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淚別東都 文 / 東都居士
四十年前的他,在初次念讀這首古詩的時候,並不以為然。在與命運的抗爭和對名利的追逐過程中經歷了太多的淒風苦雨之後,他才有所領悟。今天,站在北邙之巔瞭望散落在田野之中的廢塚荒陵,才真正感悟到作者的高深意境。
望著林南雄忽然頹廢的表情,白麗丹小心問到:「林先生在想什麼呢?」
「遍地荒塚下所埋之人,那個不是千古風流人物,一時英雄豪傑?活著的時候個個龍韜虎略鐵馬金戈,為了功名霸業龍爭虎鬥,到頭來不過是萬財散盡江山易手,死後只落得一場談笑,一個土饅頭。說心裡話,我早已厭倦了商海爭鬥,想過幾天閒雲野鶴般清淨生活。」林南雄動情的說道。白麗丹卻慢慢收起了笑臉。
「麗丹,在這荒郊野嶺之上,只此你我二人,有幾句話在我心裡憋了好久,可以說給你聽嗎?」再也難以承受那燒心的情火,他索性豁出去了。
白麗丹默默的點了下頭。此時,她已經感受到他反常的情緒。
林南雄緊張的嚥了一口唾液才慢慢說道:「自從媛媛的母親去世以後,任何女人都引不起我絲毫的興趣。這次到東都考察,在機場歡迎隊伍裡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你。每天承受著相思的痛苦,我渴望天天和你在一起。麗丹,離開東都,隨我去「萬島國」吧;如果你不喜歡東南亞的話,我們先去周遊世界。然後,選定一個你喜歡的地方,在那裡定居下來。可以嗎?」
然後,他像是被初次抓進警局的小偷一樣,羞愧不安而又膽戰心驚的站在一旁。
少女對感情方面的事情都是很敏感的。這些天來,在與林南雄接觸的過程中,他的眼神表情和語氣,早就讓她感到有些異樣。不過,這並沒有讓她感到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從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這樣的氛圍當中。至於對她弟弟的救助,她也以為林南雄只是在做一件善事而已。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綿綿情話竟出自一位六十五歲的老人之口。
白麗丹羞紅著臉低頭不語。過了好久,她終於抬起頭望著林南雄說道:「林先生,我已經有了心儀的男朋友。再說,弟弟的病情剛剛處於穩定恢復階段,我需要留在這裡照顧他。感謝你在我們全家陷入絕境的時候出手相助,我父親已經向您表示,所欠您的一切,我們都會慢慢償還。如果您以後在東都投資的話,我會盡其所能為您效勞。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我明白,此時對你提出如此嚴重的個人情感問題,似乎有乘人之危之嫌。天地良心,本人絕無此意。如果你願意,我會盡力安排好你家裡的事情,根本不會再讓你操心。至於你所說的「男朋友,」據我所知:你們的關係並沒有公開,也沒有任何法律手續,更不是實質性婚姻。」林南雄見招拆招,溫和的威逼著她。
白麗丹輕聲說道:「我和他青梅竹馬,心心相印,無需用世俗的形式、禮數來見證和約束我們之間的感情。」
林南雄聽了以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她更加尊重了,他急轉話鋒直接問道:「麗丹,請如實相告,你是不是嫌我年齡太大,配不上你?」
白麗丹莞爾一笑優雅的搖了搖頭:「林先生,這次你可猜錯了。」林南雄茫然問到:「此話怎講?」
她正色說道:「我雖然沒有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對愛情的天地一片懵懂。但是,從父母的婚姻和現實生活裡,以及各種報刊、書籍、影視作品中,我被許多忠貞浪漫的愛情故事所感染。真愛可以超越時空的限制,也包括權勢、金錢、相貌和年齡。沒有感情的婚姻是空虛、乏味的,與其在痛苦和虛偽中湊合著維持下去,倒不如遁入空門,撞擂晨鐘暮鼓為天下蒼生祈福,也落得個清靜自然。」
「麗丹,以你的美貌氣質,在東都這個小地方和一個平凡的男孩子過著普通人的生活,我真為你感到惋惜啊!」林南雄再次感歎道。
白麗丹微笑著答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嫌貧愛富的漂亮女孩子,她們夢想以青春和姿色為籌碼嫁入豪門或一夜成名,從而改變貧苦的生活和命運。可是,我對物質生活沒有太多的奢望,從來沒有幻想過那種所謂奢華的生活。我心中所謂的愛情和婚姻,能像我的父母一樣忠貞不渝,同甘共苦,即使布衣素食,我也能夠知足安樂。」她拒絕的語氣柔美而又強硬。
