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雪中送炭 文 / 東都居士
四:淚別東都
白麗丹將父母送到酒店外面,看著他們坐車遠離了,便轉身進入酒店,穿過大堂乘電梯回到他的總統套房。
她剛坐在沙發上,林南雄便親手為她倒上一杯熱茶。隨後,他拿起茶几上那張墨跡未乾的欠條,當著她的面撕個粉碎;把紙屑放在煙缸裡,又劃著一根火柴,將借據燒成了灰燼。
白麗丹先是一驚,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剛才讓她父親打這張欠條,純粹是為了照顧一個男人在妻女面前的面子和尊嚴,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白家還這五萬塊錢。
「林先生,我弟弟所有的治療費用無論有沒有借據,我們都會慢慢還上的。」白麗丹輕聲說道。
「麗丹,二十年來,我林南雄用做慈善事業的無償捐助多達上千萬美元,從來沒有想過在某一天會得到那些有良知的受惠者的報恩與回饋。這區區五萬元算得了什麼?何況是給你的親弟弟治病。能為你做點事情,我感到非常幸福和榮幸」
說完之後,看到白麗丹還是一副不安的神情,於是,他指著牆上一幅畫像說道:「這樣吧,過一段時間,我把這幅畫送到香港佳士得藝術品拍賣會上,以底價二十萬起拍,三十萬元抵做你弟弟的醫療費,其餘的歸我所有,你看怎麼樣?我自信,你的畫功加上我林某人的薄面,何止賣出三十萬元?哈哈」
白麗丹抬頭望去,原來,這幅經過精心裝裱的林南雄的畫像,是自己那天在陽河邊的隨手之作。這幅業餘水平的畫技怎能在香港的拍賣會上拍出幾十萬元?她明白,林先生剛剛安慰完父母,現在又用開玩笑的方式來寬慰自己。
林南雄突然神情凝重的從煙盒裡抽出一支雪茄,白麗丹順手拿起一盒火柴。「哧」的一聲為他點燃了雪茄。林南雄連抽幾口雪茄,心疼的說到:「麗丹,你瘦了好多。」白麗丹望著憔悴的林南雄隨口說了句:「你也瘦了。」
她忽然發現林南雄的眼眶裡竟然噙滿了淚水。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六天呀,整整六天都沒有見到你了!日夜都在為你擔心,萬一你的弟弟有什麼意外,真怕你承受不了這份致命的打擊。相思之苦猶如萬條毒蛇在吸食我的腦髓,對你的思念和擔憂一點都不亞於你對弟弟病情的憂懼。每日裡食不甘味夜不能寢,恨不能和你一起守護在病房裡。此時,他只能把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卻無法向她訴說。
「林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弟弟的命,這份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白麗丹動情的說道。
他笑著搖了搖頭,說小強已經脫離了危險,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樣開心快樂,白麗丹含淚點了點頭。林南雄請她把辦公桌上的一瓶保健藥拿來,白麗丹從沙發上站起來剛走了兩步,便不由自主的側倒在厚厚的地毯上。他急忙走過來蹲下身子將她抱起,平放在一張雙人沙發上,焦急的呼喊著:「麗丹,你怎麼了?快醒醒呀。」連叫幾聲,面色蒼白的她沒有任何反映。他用拇指在她的人中按了一會兒,仍然沒有甦醒。林南雄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大聲命令陳美嫻火速趕到他的房間。
接到老闆的指令,陳美嫻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匆匆來到總統套房。她瞅了一眼仰臥在沙發上的白麗丹,快步走到辦公桌前迅速撥打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十分鐘後,一輛白色救護車呼嘯著停在了牡丹大酒店門前,從車上跳下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抬著擔架上到七樓,直接走進總統套房。經過簡單的檢查,醫生和護士將她移放在擔架上,再抬送到救護車裡,向東都市中心醫院駛去。林南雄和陳美嫻同乘一輛轎車緊隨其後,跟在後面的商務車上坐著四名林家警衛。
