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古都殘夢 文 / 東都居士
白母因悲急攻心引發心肌梗塞,也躺在了病房裡。白洪兩家及親朋好友分成兩組,輪流照料、看護著她母女倆。
寒冷刺骨的太平間裡,洪波水米未進晝夜不眠的在白麗丹的遺體前整整跪守了兩天三夜。白天,在眾人悲痛的哭泣聲中他低著頭默不作聲。等夜深人靜,在搖曳的燭光裡,他脫去白麗丹的靴襪,把她僵冷的雙腳緊捂在自己火熱的胸膛裡,讓她「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和最後的溫暖。有時也會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不過誰也聽不到他說些什麼,只見他說一會兒話就痛哭一陣,哭過之後又開始在她耳邊小聲說著什麼,如此反覆著,直到天亮……
第四天上午,白家決定讓女兒離開醫院的太平間,先回到家裡,然後再給她找一個永遠的歸宿。洪波跪在地上拉著白麗丹的雙手,嘶啞著嗓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麗丹,這裡太冷了。我們怕你受不了,咱們一起回家,好嗎?」
聽到這句悲切的話語,那些圍站在白麗丹身邊哭泣著的人們,更是哭的死去活來。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白麗丹從太平間裡抬到救護車上,洪波和白家三口坐在她的身邊。一路上,他的雙手一直溫暖著白麗丹的左手……
兩天後,一輛殯葬車緩緩開進了她所居住的小區。離開時,司機驚奇的發現,整個大院都站滿了悲啼送行的人們,他們所尊愛的「牡丹仙子」又要被迫遠行了,此去將永不復返。眾人惋惜、留戀的哭聲竟讓這位見慣各類慘冷的屍體和雜異哭相,早已心如枯木的中年漢子爬在方向盤上泫然淚下。
殯葬車穿過悲憤籠罩的市區,向北郊的邙山上駛去。
因為遇難者人數太多,東都市殯儀館裡到處都停放著等待火化的遺體,連火葬場的車庫裡都擺滿了遺體。殯儀館的大院裡擠滿了遇難者的家屬,他們帶著悲痛、不滿和憤怒,發出撕心扯肺的號啕聲。
他們認為這是一場根本就不應該發生的災難:是誰允許沒有焊工技師證的焊工上崗操作?焊工在違規作業時為什麼沒有人去監管和制止?政府部門為什麼不加強對娛樂場所的消防監管力度?存在著巨大火災隱患的歌舞廳為什麼還能長期正常營業?……
毫不客氣的說,當時的東都危機四伏,不出這事兒出那事兒,早晚非出大事兒不可!
一輪紅日驅散了天空中久居的陰霾,陽光照耀在皚皚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上午10點四十分,追悼大廳裡哀樂悲鳴,牆壁四周堆靠著大小幾十個花圈。白洪兩家和他們的親戚朋友,幼兒園裡的同事、街坊鄰居以及十九位「牡丹仙子」共約一百多人,在哀傷凝重的氣氛中為白麗丹舉行了一場短暫而隆重的追悼會。隨後,面似煙鬼形如荒蒿的洪波親手把她推到殯儀館大院中間的空地上。
陽光下,白麗丹安詳的躺在一輛鋪著白色被褥的鋼製平板車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盤在腦後,柳眉如煙,面色如粉白色的牡丹花,淒美中透出幾許冷傲。她貼身穿著一套高檔保暖內衣,粉紅色的時裝外面罩一件高級絲綢縫製的雪白長裙,胸前數片翠綠的嫩葉托起一大朵嬌艷盛開的紅牡丹,腳上穿著一**白色的高跟鞋。
此時的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加高貴美麗。
悲傷欲絕的人們圍站在她的四周直哭的聲嘶力竭,白家母子更是悲痛的兩次昏倒在地。
過了一會兒,兩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小聲提醒他們,遺體該進焚屍房了。洪波冷峻的推開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獨自推著平板車低頭蝸行,跟在車後的人們全都泣不成聲。
進入焚屍房前廳,就要和白麗丹做最後的告別了,人們圍著她的遺體轉了一圈後再次發出震天的哭聲,「牡丹仙子」們更是悲痛的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麗丹,你個狠心的惡賊!丟下我們再也不管了,你叫我們以後可怎麼活呀!」白母拍打著平板車的邊沿,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哭喊著對女兒發出惱怒的罵聲。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親人間的生死別離,有誰能夠真正體會到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天塌地陷的悲絕之情?
一道用白鐵皮包裹著的大門緩緩打開了,它像一個專門吞噬人間親情的惡魔,張開了血盆大口。洪波再次握住白麗丹的右手,生怕驚醒了她的美夢一樣,慢慢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額頭、面頰、嘴唇上輕吻著。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首飾盒,從中取出一枚碩大的白金鑽戒,輕柔的戴在她右手的無名指上,強忍悲痛深情的說了聲:「麗丹,我愛你……!」
殯儀館的員工推著白麗丹正向焚屍房裡走去,白父白母和小強突然發瘋般哭叫著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洪波的父母和幾位長輩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們拉開,他們趁機將她推進那張無情的惡口。「光當」一聲,將房門緊閉起來。白家三口哭喊中使勁拍打著焚屍房的鐵門,洪波痛苦的蹲在一個角落裡無聲的抽泣著……
三十分鐘後,一縷青煙從焚屍房那棵高大的煙囪裡裊裊升騰到冷藍的天空,在微風的吹拂下左右搖擺,好像是她揮動著長袖在與親朋們告別。青煙與幾朵從西方飄舞而來的彩雲融合在一起,在空中停留了一段時間,才戀戀不捨的向天西邊飄去。然後越來越遠,飄的人們再也看不到它的蹤影……
一代佳人香消玉殞,隨風而逝,嵩邙垂首,伊洛嗚咽。讓人掩面歎息,為之扼腕。
也許,她本身就是天庭裡的仙女,厭煩了森嚴寂寞的天宮生活,私下天界到東都來遊玩。「天王」不忍心自己的女兒再遭受人間的苦難,於是,便派她的姐妹們把她接回了天庭。因為,那裡才是她永久而美好的歸宿…….
