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皇后重生之蒼鬱紀事

正文 第141章 你在,有什麼好怕的? 文 / 糍粑魚

    州牧府邸中整理出一個院子,專供帝后居住。男人們在前廳商量正事,蒼鬱獨坐在居室裡,無事可做。陳復尋了幾個丫鬟婆子供她差遣,又遣了自己的媳婦張氏陪她說話。說來奇怪,祁州民風彪悍,女人們同別處卻並沒有什麼不同,多是溫柔婉約的,譬如張氏。

    張氏是個看來柔弱的小女人,面對蒼鬱時有些許緊張,不知該和她說什麼,也不敢多說話,多數時候只是悶著頭做些女人家的活計。

    蒼鬱亦尋不到話和她說。若是姬杼,大約能問出許多話來,一如一路上他所做的那樣,無論在哪裡,無論對方是誰,他總能和對方聊上一陣。

    平日遠在京城,他所能獲知的一切都由別人轉述,其中多少隱瞞和謬誤都無從得知。便是花了大力氣對官員進行考核,也難保有人心存僥倖,鋌而走險。

    為此他從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旁敲側擊的機會。

    可蒼鬱做不到。

    以往有姬杼開口,她只管自己就好,並不會感覺到其間的差異;而當她獨自面對時,這種差異便極其明顯地凸顯出來——他的江山,他隨時放在心上;而她打定了主意要奪他的江山,卻絲毫也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麼辦。

    她所想的只是往後再無人能操控她的命運,她所珍視的人的命運,可故事能夠在最完美時戛然而止,人生卻不能。縱然姬杼死了,他身邊的人察覺不到是她下的手,然後呢?

    她的心機與手段能夠挑撥心懷嫉妒與貪念的後宮女人,能夠算計寵著她的男人,可世上並不是只有這麼些人。

    譬如正令男人們焦頭爛額的世族。兵臨城下,陳復原本試圖將帝后送出城,然而祁州四個城門俱被圍起,對方是鐵了心不叫帝后回京。

    從城門上看下去,銀白的雪地上,烏色鐵甲、各色戰旗的顏色十分突出,便是大雪礙了視線,也能清晰地令人知道,世族這次的陣仗相當龐大。

    「約莫四十萬人。」當姬杼問起城內有多少人時,陳復說:「而祁州城內加上老殘病弱,全部也不過二十萬。」

    四十萬?伐吳也不過百萬人。她要面對的,除了朝臣們,還有這些只管自己榮華富貴的世族。姬杼花了這麼多年尤未能清除他們的勢力,屆時幼子寡母,能做的又有多少?

    縱有葉卿與蒼森,又會有多少人肯聽她的?

    她似乎太衝動了些,小覷了原本只屬於男人們的世界。

    蒼鬱守著爐子,一直等到子時過去,姬杼才面帶疲色地回來了。

    雪太大,儘管有天刑為他撐著傘,大氅上仍有大半截落滿了雪花。陳復家中炭的儲備不比宮裡,屋子裡並沒有天太暖,但總歸比外面暖得多,蒼鬱為他解下大氅時,雪花便化了大半,觸手俱是冰冷的雪水。

    姬杼從她手中抽走大氅,自行掛到一邊:「雪化了,會涼到你的手,朕自己來吧。——這樣晚了,你怎地還不睡?」

    爐子上放了一口小鍋,蒼鬱揭開鍋,裡面是熱氣蒸騰的湯。「等你回來啊。」她柔聲說,拿起一旁的湯勺和碗,為他盛湯:「張氏說你們晚膳並沒有吃多少,送去的點心也沒人動,怕你餓著,特意燉了湯等你回來吃。情況再緊急,也不能餓著肚子,否則哪裡有力氣呢?」

    姬杼揚起唇角,接過湯碗的同時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笑道:「還是阿郁貼心。」

    蒼鬱抿唇笑了笑,提醒他:「冬天湯涼得快,快些喝了吧。」

    姬杼沒提及同陳復商量了些什麼,蒼鬱也沒問。直到兩人就寢,蒼鬱闔眼打算睡了,姬杼才出聲問懷裡的女人:「阿郁不擔心麼?」

    蒼鬱眼睛也沒睜,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擔心什麼?」

    「人數對比懸殊,而世族下了決心要置朕於死地。」局勢是顯而易見的,這場戰鬥注定不容易。雖說他並非全無後著,然而並沒想到世族會這樣快得知他的行蹤,等玄甲軍南下須得一些時日。從知曉情勢危急之時起到現在,她都未曾害怕過,放在心上的也不過是他是否餓著。

    「你在,有什麼好擔心的?睡吧,明日一定也會很忙碌。」她嘟噥著,不欲更多言。

    不多時,她便沉沉睡去。

    你在,有什麼好擔心的?

