剛點燃蠟燭和供香,就趔趄著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麗丹,媛……媛,媛媛看你來了。」

    話一出口,便涕淚俱下「哇哇」大哭起來……

    此時,唯有悲傷的淚水和悲痛的哭聲才能表達她內心的歉疚和她們之間的無疆大愛。

    直到哭的聲音嘶啞軟綿無力了才流著眼淚為她母女倆焚燒著一疊疊冥幣和一堆錫箔紙編造的金銀元寶。

    陣陣陰風襲來,直吹的花草狂曳松柏哀鳴……

    夕陽下,林媛媛順著林間小道向陵園外走去,不經意間,一枝低矮伸展的枯枝緊緊的勾住了她的衣袖。在這冤魂飄蕩的荒郊野嶺,雖然有母親陪伴,白麗丹依然會感到有些害怕和寂寞吧!一定是想要閨蜜良友再做片刻停留,一縷芳魂才化作一陣清風,吹動這條枯枝溫柔的拉住了她。

    「麗丹,我知道你捨不得讓我走。以後,在每個牡丹花開的季節,我都會來這裡看你的。」說來也怪,她的話音剛落,又一陣清風吹來,那條樹枝便自動脫離了她的衣袖。

    她五步一回頭,哀歎著走出了金鳳陵園。

    當夜,林媛媛在市區的友誼賓館只要了一間普通的單人房。奇巧的是,她的秘書陳美嫻私自來東都的時候住的就是這個房間。沒有菲傭的細心服侍更沒有保鏢的警戒保護,獨自洗漱後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轉換著電視頻道。

    東都電視台正在現場直播第二屆「牡丹仙子」選拔賽的總決賽,一群絕色佳麗在舞台上進行泳裝比試。

    有誰知道,今晚的決賽過後這群可愛又可憐的女孩子們會有著怎樣迥異的命運呢?

    她關掉電視,帶著疲憊和哀痛在床上翻滾到午夜才漸漸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白麗丹一身皇城公園裡「牡丹仙子」的裝束在空中飄舞著,她左手提著一個裝滿牡丹的花籃,右手從花籃裡抓出各種絢麗的的花瓣,微笑著灑向人間……

    上午八點三十分,林媛媛戴著墨鏡右肩掛著挎包走出了酒店大門,順著中州路北邊的人行道向皇城公園走去。

    與往年一樣,全國乃至世界各地愛花的人們如潮水般湧進了這座千年帝都。為迎接海內外的賓朋,熱情好客的東都人準備了豐富多彩的文藝節目。

    大街上,各種民間文藝團體盡顯其能:踩高蹺,扭秧歌、跑旱船、趕強驢、舞長龍、耍獅子……

    市區僅有的幾座小廣場上更是熱鬧非凡,專業與業餘演員同台競技,賣力的表演著河南豫劇,河洛大鼓、相聲、小品、魔術、雜技,舞蹈,還有流行歌曲。

    來到公園門口,她與普通遊客一樣,排隊才能買到門票,有票才能進入公園。

    萬花叢中,那座高大的「牡丹仙子」塑像依舊矗立在原地,面容端莊而慈善,只是眉宇之間增添了幾許惹人憐愛的哀愁。那飄逸的身姿好像隨時都會從腳下的蓮花寶座上騰空飛走一樣,讓人無比的留戀和擔心。如果你稍微留意就可以發現,幾乎每個仰望她的人都會浮現出哀求的表情,似乎在說:「您可千萬別飛走啊!」

    絕大多數賞花的遊客都會興奮的站在「牡丹仙子」的塑像下與之合影留念。

    仰視這座以白麗丹為原型,精雕而成的塑像,林媛媛心中湧起壇壇酸楚。她想,也許白麗丹站在工棚裡為工匠們當「模特」的時候,就已經預知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所以,她的表情才顯得如此憂傷。

    此刻,只有林媛媛能從「牡丹仙子」那美麗哀怨的面容和欲將飛天的神韻中讀懂她內心的苦楚與悲傷。

    「媽媽,「牡丹仙子」好漂亮啊!」

    「是啊,仙女當然很漂亮了。」

    「媽媽,真的有「牡丹仙子」嗎?」

    「沒有,她只是個美麗的傳說而已。」

    聽到女童與媽媽對話的聲音,她慢慢轉過了身子,看到一個大約只有五歲左右,紮著兩條小辮兒,大眼睛、蘋果臉的小女孩。

    女童仰著小臉兒忽然問她:「阿姨,我媽媽說「牡丹仙子」是假的,你說,真的有「牡丹仙子」嗎?」林媛媛摘下太陽鏡,蹲下身子撫摸著她白嫩粉紅的臉蛋兒,沙啞著嗓音微笑著說到:「真的有啊——!她就是東都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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