在神話故事裡,仙女是不會在人間長住的!
火災發生後,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京,中南海裡怒波蕩漾,責令中原省委省政府做好善後事宜,對造成火災事故的相關責任人和各級昏庸官僚嚴懲不貸!
第十二篇:古都殘夢
2001年的春天到了,東都又迎來了牡丹盛開的季節。
機場外,一望無際的田野裡綠油油的麥苗在春風中搖曳著柔軟的身姿翩翩起舞。一架銀灰色客機徐徐降落那破舊的機場上,汽車載運著舷梯準確的與飛機艙口對接在一起,機艙打開後,兩名空姐微笑著站在艙口歡送旅客。
一位年輕,美麗、時尚的女人戴著玫瑰色太陽鏡,右肩掛著一個咖啡色坤包,站在艙口抬頭仰望一下瓦藍的天空,才慢慢步下舷梯,向機場大樓走去。
空曠的機場上,軍樂隊演奏歡快的迎賓曲,紅地毯兩邊站立著二十位白裙飄逸的「牡丹仙子,」幾百名手舞花環的少年仰著陽光般的小臉,用稚嫩的童聲一起高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市長任榮厚帶領一群媚笑如花的政府官員迎了過來……
林媛媛睜開眼睛才意識到,那熱烈的場面在九年前曾經出現過,剛才只是美好的回憶和虛幻的夢境而已。今非昔比,沒有人會用那種隆重的儀式再次真心歡迎一個失敗者。因為,鮮花和掌聲只恭候那些身處巔峰的人物。她如今的處境,無論在東南亞還是歐美,都不可能再享受到當年那最高的禮遇了。
世人呀,就是這麼現實。現實啊,總是很殘忍!
與白麗丹在「萬島國」首都國際機場分別後的第三天,林媛媛到香港參加一場商務活動,無意間從報紙上看到了東都商廈發生火災的新聞,她當即便撥打了洪波的手機,他只簡短的說了幾句,就掛掉了電話。後來,他倆所有的通訊工具都處於停機狀態;從台灣寄出的幾封掛號信因查無此人也被郵局退了回來,這讓她感到有些奇怪。亞環集團在東都的辦事處早已撤銷了,與政府方面也早已不再聯繫。想要見到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親自到東都來一趟了。
走出機場大廳,林媛媛上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是一位鬍子拉碴,熱情善侃的中年人。
「美女,看你像是外地人,來東都旅遊,看牡丹的吧?」
「算是吧。」林媛媛不習慣與陌生的男人說話,處於禮貌,她隨口應答了一句。司機問她到什麼地方,她回答說亞環大酒店。
「東都好看好玩的地方多了,你去那幹什麼?一座「爛尾樓」有什麼好看的?他忽然變得冷漠起來。
林媛媛謹慎的向他詢問東都人是怎樣評價這座「爛尾樓的。」
「俺們東都人只要提起亞環大酒店就他媽的來氣。」司機氣憤的說道。
「這是為什麼呢?」她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給你說道說道吧。九二年的時候,從「萬島國」來了個名叫林南雄的大老闆,說是要在這裡投資100億元人民幣,再造一個新東都。市政府為了挽留人家投資,把市區300多畝土地以極低的價格出讓給他。結果,九年過去了,林南雄都死哩舅子啦,酒店到現在也沒有開業。幾百畝土地也白白的荒廢了這麼多年,看著都讓人心疼啊!100億投資沒有兌現不說,還把俺東都的「牡丹仙子」給拐跑了,你說氣人不氣人?說白了,他姓林的當初就沒有真心打算在俺東都投資。啥世界華人首富?他就是個國際大騙子!」出租車司機唾沫星子亂飛,越說越氣。
等司機合上嘴巴的時候,林媛媛趕緊請他打開車載音響放上一段抒情的音樂。溫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身上,旅途的勞累和心靈的疲憊使她開始睏倦起來。不知不覺中,她半躺在座椅上悄然入睡了。
「小姐,爛尾樓到了。」出租車司機小聲叫醒了她。
下車後,她徑直走到酒店前面那寬闊的草坪中間。仰望這座氣勢恢宏的白色歐式建築,感覺就像父親傲人的身姿屹立在「春暉園」的大門前,等待她放學和下班回家一樣。從外形來看,這座酒店的設計風格充分體現了父親的強勢性格和橫霸的氣度,展示著亞環集團處於頂峰時期的凌雲高度。它驕傲而又無聲的向世人訴說著林氏家族曾經的無上風光與輝煌榮耀。
當年,面對東都市政府和全市民眾的真誠渴盼,亞環集團如能以誠相報將酒店如期完工開業,它現在就是一座金山銀峰。如果在陽河南岸2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投資90個億進行開發建設,僅地價日益升值所帶來的利潤絕不亞於一架高速運轉的印鈔機。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亞環集團即使遭遇東南亞金融危機也不會陷入債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