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東都商廈 文 / 東都居士
了整個大廳。人們在絕望中歇斯底里的哭喊著,吸入大量有害氣體後,漸漸失去了知覺,全都癱坐在地上……
從舞廳裡僥倖逃生的人報警了,消防隊接到火災的警訊後在第一時間趕到東都商廈,先前趕到的消防官兵全副武裝地拿著消防水槍向大門裡噴水。黑色的濃煙從窗口裡狂冒而出,翻滾著衝向數十米高的天空。一樓大門和窗口湧動而出的濃煙把消防戰士也擋在了門外。
漸漸的,廣場上聚集了幾千名圍觀的群眾,騷動的人群把東都商廈圍的水洩不通。
一名小伙子從大廈玻璃幕牆的窗口裡探出腦袋在拚命呼救,濃煙從他身後不斷冒出,消防隊員快速打開充氣救生墊,這名男青年一躍而下,緊跟著又有幾名男女從窗口跳到充氣救生墊上。然而,當樓下的人群翹首企盼能有更多的人跳下來時,卻再也沒人往下跳了。
這時,一名戴著眼鏡的精壯漢子不知從何處趕到了廣場上,他看到消防官兵拿著消防水槍只向商廈的大門裡噴水,情急之下,手持喇叭狀大聲呼喊:「你們為什麼不把水射向玻璃幕牆?打破幕牆煙就出來了。」喊聲提醒了消防官兵,他們把水槍抬高直射幕牆,幕牆上的玻璃「啪啦啦」的爆裂了,大股的黑煙瘋狂的噴湧而出,飄散在夜空裡。
事後,消防官兵察看現場時才知道,正是這位大哥的一句提示,一下子挽救了困在一間包房裡的二十幾個人的生命。請讓我們記住這位活在現實生活裡,正直、善良的東都大男人的名字吧!他叫馬志國。
當災難來臨的時候,來自浙江溫州瑞安在東都開眼鏡店的包必合先生挺身而出,冒著生命危險成功的從火海中拯救出五十多條性命。
還有其他捨生忘死勇於救人的英雄人物,就不在此一一列舉了。
事後,雖然東都市領導對這些捨己救人的勇士們既沒有看望更沒有表彰,但是,有良知的東都人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見義勇為的高尚行為。
祈求上蒼能賜予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特殊的福壽,讓我們共同祝願那些俠肝義膽的勇士們——好人一生平安。
洪波剛被那名大漢強行推出火門,在漆黑狹窄濃煙滾滾的樓梯裡又被因逃生而爆發出巨大能量的人群挾裹著,跌跌撞撞的滾落到了一樓。他想再次向樓上衝去,卻被擁進來救人的二十多名消防官兵推搡到商廈外面。
六個英勇的消防隊員戴著防毒面具,手持著太平斧和手電筒衝進商廈大門。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又衝了出來,向負責現場指揮的領導匯報了裡面的情況,這位領導果斷的命令一百多名市公安局的防爆警察和消防官兵一起衝進去救人。
藉著手電筒的光束,他們在二樓、三樓救出了一部分被大火燒傷的群眾。站在四樓的歌舞廳裡,他們被大廳內的慘狀驚呆了:黑煙還在飄蕩,一股嗆人的糊味直衝腦門,地面上到處是僵硬的屍體,有的爬在地上,有的跪在地上;一排沒有燃燒的椅子和沙發上有許多少男少女相擁而坐,眼睛和嘴巴都睜的很大,一個個七竅出血面目猙獰。除了三十多具被大火燒焦的屍體外,絕大部分死者除了被濃煙燻黑之外,都像睡著了一樣
天快亮的時候,在廣場上徹夜圍觀的群眾看到警察和消防隊員源源不斷的從大門裡抬出人來,一會兒便擺滿了半個廣場。醫護人員衝過來想要實施搶救,卻發現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生命特徵了。
不知在什麼時候,人們發現市長任榮厚也出現在了廣場上,他面如死灰,顫抖的雙腿幾乎都快站不住了。從大樓裡抬出的一具具年輕的遺體可都是他的子民啊!他像一個失去親生孩子的父親一樣悲痛萬分,直面廣場上數千名圍觀的群眾和聞訊而來的死者親屬,他欲哭無淚……
