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生死有命 文 / 同其塵
大軍休整過後，此時已經夜半，叛軍營寨內卻火光沖天，似有不睡之意，楊朝宗被綁著跪在地上，不久前收到他的最後計謀破滅，禁衛軍最精銳的戰士和將領都戰死在城內，現又攻不下睢陽，尹子奇損失慘重，怎麼回去跟安慶緒交代，就必須拿楊朝宗的人頭說話。
「楊朝宗，你死不足惜，可那萬餘弟兄的生民就這樣白白犧牲了，軍令在前，戰敗在後，今夜就用你的血祭奠這數萬將士。」尹子奇氣的兩眼發綠，就像是那黑夜中的頭狼一樣，聽得諸將臉色慘白，下次若在失敗，掉腦袋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哈哈哈，尹小兒，殺吧，殺吧，哈哈哈，楊某一生戎馬，能與張巡如此大敗，此生無憾，哈哈哈哈。」楊朝宗一個勁兒的狂笑，他心裡明白的很，尹子奇這是公私齊報，眾將見楊朝宗視死如歸的氣勢，無不被感染的熱淚盈眶，都是拼著身家性命來戰，誰想戰敗，可戰局無常，誰又能百戰百勝呢。
「大帥，大戰在即，請不要斬殺楊將軍，讓其戴罪立功再行定奪！」這時，身邊一將領跪了下來，請求道。
「大帥，不應斬殺啊！大帥。」瞬時，都跪了下來，就尹子奇一個人站著，可站的他雙腿微顫，好一個凝心力，之前怎麼沒有，某看是你們不想開此前例，生怕自己以後不保，某偏要斬殺。
「哈哈哈，諸位快快請起，大帥做的對，軍令如山，只請往後護家人一護，楊某感激不盡。」楊朝宗豁然省悟，他今日必死，也必須死，只要是個大帥，哪怕是他自己，都必須殺了這人，不然大敗在即，怎能穩住軍心服眾，更何況尹子奇與自己有私恨，不死才怪，他便退而求次，將頭磕在了地上，請求道。
「哼，既然楊將軍用熱血申明軍令，某便成全了你，他日功成之後，定給予大功一件。」尹子奇將話緩了下來，算是安撫軍心，讓他們明白，只要盡心賣力，就算是戰死，處死，家人也會有好下場，此話他當著大軍的面說，定然不會出爾反爾。
可試問一下，那些為戰爭而慘死的將士呢，他們的家人怎麼辦，或許早就不在了，也省的錢財，更別說遭受叛亂的生民。
人啊，總是自欺欺人。
「謝大帥。」楊朝宗轉身向尹子奇磕了個頭，算是臣服於他，畢竟將死，又何必逞強，他對不起妻兒，卻不能不給他們一個安寧的生活，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想到這裡，老淚忍不住滑落。
尹子奇沒話語，手臂一招，身邊立即站出兩位侍衛，將楊朝宗抓了起來，楊朝宗沒有反抗，急的大叫：「諸位哥老，護某家人啊！」便心然以死，看慣生死的他突然鎮定了下來，發出爽朗的大笑。
這笑聲響徹所有人的心神，都不住的輕歎，將領大呼一聲大帥，卻也無濟於事，直至一聲慘叫，回歸寂靜，這也是每個人的歸宿，來也靜靜，去也靜靜，就像老子說的話一樣：「至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歸根曰靜，是為覆命，楊朝宗去了，還有更多的楊朝宗站出來，因為有很多跟他一樣的人，尹子奇再次收編了楊朝宗的殘兵敗將，此次攻城，最精銳的禁衛軍損失大半，騎兵死傷五千餘，丟失輜重一萬石，普通將士三萬餘人，帶來的十三萬大軍，只剩下六萬不到，而且各各士氣低迷，無再戰之心。
楊朝宗一死，尹子奇心中突然空擋，他又少了位將領，他不得不承認，這次給睢陽最痛一擊的是這人，雖然他被自己砍殺，但他的謀略告訴這他，眼前的這個唐軍將領將是燕國以來最難對付的人。
