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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漂亮的傻瓜 文 / 糍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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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申年的夏天熱得比往年早,也格外熱,且不說每月三次的祭祀,每天早晨眾宮妃的問安都令怕熱的蒼鬱極其受不了。

    因著這些日子定要穿著正式的禮服——這些禮服講究端莊穩重,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且不能用薄透的料子,每一回祭祀完,蒼鬱都覺得自己快被蒸熟了。

    問安稍好一些些,因為只穿常服便可。蒼鬱將問安場所移到了陰涼通透的揚安殿,想著問安也不是多麼嚴肅的場合,她便用薄一些的衣料裁成大袖衫罩在外面。

    這衣料薄得隱約可見內裡肌膚,再大膽的宮妃也不過敢拿來裁製小衣,像她這樣簡直和將內衣外穿沒有區別。

    有些人恍然大悟衣料還可以這樣用,有些人想嘗試卻又怕人非議,蕭昭容則直接得很:「皇后娘娘這樣打扮是否有失莊重?」

    她是當著許多人的面說出來的,無論猶疑的或是心生嚮往的頓時一點聲息也不出,皆等著看蒼鬱如何回應。

    蕭昭容其實表情很真誠,聲音也很柔軟,但在除了左美人以外的後宮眾人看來,這句話本身就是挑釁。

    誰都知道她最愛抱元千月的大腿,從前就是元千月的跟班,如今元千月雖算不得失寵,失了勢卻是實實在在的,說這句話多半是為了元千月。

    自從蒼鬱重掌後宮到現在,並非一帆風順。她對崔憐的說的並不都是假話——姬杼雖叫元千月歸權,但元千月尚未全部歸還,因著後宮事情多,長信宮宮人又不如沈嬤嬤和李嬤嬤那樣老練,交接很是需要點時間。

    何況姬杼為了補償元千月,叫她移權的同時亦賞賜了許多錢物,好教旁人不因她失勢相欺。不足一年前,元千月也曾被迫歸權過,但不久便重新掌權,許多元氏派系的宮人記著這一樁,又見權利交割拖泥帶水並不乾脆,明著與何恢香識等作對。

    蒼鬱沒有想過去依靠姬杼擺平這些人。不是她不願去想,而是覺得找姬杼也無用。她記得姬杼說過的一句話,雖然對象是元千月,大意是給了元千月後宮大權,若無法保身,要她何用。

    姬杼既然想要自己以權保身,定然沒有考慮過援助一途吧?

    蒼鬱不欲自取其辱,何況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這些人。

    元千月是個聰明的,自歸權後與他人的來往便少了些,以期避嫌。蕭昭儀說這句話純屬自作主張,因為此時元千月並不在場——她大早就起來請安了,早得蒼鬱還沒起身,令蒼鬱疑心她故意不讓自己睡會兒懶覺。

    「嬪妾亦以為,皇后娘娘是後宮之首,不應穿得這樣……」馬婕妤連聲附和,但她沒有說完,因為蒼鬱冷眼看了過去。

    「孤不知道元貴妃從前是依照如何規矩訓誡各位,但孤從未聽說過妃子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對皇后評頭論足。今日只是孤,假以時日,只怕對陛下也敢不敬。」蒼鬱冷聲道:「你們兩個現在就去外面罰跪,小懲大誡,便跪上一個時辰吧。」

    雖說離午時還遠著,可太陽已不小了,再跪上一個時辰,還能正好趕上最熱的時候。

    馬婕妤其實膽子很小,頓時臉就白了。她偷偷去看蕭昭容,蕭昭容比她有膽色得多,雖被蒼鬱斥責,仍敢進言:「嬪妾並非對娘娘不敬,只是娘娘身為後宮之主,卻打扮得有失國體,嬪妾多此一言,正是為了陛下。娘娘羞惱,要罰嬪妾,嬪妾無怨;娘娘年紀小,身邊宮人也不得力,但望娘娘能多思慮些再行事,以免貽笑大方。」

    「原來蕭昭容一片赤誠之心,倒是孤錯怪了?」蒼鬱噙著一抹淺笑:「只是不知道,蕭昭容這一番話,循的是哪朝舊例?又是哪朝的例法,規定常服不可以裁製成這樣?」

    蕭昭容被問住,一時答不上來,嘴硬道:「雖無例法,但自古便無正宮皇后穿成這樣,這還不夠麼?」

    「蕭昭容這話可說差了。」蒼蘿突然插嘴進來。她輕搖著灑金團扇,恭敬卻輕蔑地說道:「嬪妾在京中長大,從未經歷過這樣熱的夏天,先前沒有這樣的穿戴,自是沒有必要;如今熱了許多,自不能守著舊例。否則往前數個兩百年,蕭昭容今日穿著的衣樣可也是傷風敗俗呢。」

    儘管一直受到蒼鬱的冷遇,她卻並沒有放棄討好蒼鬱,如今公然與蕭昭容作對,便是明擺著要與元千月作對了。

    她一句話就輕輕鬆鬆把問題拋回給了蕭昭容,且蕭昭容根本想不出如何應對——宮裡穿衣本都是一窩蜂的,覺著什麼樣子好就做什麼樣子,如今大多數人的衣樣都循著元千月的喜好,哪裡想得到一兩百年這樣穿有什麼問題呢?

