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 變化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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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劉太醫,一天輾轉好幾回,這次是真的一把老骨頭都要散了。
「老夫騙娘娘的。你也別怪小趙,是老夫逼問他發生了什麼,他才不得不說。老夫不糊塗,無論皇后娘娘為了什麼要揪著元貴妃不放,無子一定是原因之一。」劉太醫不等姬杼問就自己坦白了:「老夫不過希望娘娘消停些,省得再折騰陛下。」
兩人談話的地點是長慶宮華殿。姬杼不敢在長信宮問,怕的就是劉太醫撒謊,結果他還真撒謊了。
姬杼懷疑他,因為如果是真的,劉太醫一定會先來告訴自己,而不是去醫署途中順道去一趟長信宮。
姬杼忍著沒發火:「現下阿郁當真信了,若是以後她發現被騙,你叫她如何自處?」
「那皇后娘娘有沒有想過,當此之時叫陛下如何自處?陛下至今無子嗣,娘娘還如此善妒,可有想過大周需要繼承人麼?娘娘糊塗便罷了,陛下也跟著一起糊塗了麼!」劉太醫難得這樣嚴肅,沒有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太醫錯了,阿郁並沒有。」他沉聲道,並沒有想到蒼鬱在旁人看來會如此不堪。善妒,無子,這樣的名聲莫說是皇后,便是尋常人家的正妻也難以承擔。「阿郁曾勸朕寵幸別的宮妃,是朕未肯。」
劉太醫目瞪口呆:「陛下近來是不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若是眼神能殺人,劉太醫一定已屍骨無存。
「話是老夫說的,老夫自去道歉便是。」劉太醫倒是敢做敢當。
「暫時不用,說了難免她又難過。」姬杼卻制止他:「你為朕問一問醫道中人,看看有否民間奇人善治此症。既然已叫她存了希望,且先試一試能否達成。」
隨著仲夏的到來,朝廷也好,後宮也罷,都在慢慢改變著。
身處其間的姬杼清醒地感覺著其間的變化。
以老太傅氣得心疾發作為轉折點,反對伐吳的聲音愈來愈少,群臣不得不無奈地接受君王的堅持。這場歷時數月的爭論終於快要結束,雙方都付出了一些代價。相對於群臣,姬杼可能付出的代價更為沉重——若是伐吳失敗,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戰爭帶來的損失或後世史官的口誅筆伐,更重要的是往後在與群臣意見相左之時,難免會受到某些制約。
另一些變化則令他警惕。自從開年以來,風向不知不覺地變了,蒼氏及其跟隨者不知為了什麼原因產生了內部爭鬥,有些人投靠了別的世家,有些則淪為這場爭鬥的犧牲品。以他掌握的最新消息,蒼氏小宗也加入了這場爭鬥,明裡暗裡讓大宗吃了不少虧。這樣的結果是他樂於見到的,但雖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像蒼氏這般密集且突然的內鬥卻絕非自然而成,必是有人暗中操縱。
但這些都並不是最叫他為難的。
再難的難題,只要能找到根源所在,總能想得到辦法解決;可若是連根源也找不到呢?
長信宮越來越熱鬧了。
蒼鬱隔三差五便要在宮內設宴,請上數名宮妃一道賞景聊天。長信宮與其他宮室不同,因著前一任主人蒼芸喜好玩樂,風景很是怡人,便是在其中閒坐也很舒適。
最吸引宮妃們的當然不是這些,而是再忙也會在長信宮露一露臉的皇帝陛下。
除了長慶宮與長信宮,皇帝陛下已很久不去別的宮室了,長秋宮也不例外。除了一些例常節日,宮妃們幾乎沒有別的機會見到他。
所幸皇后娘娘突然慷慨起來,大開長信宮宮門,邀請眾人入內。
不僅如此,從前只顧恣意與皇帝陛下**的皇后娘娘彷彿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極盡所能地試圖令皇帝陛下的目光能更多停留在其他宮妃身上。
這極大地影響了後宮的風向。儘管後宮仍有許多事掌握在元貴妃手裡,但在大多數人看來,皇后娘娘遲早有一天會徹底替代她。
她忽然開始努力當一個合格的皇后。
因著突然勤奮起來,便佔去了許多其他的時間,從前幾乎不曾斷過的各式茶點已有一段時日未曾見到。
姬杼夜裡忙得累了,習慣地拿起茶盞飲上一口,口中滿是陌生的味道。他默然地看著身邊枕書而眠的女人——她依舊在這裡,卻好像不在。
他將她喚醒,看見她揉著惺忪睡眼的模樣並未改變,心裡才稍安了些。