任榮厚強忍悲傷召集有關部門的領導在最短時間內成立了臨時指揮部,研究部署現場救治、清理、安撫遇難者家屬等重要工作,並立刻投入實質性行動。
就在眾多官員為救災工作緊張忙碌的時候,任榮厚羞愧的躲在汽車裡掩面痛哭……
警察在現場維護秩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廣場上的遇難人員。醫護人員開始往救護車上抬人,一輛車裝滿了立即呼嘯而去,另一輛車裝滿了又急匆匆離開。一些女孩子被抬走的時候長髮垂向地面,藉著路燈的光亮可以看到她們的耳朵,鼻孔和嘴巴裡向外流出的血液。
當時,廣場上的人們並不清楚從大樓裡抬出的年輕人是死是活。
洪波和他的夥伴們擋住一輛救護車向司機詢問:從樓裡抬出的人要拉到那裡。司機回答說,暫時送往市區各大醫院。
天亮了,焦黑狼藉的東都商廈烈焰已熄,濃煙已散,四周被拉起了警戒線。
公安消防人員經調查後得知,幾名沒有焊工作業證的焊工(而且還都是臨時工)違章作業,導致電焊火花從地下一層落入地下二層的沙發上引起了大火。發現著火後,他們用消防水龍頭通過方孔向地下二層澆水滅火,因為當時地下一、二層之間的所有通道都已鎖住,沒有能夠控制住火勢。驚慌之餘,這些沒有責任心的畜生偷偷逃離現場後,不但沒有及時報警,竟然因為害怕而躲藏起來。地下二層火勢迅速蔓延,濃煙以每分鐘240米左右的速度,沿著東都商廈大樓東北、西北兩個樓梯上升,樓梯間形成煙囪效應,大量有毒高溫煙霧通過上下通道聚集至四樓。在頂層四樓歌舞廳裡聚集大量高溫有毒氣體,造成正在參加聖誕狂歡的幾百號人在極短的時間昏迷致死。遇難人數高達309人,其中男135人,女174人。僅有106人從大樓裡逃生成功。
半夜時分,白母驚呼著從噩夢中醒來,冷汗浸濕了她的睡衣。打開床頭櫃上的檯燈,已是半夜兩點多鐘了,女兒還沒有回來。大街上警車和救護車的尖叫聲,更讓她膽戰心驚。她叫醒了睡在枕邊的老伴,說自己剛才夢見女兒渾身是血,可怕極了。睏倦的白父埋怨她胡思亂想,說他倆在一起,不會有事兒的。儘管白母內心有種莫名的心悸,但是,她既沒有給洪家打電話,也沒有撥打洪波的手機。因為,她不忍心驚擾他們的「好事兒」
黎明時分,白母忽然聽到了敲門聲。打開客廳的大門,見洪波獨自站在門外,奇怪的是,他頭髮焦黃,滿面煙灰,像是剛從火堆裡爬出來一樣。隔著門框,她焦急的詢問女兒的下落。洪波抽搐著面容,垂落顫抖的雙手說道,昨夜,他們去歌舞廳唱歌,歌廳裡發生了火災,混亂中,他和白麗丹失散了。一些傷者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安全逃出的人都回家了。所以,他來看看白麗丹回家了沒有。
白母快步回到臥室大聲叫醒了老伴,夫妻倆來不及洗臉便慌忙隨洪波下樓去了。
洪波開著越野車,他們先到離家最近的兩家醫院找尋無果後,又去市區其他大醫院挨個打聽。
這天夜裡,東都市各大醫院的太平間裡全都擺滿了遇難者的遺體,再有救護車送來遺體的時候就只好臨時騰出幾間空房存放了。309個鮮活的生命啊!就這樣從狂歌勁舞的歌廳來到了冰冷恐怖的世界。那時候,手機還屬於極少數富人和政府重要公職人員才能享有的奢侈品,年輕人都喜歡在腰間掛個傳呼機。聽說東都商廈發生了火災,凡是知道有親人或朋友到東都商廈娛樂的人們,全都通過傳呼台狂打傳呼。死者身上的傳呼機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響亮,各種鈴聲此起彼伏,整夜都沒有停止過,直到電池耗盡。他們再也不能回復親人的問候了。