不能按往常出牌，必須出奇制勝，可對方龜縮在城內，如何出奇，他一時也不展眉頭，便下令全軍休整，明日再說，連續的奔波和征戰差點拖垮了這頭巨熊，大軍很快進入睡眠，原先在外受凍的山東士兵也進到了營帳內，他們心裡明白，這些都是一條條鮮活的命，說不定明天自己就回不來了，他們的腦子也想不了太多，很快入睡。
巨熊沉睡，是該猛虎出來撲食了，張巡站在睢陽城內，他已經派人出去將沿路的探子解決掉，並且探察好敵軍的位置及攻勢，兩日之仇，在此一報！這場守衛，睢陽損失騎兵兩百人，戰將兩人，士兵五百餘，精銳部隊百餘人，特別是最後這百餘人，張巡的心在滴血。
他不是捨不得自己帶來的弟兄，也不是偏心，而是這是守衛睢陽的根本保障，其餘大小職位共十幾人，而他們一共斬殺敵軍將領五十餘人，將軍四人，騎兵萬餘，還有數萬將士，面對這份戰績，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但張巡卻高興不起來，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跟敵軍比，就像與令狐潮一樣。
大軍整頓完畢，這次沒見雷萬春與史民的身影，但他們卻被大夫扶了出來，看著自己弟兄，他們又將為家園去賣命，兩人深深的抱拳鞠躬，將士感動不已，士氣大增，士為知己者死，就是如此。
許遠緩緩的走了上來，要說名望，他才是今夜的主角，可悲的是，卻是壞事，他看著來自雍丘的戰士，又望向一臉躊躇的手下，挺起了胸膛，這是他的責任，有何臉面逃避，便道：「諸位將士，原都尉李滔奉命討伐楊朝宗，圍救山東子弟，被楊朝宗收降，無想此戰又與將領田秀榮勾結，迫害睢陽，罪以當誅，令將士身亡大增，是某之重責，某願降為庶民，與諸將抗戰！」
他不想過多的解釋什麼，抱拳鞠了下來，被張巡連忙扶起，道：「遠兄不可，你對睢陽佈局明瞭，還望顧全大局，一起奮戰啊。」
「望太守三思。」諸將也齊聲道，他們不是在這做戲，許遠也不是，當他聽到戰果後，真正的想罷為庶民，無言面對將領，更別說指揮，對此，張巡也愧責道：「某身為節度副使，沒有洞察人情，猶豫不決，謹慎過度，才導致此戰失利，但諸將的戰果有目共睹，可謂是大獲全勝，勇挫的叛軍，收穫輜重無數，這些足以告慰死去的弟兄，現不是問罪之時，他們只是比自己先走一步，遠兄，我們也遲早歸去，即以抱著必死之心，又何須愧責！」
張巡一陣慷慨激詞，聽的諸將心中悵然酸楚，但也咬緊牙關，此仇不報，枉為人耳！無不睚眥欲裂，戰意爆盛，這也是張巡領軍必勝的緣由，他將大軍融成一股，生死相依，生生相護，每每戰果，都增加一分紀念，也增長一份恨意，使這幾千人越來越英勇，這才是他的必勝之道。
「全軍聽令！今夜將血洗賊營，為死去的弟兄報仇，叛軍現在士氣低下，一旦遭受衝擊，定然大亂，將賊子趕出河南，睢陽之圍可解。」張巡士氣磅礡道。
「命：趙連城、王森、喬紹俊，及雷萬春、史民固守城池，姚誾帶領！命：石承平、李辭、祝忠、李嘉隱率騎兵八百衝擊叛軍主營，由命：孫景趨、張重、率三百刀兵擊殺叛將，由太守帶領！命：陸元鍠、朱珪、耿慶禮率三千精兵衝殺叛兵，某帶領！命：南霽雲率兩千弓箭手火攻賊兵糧草，火燒大營，即可出發！」張巡目光掃過每個人，堅定的信念彼此傳遞，除了變動極快的騎兵外，他都派文官帶領，相互彌補，此戰必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