「陛下要歇了麼?」她從榻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几案。奏折早已批閱完畢,桌上攤著一本厚厚的書,硃筆圈了好些地方,看著並不像要收工歇息的樣子。
她疑惑地望向姬杼。
——「陛下又鬧臣妾。」換作從前她大概會這樣抱怨,有時還會拿腳踢他洩氣。她撒嬌的模樣令人憐愛,即使再沒規沒距,他連開玩笑也不忍說句重些的話。
可當她決定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后開始,連這些俏皮的小習慣也一併改掉了,如今的她只會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話。
「阿郁最近乖得朕快要不認識了。」他笑道,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
她只微微翹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並不答話。
如今她時常這樣笑,每當他同她說話,而她大約並不想回答時,便用這樣的笑容拒絕他,令他想要再開口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眼底滿是她這般疏離又無可指摘的笑容,姬杼沉默片刻,歎了一口氣:「
「服侍朕歇息吧。」
當姬杼在她體內釋放,低下頭想看看她是否也同樣快樂時,卻只看到她沉靜的睡顏。
她的呼吸平穩而緩和,不再似他一樣急促。
姬杼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賣力地想要討好她,她卻全不知曉。
「阿郁。」他輕喚。
她睡得沉,聽不到他的聲音,一點動靜也沒有。
自從打算做一個合格的皇后,她的疲憊便越來越難掩飾。然而即使再疲憊,她也會笑著任他索求,哪怕累得中途便睡得不省人事;從前她並不這樣,若是累著了,一定會嬌嗔著拒絕他,無論他多麼想。
這樣的蒼鬱卻令姬杼感到陌生。
他所熟識的蒼鬱是自私的,會耍一些小小的心機,並且不屑於去掩飾;她懶於打理後宮,寧可手中無權,也不願沾惹絲毫麻煩,更不用說要與這麼多人交際,打破生活的寧靜。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后,也沒有意願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后。
但現在不是了,她不再懶散亦摒棄了那些自私的心思,認認真真地履行著皇后的職責。
長信宮整日都熱熱鬧鬧的,這些宮妃剛走,另一些又來了,除了夜裡,再難有兩人獨處的機會;便是夜裡,她也不再任他停留。
「陛下今夜按例應當去別的宮室了。」月至中天,他仍沒有離開的打算,她於是出聲提醒。
「阿郁不願朕留下來?」他湊近她,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
她沒有笑著躲開,只用依舊平靜的聲音說:「陛下應當去別的宮室了。」
從前她曾勸他寵幸左美人,可那並非出於皇后的本分,只是因她想快些擁有一個孩子;如今不同了,她只勸他雨露均沾。
「朕不想去。」姬杼忍著心中不悅。
她便不說話了,低下頭去不看他。
又是這樣。
若他不肯離去,她不會過多言語或是緊閉殿門,而是一整晚都不出聲,亦不看他。
姬杼從來都不知道沉默能這樣令人想發狂。沒有了言語和表情,甚至不知道她心中作如何想,是不高興還是不在乎。
「看著朕。」他終於難以忍受這樣的無視。
她便乖順地抬起頭,用那雙不再笑的眸子望著他,眼中平靜得不見絲毫漣漪。
他想發現些什麼,卻只令心情更加差了。
不再糾結於曾經的心結,不再頂嘴,不再偶爾算計他,不再天真地和他說起新鮮事,不再有任何忤逆,她做到的比承諾的更多,他卻發現自己並不希望她變成這個樣子。
在她作出這樣努力之後,對她說「還是做回以前的你吧」?
姬杼說不出口。
生平第一次,他對皇帝這個身份產生了一絲厭惡。
蒼鬱的生辰快要到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宮裡過生辰,但她並沒有太大興趣,甚至沒有自己打理,而是全部交給了元千月,任她去安排。
在周朝,皇帝的生辰是要作為節慶日大肆慶賀的,皇后的生辰雖不然,卻也比尋常人鄭重許多。若是本人有心,也可操辦得十分盛大,蒼芸便是其中翹楚。至今仍有許多宮妃記得她的生辰是哪一日,每一回生辰都有過哪些別出心裁的心思——印象太深刻,想忘記也忘不了。
再往前細數其他的皇后們,雖然小心翼翼地不去逾矩,但也都極盡折騰之能事。
不說皇后,皇帝的寵妃也沒有這樣隨意打發生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