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暗潮洶湧 文 / 同其塵
第二日清晨,安慶緒在雄武皇帝寢宮嚎啕大哭,宮外跪滿了宮女太監,都嗚嗚直叫,伴隨著房頂的幾隻烏鴉飛走,就連禽獸都看不下去,太能裝了。
安慶緒連夜將安祿山用毯子裹住,揭開地板,直接在床底挖了一個大坑,埋了下去,此時的洛陽鐘鼓發出陣陣聲響,這是舉國大事的聲律,所有大臣齊齊進宮,他們許多已經幾個月未進來了,平日裡更是見不得安祿山,一時不知怎麼了。
當來到大殿外面時,嚴莊跪在了門口,趴在地上泣不成聲,大臣暗叫不好,臉色大變,立即圍住問明緣由,嚴莊半天才說明情況,一生英勇的雄武皇帝因為常年征戰加上國事操勞病危不治。
昏倒之前,皇上不忍天下戰亂紛紛,立次子仁執為太子(仁執,安慶緒初名,後被唐玄宗賜名慶緒,真替唐玄宗感到悲哀。)軍國大事全由太子處理,望諸位大臣輔佐,以平天下,太子連夜趕入宮中,一直未出,不捨離去,諸位快去勸勸吧。
嚴莊被大臣們扶了起來,他們雖然貴為一國之臣,可大多都是魯莽之輩,就是所謂的文人也從不講道義,誰會真的傷心,這不過是做做樣子,說句心裡話,真想安祿山早死了,不然打下來的基業很有可能毀於一旦。
見嚴莊哭成這樣,他們也沒太懷疑,就是懷疑了又能如何,誰當皇帝都一樣,重要的是自己能保全,能飛黃騰達,便一起往寢宮趕去,大門緊閉不開,大臣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沒有強求,嚴莊進去叫安慶緒出來。
安慶緒是鼻涕橫流,說句實話,他是想奪權,可一想到養育自己長大的老爹就這樣死在自己手裡,真心的想哭,或許這就是血脈親情的相連吧,可有些時候在外力之下,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這哭不是裝出來的,一出門,就愧責自己,欲要下跪,嚴莊一把扶起,急促道:「殿下,您貴為燕國儲君,萬萬不可。」其餘大臣隨之趁附,這場戲自古都有,唯獨安慶緒一個人是真的傷心,可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又能如何。
擦乾眼淚,兄弟,該你站起來的時候了,就是不知道你能走多遠!
在大臣的擁簇下,安慶緒不得不當上了皇帝,可謂是極不情願,但已經上來了,就得辦事,他號召天下,燕國雄武大帝病危,尊為太上皇,幾日之後,又發出一道詔令:太上皇駕崩,不日發喪。
儲君安慶緒登帝,年號:載初,由嚴莊為相輔佐。
隨即召開軍國大事,討論目前征戰狀況,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身穿銀白盔甲,頭飄紅色長纓,全副武裝,半膝下跪,敬重道:「臣有話要說。」
「尹愛卿請講。」安慶緒已經登基三日,他要趁著戰亂之時,將兵力全部攏入自己手中,此人名叫尹子奇,是他的親信,任命:汴州刺史,受安慶緒指引,演這齣好戲。
「臣晝夜探究戰況,對天下大局略知一二,欲意為國效力,請聖主聖裁。」尹子奇道。
「好!」安慶緒連忙道:「愛卿知無不言,若戰略精妙,吾定然重用!」
「謝聖上,現如今三方略地,東北史將軍擁護,西進蔡將軍圍攻太原,唯獨這南下江淮之路不得,年底之時,河南節度使李將軍誘計張巡,使其出城,大破雍丘,算是拔掉這一戰地,不幸戰死,請聖上追封。」說到這裡,尹子奇再次一拜,先把情面做足了,再說話。