醫院急診室裡,值班醫生正在對她進行緊張而細緻的檢查,林南雄焦躁不安的坐在走廊裡那淡藍色的長椅上等候著檢查結果。
十幾分鐘後,急診室的大門打開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她怎麼樣?」他急切的問道。
醫生不慌不忙的摘下口罩,微笑著說道:「她可能是因為近期睡眠不足,思慮過度,精神高度緊張又嚴重缺乏營養,造成血糖過低,才出現了突發性昏厥現象。從檢查結果來看,她的身體一切正常,只需靜養幾天就沒事兒了。」
林南雄一顆懸在嗓門的心終於沉落在肚裡。
見四下無人,陳美嫻從隨身的挎包裡拿出一個紅包,以不為人知的悄秘動作想要將紅包放進他的口袋,那醫生搖了搖頭,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了。
在一間只有東都市副廳級以上領導才有資格入住的高級病房裡,白麗丹在昏睡中輸者液體。林南雄一個人坐在床邊輕輕的握著她潔白光滑細嫩柔軟的小手,望著她熟睡的樣子心生無限愛憐。
她醒著的時候歡聲笑語,載歌載舞,猶如陽光下搖曳盛開的牡丹;沉睡時,又好像黑夜裡吐露芳香的花蕊,有誰見過那深夜裡沉睡的牡丹?她細微均勻的呼吸好似萬花散香沁人心脾。他不忍驚擾躺在病床上的睡美人,又怕她醒來後再無撫香良機。於是,便裝作測試她的體溫,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見沒有任何動靜,才彎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又偷偷的吻了她的紅唇。吻過之後,便規規矩矩的坐在床邊的沙發上。
在沒有白麗丹的日子裡,林南雄像是一個身置大漠深處又突患嚴重痔瘡的旅行者一樣,飢餓難忍卻又不敢進食,走不成,坐不下、睡不著,疼痛難忍,苦不堪言。
當一抹紅色的晚霞映照在病房牆壁上的時候,陳美嫻帶著林媛媛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林南雄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邊輕噓一聲。這時,白麗丹慢慢睜開了眼睛。林媛媛興奮的小聲叫道:「爸爸,快看,她醒了。」
她望了會兒天花板又環顧四周,細聲問道:「我怎麼在這裡?」
「白小姐,你突然昏倒了,是林先生親自把你送到醫院,他在你身邊守護了一整天,到現在連午飯都沒吃。林小姐剛進酒店,聽說你在這裡,就迫不及待的趕來看你了。」
陳美嫻的話引起了白麗丹的回憶:「謝謝你林先生,總是給你添麻煩。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說完正要強坐起來,卻被林南雄按住肩膀:「你需要休息,快躺著別動。」
「媛媛,東都郊區有很多秀美的風光,你一定玩的很開心吧?」她笑著問道。
「是的,等你的身體康復了,帶著我和美嫻一起去玩,好嗎?」林媛媛說道。
白麗丹微笑著點了點頭。
白麗丹不願躺在醫院裡的病床上,急著出院回家。醫生再次對她檢查後,又開了一些補氣養血的藥品。
在酒店小會議室裡聽完集團高層人員當天的考察報告,林南雄回到總統套房,獨坐在寂靜而又黑暗的房間裡忍受著相思的痛苦和煎熬。她的一顰一笑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仔細梳理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回味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姿勢……直到深夜也難以入眠。
第二天上午,林南雄戴著眼鏡右手握著鉛筆正坐在酒店套房裡的辦公桌前審閱集團總部傳來的商務報告,聽到門鈴聲響起,他習慣的說了一句:「請進。」
「林先生。」
林南雄慢慢抬起頭,看到白麗丹拎著挎包微笑著站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上。
他慢慢摘下眼鏡小聲問到:「麗丹,你怎麼來了?」然後離開辦公桌走了過來。
