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淚別東都 文 / 東都居士
白父哭喪著臉為難的說到：「咱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想要給人家磕個頭都被林先生給攔住了。眼下又沒錢還帳，你們說，咱該怎樣感謝人家？」他這一問，大伙立刻閉口不語了，又開始低著頭抽煙喝茶吃東西了，只聽到牆角矮櫃上的座鐘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
白麗丹也低下頭難為情的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她二舅率先打破了沉默：「麗丹，二舅問你個事兒，你可要說實話呀！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說的不對，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二舅，這是在咱自己家裡，您還客氣什麼？我聽著呢。」白麗丹抬頭望著她二舅怯懦的面孔說道。
二舅垂試探著問到：「我聽說林先生想請你出國，去他的公司裡上班，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他的話尚未落音，眾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逼視著白麗丹。
「二舅，您是聽誰說的？」她撅起小嘴反問道。
「你先別問我是聽誰說的，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你只說有沒有這回事兒吧！」
「有這回事兒，可是我沒答應。」白麗丹小聲說道。
「哎呀！你這閨女，憨的可不輕，你叫二舅我咋說你哩呀？他的語氣中帶著「關懷」、失望和歎息。
這時，她姑奶又開始說話了，大家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一個個大義凜然浩然正氣，似乎人人都是正義的化身，道德的楷模。一邊提醒他夫妻倆不應該忘本，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兒，一邊埋怨白麗丹不該拒絕林先生讓她出國的好意。她的兩個妗子更是氣憤的說白麗丹根本就不應該和洪波這個窮小子來往……
夫妻倆低頭坐在在沙發上，忍受著眾人的指責。此時，白麗丹像是因私下凡塵，被二郎神抓回天庭，披枷帶鎖接受眾神審判的仙女一樣楚楚可憐。眾人嘈雜的聲音震的她耳膜嗡嗡作響，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只看到一張張伶牙俐齒快張快合的嘴巴。簡直不敢讓人相信，剛才還對她大加讚賞的眾位親戚頃刻間卻變的如此嚴厲而刻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變的猙獰而可怕，每個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期盼而又陰森的綠光。
然而，單純善良的她那裡知道，就在當天下午，有人找到這些親戚，給每家送去了一萬塊錢，請他們幫忙勸說白麗丹去「萬島國」。並且許下重諾：只要林南雄在東都投資，他們的家人還可以被優先招工，享受高工資高福利……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大家都說累了，也許是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客廳裡又恢復了平靜。一陣沉默之後，客人們開始起身告辭。老太太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拉住白麗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到：「孫女呀，我可是你親姑奶呀，咋著也不會坑你害你。你舅們所說的話也都是為你打算，你再好好想想啊！」然後又對白母說到：「孩子小不懂事，你這當媽的要好勸勸她。你要是勸不下，俺們過兩天再來……」
送走客人，白母打開窗子散發煙氣，開始收拾著狼籍的客廳。白麗丹將借來的椅子送還給了鄰居，白父坐在沙發上拿起一支香煙正要點燃，卻又生氣的扔在了茶几上。
收拾完客廳，白母坐在丈夫身邊，夫妻倆議論起剛才親戚們的話。白麗丹說：「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去醫院照顧小強。」白父搖了搖頭說到：「還是我去吧，你在家陪陪你媽媽。」白麗丹執意要去，卻被父親嚴厲的制止了。
她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懶懶的躺在床上，順手拿起床頭的相冊隨意打開中間的一頁，這是一張自己和幼兒園的兩位女同事還有洪波和他的一位戰友，郊遊時的合影；照片裡，她和洪波滿臉幸福的站在一起。又是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聽說車間已經停產，工人們都在輪休，他在忙什麼呢？也許是太疲倦了；也許是身體太虛弱了，困意襲來，她連脫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迷迷糊糊中和衣而睡……
第二天早晨七點鐘，白麗丹從睡夢中醒來，感到頭腦有些發沉，就躺在床上再次翻閱著那本相冊，裡面三十多張大小不一的黑白、彩色照片記錄著著他倆的成長經歷也見證著彼此深厚的感情。