「你太年輕,還體會不到機會對改變一個人命運的重要性。我的話,請你再認真考慮一下,好嗎?」林南雄心有不甘的說道。
如果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只能證明她是個愛慕虛榮貪圖享受徒有漂亮軀殼的俗女。她沒有答應,反倒說明她是個重情意輕富貴,超越世俗凡塵的「牡丹仙子」。
只有俗氣的**,沒有俗氣的仙女。
他既失望又興奮,簡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天天陪他觀光遊覽、喝茶、聊天,那個思想單純,柔情似水,偶露母性光輝的女孩子。林南雄用崇敬的眼神重新審視了一會兒她美麗的臉龐,說道:「麗丹,我平生性情孤傲,極少欽佩於人。現在,真的很佩服你,也更喜歡你了。」
白麗丹笑著搖了搖頭:「林先生說笑了,我有什麼好讓您佩服的?天已經黑了,我們回去吧。」林南雄明白,再強行逼問下去已毫無實際意義,只會引起她的反感,還是緩緩再說吧。於是,他答道:「好吧,我們下山。」
皎潔的月光將下山的小路映照出一條蜿蜒的白線,他們低著頭小心翼翼的順著羊腸小道向山下走去。與以往不同的是,白麗丹沒有主動去攙扶林南雄,而是請他的警衛照顧他慢慢下山。
汽車順著鄉間小道徑直駛向市區,他倆在昏暗的車廂裡一路沉默。在酒店門前下車後,白麗丹笑著說道:「林先生,請您上樓吧。吃過晚飯早點休息,別再熬夜了,熬夜對身體不好。」林南雄苦笑著說道:「麗丹,一起吃過晚飯,你再回去吧?」她說想去醫院看看弟弟,然後回家吃飯。白麗丹與他擺手告別,林南雄機械的抬起右手苦笑回應著。
目送她乘車離去,他站在原地攢足了精神才拖著沉重的雙腿,沮喪的走進酒店大堂,向電梯走去。
他再一次獨坐在黑暗的總統套房裡,空腹喝著濃味鐵觀音,抽著粗壯的雪茄煙低頭沉思。人家已經明確的告訴他,給弟弟治病的醫療費會慢慢還上,還要和父母一起照顧弟弟。不為榮華富貴所動,堅定與男朋友共同生活在東都這片土地上。他最擔心的,怕她嫌棄自己年齡太大這個問題,她竟毫不在意。隻言片語便將他打得丟盔卸甲落花流水,成了只有幾個銅板一把白鬚的窮光蛋,悲哀啊!
此刻,林南雄感到自己像是一個衣衫襤褸、頂著狂風暴雪,步履蹣跚的行走在黑夜裡的老丐。
兩行熱淚已模糊了他的雙眼,哆嗦著右手把雪茄放在煙缸中,任其輕煙繚繞。從紙盒裡抽出幾張紙巾擦乾眼淚和鼻涕,再喝上幾口苦茶繼續思索著。一向極度自信的他始終認為:只要有高深的智慧,足夠的膽量,雄厚的財力,廣泛的人脈,就沒有想辦而辦不成的事情。幾十年來,東南亞諸國政局多變社會動盪,自己不但能安身立命而且還能成就一番事業;談笑間,將「萬島國」歷任總統玩弄於股掌之中。沒想到,今天卻在一個女孩子面前顏面盡失。白麗丹對親人無私的愛和對情人的忠貞以及視富貴如糞土的傲氣讓林南雄愈加自卑,也對她更加尊重了。
林南雄走進衛生間拿起毛巾用冷水洗了把臉,又回到客廳給秘書陳美嫻打了一個電話。五分鐘後,陳美嫻身穿深綠色職業套裙右手拿著一份文件夾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他面前。
陳美嫻將文件夾平放在茶几上,然後安靜的坐在沙發上。她那清澈而而柔和的目光平視著老闆的雙眼,等待他的詢問和最新指示。過了一會兒,林南雄開始用平緩的語氣對她說著什麼,陳美嫻十指交叉放在併攏的雙腿上靜靜的聽著,偶然也發表自己的見解。談話結束以後,他從煙缸中拿起雪茄抽了起來,她在煙霧中秀眉緊鎖。
「林總,我會盡力而為。」
「如果事情辦成了,回國後,帶著你的父母去澳大利亞度假休養半月,一切費用由公司承擔,呵呵。」
她拿著文件夾站起來說到:「謝謝林總,您也早點休息吧。」林南雄破例從沙發上站起將她送到門口……
黃昏的時候,任榮厚應邀來到牡丹大酒店與林南雄共進晚餐。握手寒暄後,二人走進一間小餐廳,賓主各歸其座,品著碧螺春說些無關緊要的客套話。
林南雄笑著說道:「任市長,今天晚上咱們吃頓便飯,隨便聊聊。」任榮厚滿臉喜色連聲道好。吃飯期間,林南雄並沒有象任榮厚猜測的那樣對他談起投資的話題,而是大談美食與養生之道。待酒足飯飽之後,林南雄微笑著端起一杯菊花茶,不再說話了,似乎無視他的存在一樣,將任榮厚尷尬的涼在一邊。
這種無形的壓力很快使他心虛起來,為打破僵局,他點起一支香煙笑著問道:「眾所周知,林先生的創業過程充滿傳奇色彩,每一項重大決策都驚世駭俗。藉著一點酒勁兒,榮厚能否替東都那些不成器的企業管理者向您討教一些投資秘訣?