「臣以為,這雍丘以不足為慮,南下還有一條要城,若破了此城,就可徹底打開江淮通道,那江南富庶之地的糧草便源源不斷送入北方,待一舉拿下太原,天下將盡收聖上手中,聖上將與秦皇齊名,亙古不滅!」尹子奇拍足馬屁,這是必走的程序。
「那愛卿所指何地!」安慶緒被這麼一捧,覺得屁股已經坐不住龍椅,輕飄飄的,急忙道。
「睢陽!此城居在南湖中央,易守難攻,一旦拿下,可成為江淮要地,進可攻,退可守,可謂是掐住南北河道的命脈,臣請聖上發兵睢陽,只有拿下睢陽,才能供應北方戰事,與唐奴周璇,到時唐奴糧草殆盡,便會不攻自破,睢陽乃第一要城!」尹子奇再次強調道,這是最好的戰略,釜底抽薪,不可謂不狠,一旦拿下睢陽,大唐將回天乏術,北方防禦土崩瓦解。
「好!」安慶緒激動的一湧而起,連呼三聲,傳令道:「命史思明固守東都范陽,蔡希德繼續圍攻太原,尹愛卿,吾命你為新任河南節度使,接替李庭望之職,三月之內,務必拿下睢陽,吾在洛陽等候佳音,到時定為你擺酒設宴,封官加爵!」
「謝聖上!」尹子奇連忙下跪受命,至此,河南全部兵力及兵權落入尹子奇手中,也回歸到安慶緒身下,他怕大臣不服,唯恐有變,地位不保,不得不防。
洛陽這裡宮廷變動,暗潮洶湧,準備著今年的大戰,在不遠的寧陵,這裡安定祥和,娘子軍已經安葬,張巡派人到雍丘察看,將殘留的兩千守軍殲滅,把那裡的剩餘生民遷往這裡,並在監獄裡找到了僵硬的令狐潮,與孟老一起埋在了柳巷灣河畔,一家四口算是有個圓滿的團聚。
整個大唐戰況正如尹子奇所言的一樣,成了兩大局面,北方的要城太原,一旦攻下,就可穩守西北,進可圍剿武靈肅宗,退可守護東都范陽,對叛軍而言,極為重要,對於大唐亦是如此。
唐肅宗宰相李泌曾屢次提出,要從太原發兵圍攻范陽,叛軍於北方戰事全靠范陽補給,一旦拿下,叛軍將全面崩潰,再以東北打入河南,從武靈兵髮夾擊,就可將安祿山斬殺於河南地界。
就算是打不下范陽,也可讓叛軍疲於應付,在東北至中原這萬里長道上來回奔波,遲早會瓦解,可軍事之後必有政事,肅宗急於收服長安,他在武靈登基,沒有祭祀祖先,無法坐穩皇位,加上他急於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傾倒,想以『中興之主』的名望而永載史冊,憋屈數十年的他太想做出業績給天下人,便不採納李泌意見,命郭子儀年底務必拿下長安,而早在準備的郭子儀接到命令後,開始密謀。
李亨並不知道,正是他的固執己見,為大唐帝國埋下了一近一遠兩個隱患。如果他採納了李泌的方案,就不會有史思明降而復叛的事情,安史之亂也就不會延續八年之久了,後來的藩鎮割據也會得到最大程度的消解,甚至也可能被徹底根除。
沒有了藩鎮割據,唐朝的國運會怎樣,後來的中國歷史會怎樣發展,我們今天的生活會怎樣,今日的世界格局和實力對比又會怎樣,都是充滿了無限可能的未知數。
但肅宗這個含有私心的抉擇,把充滿無限可能的變數變成了定數。在未來的日子裡,史思明必定會降而復叛,安史之亂必定會延續八年之久,我們今天的世界也必定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寧陵戰事已經過去一個月,正月二十號,南霽雲率兩千軍馬回歸睢陽,睢陽城內空虛,他不敢離守太久,不然一旦攻破,數萬百姓將無家可歸,姚誾不便久留,便出城相送,張巡隱約覺得沉重,他知道,睢陽跟雍丘一樣,處於江淮要地,他害怕這是叛軍的下個目標,便臨走之時,說了句:「若睢陽大難,某定前去守衛!」
這話要是別人,南霽雲一定火冒,可由張巡口裡說出,他正色的點點頭,拜謝過後,率軍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