    姬杼咀嚼著這句話,將懷中女人摟得更緊了些。

    接下來的好幾天,姬杼都是三更半夜才回來,甚至回來吃了點熱的飯菜就又披了大氅出門去了。他留了阿憶護著她,另三人則已好幾日不見蹤影。

    阿憶對蒼鬱來說,一直是個極其神秘的存在。這個女人眉目清淡,面相十分奇特——雖說她原本就不太擅長識人,可她若是費心去記,還是能記得的;再不然每日看見,也不會忘記。可唯有阿憶,蒼鬱每回看到,都要先想一想她是誰。

    阿憶的臉能令她想起許多人,可也十分容易遺忘。

    姬杼下令叫阿憶守護蒼鬱,阿憶就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去如廁,阿憶也會在門外守著,更不用說別的,只夜裡姬杼回來了才離開。

    阿憶從不多話,或者說,只要蒼鬱不問她,她絕不會開口;若是蒼鬱問了,她若能在十個字以內回答,絕不會說十一個字。

    她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可又讓人強烈地感覺到她無處不在,令蒼鬱時時要擔心自己無論做什麼,都被她看在眼裡。

    「還是叫阿憶去護著你吧,我如今整日不出門,府裡人也不少,應當不會有事。」某天夜裡,蒼鬱同姬杼商量:「倒是你

    ,整日在外面,身邊還是多些人比較好。」

    「每日炮彈轟鳴,難說不會波及到州牧府,你身子弱,須得有個可靠的人在你身邊。何況城裡有奸細,朕不放心。」姬杼拒絕了。他的拒絕本在蒼鬱意料之中,但她沒有想到,祁州城裡會有奸細。

    「祁州人不是都恨著世族麼?」她不解地問:「如今世族攻城,他們竟還幫著世族?」

    姬杼的身份並沒有對外公開——世族不敢說,陳復也不敢,而姬杼無所謂。城中百姓只道世族是為著舊怨才來,壓根想不到是為了皇帝在此的緣故。

    「無論在哪裡,總會有小人和例外。」

    「那你的行蹤,是奸細出賣的?」

    「不,若是奸細出賣的,他們不會那麼快。出賣朕的應當是西京裡的人。」姬杼眼神陰鶩。沒有人會容忍自己身邊有人心懷叵測,尤其為人尊者,更何況他極度憎恨謊言。

    蒼鬱一看便知,若那人被他逮著了,一定不會有好下場。但那人一定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絕不會讓姬杼有活下來的可能。

    「若是西京的某個人,他會攔著玄甲軍,不允玄甲軍南下麼?」蒼鬱想到嚴重的問題。祁州人數與世族私兵人數相差甚遠,如今最可依靠的就是千里之外的玄甲軍,但若那人不想讓姬杼活著,在西京圍剿了玄甲軍呢?

    「他一定會攔著,但也一定攔不住。」姬杼寬慰她。他沒有說的是,為此世族才會糾集這麼多人圍攻祁州——他們時間不多,必須快攻,在玄甲軍抵達之前破城。

    可他不說,蒼鬱也能想得到。

    城外每日炮火轟鳴,每一顆炮彈襲來,都會發出極大的聲響,緊接著是劇烈的震動。人們的尖叫與喧鬧、小孩子的哭聲和急於破壞安定的炮彈聲融在一起,夜裡姬杼回得愈來愈晚,睡得愈來愈少,足以明瞭外面那幫人打算怎麼做。

    若是能阻截玄甲軍,他們只需將祁州圍起,等它彈盡糧絕,而不會不惜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因為這樣做,一定會令驚擾到整個南方,消息遲早要傳到京城。久不見皇帝陛下的人們也未必能再繼續被隱瞞下去。世族的勢力大不如前,他們的逆行必將遭致人們的憤怒。

    所以,必須快。

    玄甲軍便是長驅直下馬不停蹄,少說也得二十天才能抵達祁州。而以姬杼的城府,這些日子以來,玄甲軍未必當真留在京城待命,那麼留給世族的時間,至多只有十多天。

    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世族私兵被姬杼派遣去了吳國,他們仍湊足了四十萬人強攻的原因。

    在祁州這幾天,對蒼鬱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曾經她一生裡最抹不去的陰影是蒼氏主家強行將她和母親帶走,那麼多人,她們根本無處可逃。直到大炮的嗚鳴不絕於耳,風中都夾雜著城外廝殺的叫喊與血腥,她才開始覺得那時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幾十個人,並沒有要人命的心思,同現在根本不能比。

    丫頭僕婦們私底下會悄悄說哪裡的城牆被炸塌了,哪裡的房屋受到了波及,乃至為此戰死了多少人。祁州不缺兵器,但祁州人無論財力物力同聯手的世族如何能比?便是武器也比人弱三分。

    蒼鬱未曾出門,不曾親眼瞧見;阿憶也不允她出門。她一直叫蒼鬱呆在外間,因為每到此時,房子就會像要被炸塌掉一般,外間好逃命。

    所幸房子很穩固,一直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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