林南雄「哈哈」大笑,直言不諱的說到:「不錯。所謂傳奇色彩,乃是由於我的生命歷程一直在狂風巨浪中發展不懈。時間對我的成敗特具關鍵意義,因此,很多重大決策都是分秒必爭,而別人看來則有些戲劇化。由於我做了人家不敢做、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才被商界同仁認為如同下了大賭注。其實不然,因為這都是憑智慧與經驗的研判,經過冷靜、果斷的決策過程做成的。我的決策原則是:膽大心細,要准且快。有人說開快車很危險,我的想法是開快車不一定不安全,開慢車有時反而易出事。關鍵是小心謹慎、技術高明、顧慮安全也掌握時速。」
是的,林南雄的成功主要在於他經常能審時度勢,洞察秋毫,同時又具幹練果斷的魄力和不可動搖的信心與勇氣。對於毫無希望獲利的投資,他會採取壯士斷腕的行動;對於有潛能的投資,則不計一時之得失,採取「一直向前衝」的戰略。也不存在什麼永恆不變的商業禁忌,敢於犯禁恰好反映了他獨具慧眼、深謀遠慮的卓越才能。
儘管能力有限,雄心勃勃的任榮厚還是想轟轟烈烈的做出一番事業,甚至想幹出一兩件能轟動全國的新政措施來證明自己的能力,進而引起上層的關注。可本市空虛的財政收入使他一直舉步維艱。
「林先生,東都市的旅遊業剛剛起步,無論宣傳力度還是經濟效益,與南方一些著名的旅遊城市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和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就此而言,榮厚懇請您為我市旅遊業的發展指點一二。具體地說,如何才能讓全國的遊客一年四季源源不斷的湧向東都呢?呵呵」
林南雄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開口說道:「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在其他地方,一些風景名勝的門票價格往往比其知名度還要高,這種短視行為嚴重阻礙了旅遊業的發展。說到發展旅遊,東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如果,東都的「天下第一古剎」「盧捨那石窟」「關帝廟」、各種博物館、各大牡丹公園、各類名勝古跡能率先免費開放,必定會引起全國新聞媒體的大肆宣傳,在國內外造成轟動效應。屆時,全國各地的遊客一定會不分季節,蜂擁而至。從表面看,東都市失去了幾百萬元的門票收入,得到的是第三產業的全面飛速發展,這對改變經濟結構,增加就業機會、活躍城市經濟,增添財政收入,有著難以估量的好處。」
林南雄以戰略家的思維,高瞻遠矚的為他指明了東都發展旅遊業的正確出路,然而,以任榮厚為代表的東都市各級領導幹部卻沒有這種開放的胸襟和超前的意識,致使東都的第三產業一直徘徊在「半死不活、難以為繼」的尷尬境地。他所擔心的是:「如果景區不收門票了,萬一吸引不來遊客,管理人員的工資和各項開銷怎麼辦?」其實,這種狹隘自私的小農意識可悲又可笑。他根本不懂得「欲將取之,必先與之」的基本道理。後來,隨著旅遊業的興起,全國景區的門票價格都漲的離譜的時候,而我國南方的一座世界著名風景旅遊城市的市長大大方方的把一處每年門票收入高達幾千萬元的景區免費開放,此舉一出,立刻引得全國的遊客紛至沓來,帶動了當地的交通,住宿、飲食、購物、娛樂等一系列旅遊經濟空前發展,既贏得了游者的良好口碑,也給這座城市帶來了上億元的綜合收益和無限商機。
此番談話,再次展現了林南雄的智慧,胸懷與境界。
林南雄說話的表情,語氣和言詞,壓的任榮厚有些喘不過起來,他決定說些輕鬆的話題。
「這些日子,林先生在東都考察辛苦了。如果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請多提寶貴意見,我們一定盡快盡力去改正。」
「東都真是個好地方啊!不然歷史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朝代在此建都?」林南雄說了句無關緊要的大實話。任榮厚笑著說道:「今天的東都,面臨著難得的歷史發展機遇。由城市化向現代化轉變發展進程中,蘊含著巨大的商機。我們很需要林先生的大力支持呀!」林南雄放下手中精緻的白瓷茶杯,突然說到:「本人和集團高管經多方考察和項目論證,暫時決定在此進行前所未有的大規模的開發建設,不知任市長有何感想啊?」
任榮厚暗自驚喜,故作輕鬆的將杯子放在桌面上,喜笑顏開的說道:「感謝您對東都的厚愛,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您保證,全市上下一定大力支持。」接著,林南雄告訴他,投資的範圍、資金額度、具體內容和可行性報告以及合作方案已經進入風險評估階段,到時候再共同商榷;雙方達成共識之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