起床後，洗漱完畢便坐在梳妝台前描眉塗紅。再次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剛從醫院回來的父親坐在沙發上低頭抽著悶煙。這時，媽媽擦拭著眼淚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父母愁眉苦臉的樣子讓白麗丹緊張起來，她以為小強的病情有什麼不好的變化了，便蹲下身子搖晃著父親的胳膊問道：「爸爸，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倒是說話呀！」
白父抬起頭時兩眼已盈滿淚水，白麗丹被父親憔悴的面容驚呆了，一夜未見，父親竟消瘦蒼老了許多，眼窩深陷兩眼無光，表情悲傷而無奈。
「爸爸，究竟怎麼了？您快說話呀！」她焦急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麗丹她媽，還是你給孩子說吧！」白父終於開口了，白母在一旁嚶嚶的哭著，傷心的說不出話。看到淒哭無語的老伴，白父只好說出了發愁的緣由：
原來，昨天夜裡，就在白麗丹剛睡下不久，區長帶著招商局的局長，他父親所在工廠的廠長、副廠長還有廠中學的校長、幼兒園的院長以及街道辦主任等一大群人來到白家。說林先生有在東都投資的意向，而且已拿出具體投資計劃。前提就是，讓她隨林南雄去「萬島國」「工作。」他們說，白麗丹的去留已經關係到東都市改革開放和發展穩定的大局。現在，各級政府都很為難，還說會為白家解決所有的實際困難，免除她的後顧之憂。如果她不隨林先生去「萬島國」的話，受她的牽連，他們都會被停職反省……
「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我和你媽真捨不得讓你背井離鄉，一家人骨肉分離呀！可是林先生對咱家的恩情咱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報答，來自各級政府和領導的壓力我們更承受不起啊！」還沒說完，白父已是老淚縱橫，渾身顫抖。
母親抽泣著說道：「他們臨走還說，讓我和你爸在家做你的思想工作，什麼時間做通了才能去單位上班。」白麗丹心頭一震，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鬧的這麼大。她把母親拉坐在父親身邊，握住他們的手說到：「女兒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更不是在推卸和逃避責任。他請我去「萬島國」工作不過是個借口而已，我學的是幼師專業，到他的公司能做什麼呢？能為他創造多少財富和價值？亞環集團的高薪厚祿可以網盡天下英才，何需我這個不懂商道的女孩子？我要留在這裡照顧你們和小強。還有，我喜歡洪波，雖然他一無所有我也依舊愛他；只有他會真心愛我一生，永遠都不會背叛我。」
女兒的話，也十分在理，夫妻倆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垂淚歎息。
這時，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白麗丹從茶几上的紙盒裡抽出幾張紙巾遞給父母，自己也擦過眼淚後起身打開大門。原來，又是一大群親戚站在了門外。白麗丹雖然明白他們的來意，仍強裝笑顏說到：「大家快請進，我爸媽都在家呢。」
眾人走進客廳，夫妻倆急忙起身招呼。白麗丹為他們沏上一壺茶，然後笑著說到：「你們慢慢聊，我該去上班了。對不起，失陪了。」在眾人失落的眼神中，她拿起提包跨出了家門。
下樓後，白麗丹神情憂鬱的順著小區裡青磚鋪就的小路，向最後一排樓房走去。
來到洪波家樓下，洪母正好從外面買菜回來。白麗丹笑著快步迎上前去親暱挎住了她的左胳膊。她問起洪波是否在家，洪母說，他和一個外地的朋友去郊縣的風景區玩了幾天，昨天深夜才回來，今天一大早又出去了。接著，白母問起小強的病情，白麗丹說到：「謝謝您的惦念，謝謝洪叔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送來了五千塊錢。小強現在恢復的很好。」洪母責怪到：「你這閨女盡說傻話，你爸爸和你洪叔好的象親兄弟一般，咱兩家還用說客氣話？」
告別洪母，白麗丹獨自向小區外走去。
和往日一樣，大門外早早的聚集起一大群引頸期盼的男女老少。儘管白麗丹戴著茶色眼鏡，還是被他們認了出來。
「快看，「牡丹仙子」出來了。」
「哎呀！真漂亮啊！」
「這要是擱到古代，早被皇帝選美進宮了」……
心情鬱悶的她無視看客們的表情和議論，加快腳步低頭走了過去。白麗丹好像扛著一桿大旗行走在大街上，她的身後跟隨了一大群看熱鬧的隊伍……
走到十字路口，她抬頭望了一眼灰暗而陰沉的天空，又看看川流不息的車輛，內心盤算著該去醫院還是去牡丹大酒店。
這時，挎包裡的手機響了，原來是林媛媛打來的電話。她問了白麗丹在什麼地方，然後約定二十分鐘後在麗京門見面，並說要給她一個驚喜。白麗丹搖頭苦笑了一下，誰知道她又想玩什麼花樣？時間還還得及，她不想給司機添麻煩更不願用公車了。於是，便順著人行道走到公交車站牌，乘公交車來到約定的地點。
她心情抑鬱的站在馬路邊，等待林媛媛的出現。
忽然，感覺有人在拍她的左肩，扭頭望去身後卻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剛扭過脖子右肩又被拍了一下，她索性後退一步轉過身子。卻突然聽到「嗨！」的一聲。驚魂未定的白麗丹看到林媛媛躲在陳美嫻身後右手輕掩小口「咯咯」的笑個不停。原來，她主僕二人巧妙的配合著逗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