待林南雄坐定,白麗丹才走到沙發前與他相對而坐。
「真沒想到你今天會來上班。你身體還很虛弱,應該在家休息才對。」林南雄笑著說到。
「謝謝林先生關心,媽媽請了長假在醫院裡照顧弟弟,所以,我就來了。」
他問她昨天從醫院帶回去的藥吃了沒有,白麗丹點了點頭。林南雄心疼的對著她睏倦的面孔凝視了一會兒,說今天不需要外出,讓她回家休息,下午六點半,一起去邙嶺走走。
白麗丹再次點點頭,拿起提包向外走去。林南雄將她送出房間,看著她關上電梯,才返回套房繼續辦公。
對普通人而言,在兩種情況下最容易接受別人的建議或者是被說服,那就是在身體處於虛弱狀態和黃昏時分。所以,林南雄才提出在傍晚的時候和白麗丹見面。因為,人的理性思維能力,在黃昏時分會降到最低點,這是人體很難改變的「生物時間。」
下午六點三十分,白麗丹出現在牡丹大酒店門口時,林南雄在幾名警衛的陪伴下已經站在汽車旁邊。她報以歉意的微笑:「對不起,林先生,讓你久等了。」
「不,你沒有遲到,是我來早了,哈哈。」他親自為她拉開車門,學著警衛的樣子將右手遮擋在車門頂部,白麗丹道謝後身姿優雅的進入車內。林南雄坐在她的身邊,他的貼身警衛及時的關上了車門。
半個小時後,汽車停在山腳下,一名警衛留下看車,另外兩名警衛跟在他們身後,一直保持在十米遠的距離。他們順著一條一米多寬的土路向山頂爬去。
邙山不是很高,也就三百多米,山頂向北是一望無際的麥田。被中國考古界譽為:「東方金字塔」的邙山古墓群,就坐落在這裡。它位於東都市北面,黃河南岸,是秦嶺山脈的餘脈,崤山支脈。東西長約三十公里,土山緩坡漸高,屬於低山丘陵地帶。黃土層深厚,黏結性好,堅固緻密,適於營建墓塋。從東周起,有二十四位帝王和無數文臣武將、相才子佳人、巨富商賈以及平民百姓都在這裡造陵築塚打墓做墳,彙集著各個時期、各種類型的古代墓葬數十萬個。邙山上號稱「無臥牛之地」「堆著黃金無處買」,更有「生在蘇杭,葬在北邙」之說;可見北邙古墓密集到何種程度。
晚霞映紅了白麗丹白玉般的面孔,陣陣暖風吹的她長髮飄揚。
並肩南望,整個東都市區盡收眼底,從一根根高大的煙囪裡竄出的黑龍般的毒煙,將城市僅有的十幾棟高樓和無數低矮的建築淹沒在塵霧之中,猶如海市蜃樓一般。
林南雄皺著眉頭問到:「沒想到,東都的環境污染到如此地步。這會嚴重威脅到人們的身體健康,政府難道都不知道嗎?
白麗丹說,政府肯定知道,只是暫時沒有解決的辦法。建國初期,國家一窮二白,人民建設新中國的熱情高漲,他們在條件極其簡陋的情況下,用自己的雙手在麥田、荒灘,甚至亂墳崗上樹立起一座座在當時算得上是現代化的大工廠。當時的人們沒有環保概念,也沒有意識到發展工業與環境保護的關係。更沒有能源循環利用的技術和嚴格的環保措施。現在,購置環保設備需要大批資金,政府和企業都無能為力,大家都只好生存在污染之中。
「像白小姐這般玉潔冰清的女孩子,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真讓人痛心呀!」林南雄搖著頭感歎道。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東都是我的家鄉,儘管她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她也有很多發展優勢。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東都一定會成為經濟繁榮,環境優美,人人嚮往的好地方。」白麗丹露出了自信而驕傲的笑容。
林南雄沒有接過她的話題,而是向他的警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遠離。
半個夕陽露出微黃的桔光,微風吹來陣陣涼意。
向北走去,只見空曠的田野裡或遠或近坐落著數十幾座佈滿荒草,大小不一的土堆,那是不同朝代的墓塚。
林南雄信步走到一座高大的土丘旁,仰望著傷痕纍纍佈滿荊棘和荒草,半坡上有幾處半米見方的圓形盜洞的陵塚,他若有所思的念道:「我還記得《東周列國志》裡的開篇詞是: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荒丘;前人田地後人收。說甚龍爭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