    「昭容娘娘,婕妤娘娘,請——」何恢適時站了出來,毫不客氣地暗示蕭昭容與馬婕妤二人可以出去罰跪了。

    蕭昭容氣呼呼地瞪著蒼蘿,蒼蘿抿嘴一笑,以團扇遮了半張臉。

    眾人紛紛離開了楊安殿,除了蒼蘿與蒼瀾。

    蒼蘿悠閒地品著茶——一盞茶她一點點地抿,至今仍剩著大半盞,看樣子不喝完是不打算走了。

    蒼瀾摒不住了,當著蒼鬱的面對蒼蘿直言道:「我有緊要的事要稟報給皇后娘娘,還請漪瀾殿蒼美人暫且迴避。何總管,香識姑娘,也請暫時規避一下吧。」

    蒼蘿抬眸看了看蒼鬱,見她一副懨懨的不太想搭理蒼瀾的樣子,何恢與香識也並沒有動,便放心地對蒼瀾笑道:「咱們都是一家子人,怎地說這樣見外的話?有什麼話是我聽不得的麼?」

    「大夫人交代的話,你如何聽得?」蒼瀾對蒼蘿是看不上眼的。自幼就處處被

    被她壓一頭,積怨已久;如今整個蒼氏都知道蒼蘿是怎樣進宮的,那點兒自卑就轉變成了自負。

    「都是蒼氏出身,且大夫人一貫疼我,我自然聽得。」對蒼鬱低頭是迫不得已,對眼前這個蒼瀾則一點必要也沒有,因為她就長了一副一輩子都得不了寵的樣子。

    在蒼蘿看來,蒼瀾是個一無是處的蠢貨。

    「哼,就算有,那也是從前了。別忘了你曾做過些什麼,我若是你,一定沒有臉見人了,更遑論厚著臉皮進宮。」蒼瀾就等著她說這句話。她想羞辱蒼蘿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一直找不著機會:「就你做下的那樁事,只怕你爹娘都恨不得沒有生你這個女兒。」

    「真討厭和愚蠢的人打交道。」蒼蘿歎了一口氣,被她說成這樣臉色也未變:「你看不出來皇后娘娘現在根本不想和你說話麼?和這麼多人說了一早上的話,鐵打的人也該歇一歇了。我若是你,就趁早回明光殿裡去,午後再來。」

    「你!你罵我!」蒼蘿那「愚蠢」倆字,氣得蒼瀾臉都紅了,抬手指著蒼蘿,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

    「夠了,在孤這揚安殿裡吵鬧像什麼話?也想去外面跪兩個時辰麼?」蒼鬱撫著額頭怒道。

    哪知蒼瀾當真是個沒腦子的,氣衝上了頭,對蒼鬱說話也無禮起來:「蒼氏阿郁你好不講道理,我可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要告知你一些事情,你竟縱著這小賤人對我如此無禮?你是不是連大夫人也不放在眼裡?」

    「大膽!敢對皇后娘娘如此無禮!」何恢直斥道,衝上前去,順手抽了蒼瀾兩個耳光,直抽得她暈頭轉向。

    蒼鬱總算明白了蒼森說的「漂亮的傻瓜」是什麼意思。

    說傻瓜都讚美了她。

    蒼蘿拿扇子給她扇了扇:「你醒醒,這裡可是長信宮,你不過是替大夫人傳個信,就以為自己可以拿雞毛當令箭了麼?大夫人怎會送了你這麼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蠢物進來?」蒼瀾一句「小賤人」惹惱了她,因此她話說得也更刻薄了。

    其實這事真不能怪大夫人,她是安排了人在蒼瀾身邊的,只是那位老嬤嬤沒有資格進入長信宮,沒辦法時刻緊盯著蒼瀾。

    蒼瀾被打得髮簪橫飛,髮髻凌亂,臉也腫了,一時無法接受自己挨了打的事實,而且是在這麼多人面前,頓時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蒼蘿鄙夷地起身對蒼鬱福了福:「她一哭起來沒個一刻鐘是停不下來的,還得有人哄著。嬪妾最受不了她這樣,不叨擾娘娘,先行告退了。」

    蒼鬱點了點頭,道:「你且回吧,不用理她。」

    待蒼蘿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蒼鬱伸手示意香識扶自己起身,對何恢說道:「你派人去明光殿傳個信,叫他們來個人接一下蒼美人。念在蒼美人年紀小又是初犯,今日暫不懲戒,若日後再敢如此,便照著舊例罰吧。」

    「我一定會告訴大夫人的!」蒼瀾見她竟然就這樣拋下自己走了,眼淚都來不及擦,大聲嚷嚷道:「大夫人送我進宮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蒼鬱只作未聞,消失在重重紗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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