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緣念（一） 文 / 東宮適莫

    他記起了，那聲「青歌」將他唯一的寄托給生生撕成了漫天的碎片，他真的沒什麼理由再在這個沒有盡頭的繁華中度過了。「九殿下，您這是……怎麼把自己搞的如此頹唐？」同寢的唯一的一個侍女禹月將心中的擔憂全寫在她那張略顯平庸的臉上。

    同寢低下頭去，有氣無力地掃了一眼這只在自己眼中不過是一條打小就死皮賴臉跟在屁股後頭的母狗，莫得就凌空一腳，正中毫無防備的禹月的腹部，禹月蜷縮起身子，咬著牙，只從牙縫中發出和母狗似的嗚咽聲，四肢一抽一抽地倒在地上。同寢看著地上痛苦的禹月，卻毫無半點愧意，正如這百年中無數次的場景一樣，他用力抓起禹月的長髮，把她半個身子提在半空中，壓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死狗，你再敢在本皇子面前多叫一聲，本皇子就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

    禹月仍是低頭死命咬著滲著血跡的雙唇，一動不動，任由通勤拉扯著自己的長髮，點了點頭。「滾！」同寢瞪大的眼與禹月含淚的眸子在短暫的交匯後，禹月這條嗅了主子整整一個早上時間的「忠犬」雙手捂著仍舊泛著疼痛的腹部，極其忍耐地躬身福了福，在同寢的不耐煩的怒視下已能達的最快速度退下。

    同寢的腦海中翻江倒海的全是大哥與青歌的臉，交替不斷怎麼也不會模糊，自己癲狂的笑聲在耳邊迴盪，「嘿嘿，九弟祝大哥大嫂白頭偕老，早身貴子，嘿嘿，嘿……哈哈哈，祝賀，祝賀！」這個笑聲在三十三重天的天際盤旋，百里奚！百里奚！百里奚！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憑什麼！你有的還不夠多嗎？你什麼都和我搶！我，百里同寢遲早會讓你得到你應有的報應的！

    同寢發狂地仰天怒吼著，他會報復，一定會！他原本緊繃的臉驟然鬆垮，發出幾近於神經質的笑聲，禹月聽著門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手一下在空中僵住了。門「碰」一聲大開，同寢一雙紅眼中滿滿的殺意，盯著禹月還未來得及鋪完的被褥，禹月在這豺狼似的眼神中抖得如同一張秋天的落葉。終於，同寢發出了陰沉的聲音：「死狗，滾過來！」他勾起一根食指朝禹月揮動著。

    禹月抖得愈發厲害，在那兒一步也動彈不得。同寢皺了皺眉，手猛然垂下，「還要本皇子說第二遍嗎！」禹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從頭到腳跟篩糠似的戰慄著，慢慢俯下身去，閉上眼滾到了同寢的腳邊，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深深明白這一點，「滾」和「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動詞。一片天旋地轉後，她觸到了同寢硬邦邦的靴底。她依舊閉著雙眼，只是暗自咬緊了牙關。這片僅次於冷宮之後的荒涼土地上又傳來陣陣的嗚咽聲，九皇子府幽暗漆黑，沉悶的聲響擴散至府上的各個角落，連蟲鳴也驟然而止。侍女們望向九皇子府的方向，不有一陣冷汗，相傳九皇子府鬧鬼。

    侍女們愈發可憐這位怎麼看都弱不禁風可憐吧唧的皇子殿下。她們端著托盤偷瞄著從身邊一瘸一拐緩步挪過的禹月，咬著耳朵議論著：「這九皇子的侍女怎麼又瘦了？」「你還不知道吧，上回我不小心看見她的手臂，嘖嘖，一手的淤青啊！那個慘……」「真噠！看來這九皇子府真的鬧鬼，可憐這兩個乖乖……」

    此時百里奚正準備去天君那兒問個明白，百年前的那一日到底是怎麼會事，他拉起青歌的手卻看見了禹月捂著臉深深低著頭努力躲著自己，還沒等百里奚反應過來，他身後的青歌就一把拉住了禹月的手，禹月用手捂著的左臉上赫然露出一塊極大的傷痕，隱隱還滲著血，青歌的呼吸一滯，拉起禹月的衣袖，滿手的傷疤，新的舊的，觸目驚心！禹月惶恐地瞪大了雙眼，用力推開眼前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哆嗦著跪在地上連聲央求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知錯……」青歌眉頭緊鎖，不是氣，卻是歎，「小月，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為何會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