一次次的希望伴隨著恐懼、失落的心情,他們站在了第四家醫院太平間的門口,洪波再次請求白父白母留在外面,自己先進去看看。經過看管人員的允許,他慢慢跨進太平間的大門。幾十個臨時搭建的簡易單人床上停放著一具具白布覆蓋著面部和身軀的遺體,只能從裸露的靴子上辨別出他們的性別。在十幾位死者家屬的悲聲中,他仔細查看著每具遺體的腳部。
突然,洪波看到半截黑色長筒女靴,他劇烈跳動著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門口,四肢忍不住顫抖起來。
「也許這個躺在白布下面的女孩子和她穿著同樣的靴子,不會是她,絕對不會的!」他默默安慰著自己,盡力讓極度恐懼心神能夠平靜下來。洪波站在原地對那黑色長筒皮靴凝視了很久,又猶豫了片刻才走到遺體的頭部,鼓起最大的勇氣,顫抖著右手慢慢撩起蓋在她臉上的白布。這是一張被毒煙燻黑的女性面容,從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裡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了,不過,她的嘴角卻掛著幸福而滿足的微笑。
一股腥鹹的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灑落在覆蓋著女孩兒遺體的白布上。「咚」的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太平間灰色冰冷的水泥地上……
從昏迷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裡,頭上纏著繃帶,右手手背上正在輸著藥液,父母和幾個親戚,戰友、還有崔叔陪護在身邊。無論醫生還是父母過來問話,他一雙癡呆的淚眼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沉默無語。
忽然,他拔掉輸液的針頭,艱難的從病床上挪了下來,推開身邊想要攙扶他的人們,右手扶著牆壁晃晃悠悠的向太平間走去。
太平間裡,白家父子和一群親戚朋友圍著她的遺體正悲聲大放。看到洪波走了進來,她二舅惡狠狠的撲過來雙手抓住他的衣領,用憤怒的哭腔大聲罵道:「俺麗丹在南洋正好好的享著清福,都是你這個龜孫,你一逼**的讓俺姐去把她接回來。下了飛機連家門都沒進,就跟著你去跳舞,她是被你害死的!」
小強哭著走過來狠狠的在他臉上連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俺姐死了,你卻平安的回來了,我打死你個王八蛋。」然後一拳打在他的臉上,鮮血立刻從鼻孔裡流出來,滴落在他的胸前。這時,又衝上來幾個怒不可遏的小伙子對他拳打腳踢。可是,任憑他們怎樣謾罵毆打,他都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
「你還有臉活在世上?死去吧!」
「滾蛋,快滾蛋。」
「再不走,俺們打死你。」
他流著滿臉的血淚,「噗通」一聲,默然跪倒在白麗丹的遺體旁邊,剛抓住她而冰冷僵硬的左手,小強大喝一聲:「滾一邊兒去!」一腳蹬在他的左臉,他當即歪倒在地。然而,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他再次跪著握住了白麗丹的左手。白家的親戚們正要繼續過來打他,卻被白父給阻止了。
望著朝思暮想苦盼八年才得以團聚,見面不足八個小時就陰陽兩隔的戀人,洪波突然「哇」的一聲痛哭起來,那慘烈的哭聲讓剛才還對他極端仇視的人們也都不忍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