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圍合之勢 文 / 同其塵
雍丘再次大捷,回去之後,抱著親人捨不得放開,在出戰之前,他們早就交代好後事,誰曾想這次竟然未損傷一名戰士而大獲全勝,這不再是普通的勝利,而是凝聚著數萬百姓對美好家庭的勝利。
就連張巡都不住的熱淚盈眶,緊緊的抱著顫抖的柳娘,這才是人,在外拚殺到死,只為了守護家人,這才是他們為之戰鬥的信念,這才是他們為之堅守的靈魂,將士保家衛國,保的就是家,有家才有國!
如果說上次大敗燕軍河南節度使是大勝,那麼這次就是戰勝死亡走向美好生活的完勝,這是叛軍最後一股強勢力量,只要滅了他們,就是他們再有兵源,也不敢輕易攻城,恐怕早就被嚇破膽了。
就連往日渴望勝利的令狐潮都夾著尾巴逃跑,雍丘之圍可算是解了,他們終於能安穩的過著好日子,許多將士的妻子已經快要生育,這才是他們愛國的結晶,永不言敗的意念!為了孩子,為了家人,就是戰死沙場亦無憾!
雍丘舉城歡慶,張巡一消之前的憂慮,雖然他心裡還有顧忌,但早就壓制腦後,此時不於民同樂,何時才樂,他們堅守一年,從提心吊膽到堅定不移,直至大獲全勝,這完美的轉變讓世人驚歎,讓敵軍敬畏,讓家人安樂,讓人性映耀!
全城歡慶三天三夜,整個雍丘城像是過年一樣,比之曾經的長安城還繁榮,在這淒涼的大地上顯的那樣獨特,那樣的溫馨,裡面生機盎然,強烈的美好意念直衝雲霄,似乎向蒼天敬仰,向大地告明:
「偉大的天父地母,諸君要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
與之相反的卻是古老的城池陳留(開封),這座曾是魏、梁、晉、漢、周、五朝,以及後世宋、金等共七個王朝的國都,史稱七朝古都。再加上西漢時的梁國、後宋和明朝(今則以夏朝、大齊和後宋),又稱十朝古都的寶地卻陰氣沉沉,一片死寂。
城內駐紮的大軍各各無精打采,令狐潮率軍回來之後,見到李庭望,雖然沒有被罵,但兩人目光對視一眼,心如死灰,無聲勝有聲,此時或許有人罵還能好,但幸好沒能讓他們失望,李庭望的頂頭上司,國家的老大安祿山大罵不已,命其務必在年底攻下雍丘,不然提頭來見。
這下可好,令狐潮的軍令狀也成了李庭望的,兩人來不及傷感,召集幕僚商量對策,因為年底快到了,此時已經十月中旬,都有一個信念,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攻下雍丘,不為別的,就是為這口氣!
一座城池,一個人物,竟然靠三千將士對抗幾萬大軍,仔細算了,李庭望率軍總共不下十萬餘,竟然還越打越強,越打越猛,這那是攻城,直接成了逆賊的訓練走卒,這要是讓安祿山知道,非得活剮了李庭望不可,簡直是丟燕軍的人。
士氣一蹶不振,都一至認為,雍丘是攻不下了,還是繞道而行吧,又何必惹這根刺,甚至有人開始傳言,張巡就是老天爺派下來拯救蒼生的,他才是未來的領袖,不然怎會將大戰連截的燕軍阻攔一年都無法寸進一步,這不是神,這是什麼!
這個傳聞一下在軍營裡炸開了鍋,徹底的惹惱了李庭望這個『溫和』的糟老頭,他心中的燜火正無處發洩,直接抓來幾個散播謠言的,當眾斬首,並解答了諸將崩潰的問題,為什麼要強攻雍丘!
「燕王率軍東進是要佔據運河沿線,而雍丘是運河第一要城,必須拿下,只有這樣才能控制江淮,為吾軍從南方源源不斷的送至北方的軍糧開闢道路,這與最終決戰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只要將江淮佔據,唐軍便無糧草可食,他日自行潰敗,一統天下指日可待,望諸位將士堅定信念,勝利就在眼前,他日共享榮華,福澤萬代,雍丘孤城一座,年底必定能拿下!」李庭望高臂一揮,號召力不可謂不大,徹底提起將士低落的心。
「只是、目前還未商出萬全之策,某等慚愧,望諸將堅守信念,雍丘指日可待。」李庭望大聲道,竟然長長的一拜,能做到這一點,也著實不易,下面將士從質疑一下變得感激,大帥能做此,就是拼了命,也足以了!
「雄武(安祿山稱謂)大帝!披荊斬棘,直搗黃龍,血染江淮!」這時,令狐潮拔下側面戰旗,高舉揮舞,嘶聲大喝,徹底將戰士心中的憂慮喚醒,換來更多的鬥志昂揚,全部高舉武器,望著風雲變動的蒼天,大吼:
「雄武大帝,披荊斬棘,直搗黃龍,血染江淮!」聲勢浩大,連綿不絕,一句口號將萬餘戰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仇不報,難消心頭之恨,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壓下這口氣!
張巡正在房內研究兵書,忽聞遠方微弱但氣勢磅礡的呼喊聲,他立即來到城頭,雖然聽不清什麼,但一問將士,竟然是從陳留方向傳來的,他臉色大變,又立即恢復,快步走了下去,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
張巡立即叫來雷萬春及史民,兵力主要是把握在他們兩人手中,而他手下是精銳的千餘戰士,安詳的傍晚被這麼急匆匆的叫來,兩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可心中泛起疙瘩,恐怕真有要事,張巡如此倉促,絕非好事!
「二郎,可曾聽見城外的聲音,像是洪水瀑布一般,好生洶湧!」雷萬春一腳踏進門,人未現,聲先聞,聽的張巡臉色更加沉著,兩人目光對視一眼,再無之前的輕鬆,回頭一看,史民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都泛起了難以言喻的不安。
似乎,這才剛剛開始。
「坐!」張巡沒時間擺譜,他深知時間不多,必須殺出一條血路。
「二郎,有話直說,某受著呢。」史民直接呼道,第一次感到張巡如此嚴肅,以前的那是威壓,這次確是由內而外的沉著,讓人摸不著頭腦。
「兩位來看。」張巡拿出一張地圖放在桌上,只見左側一個紅色的圓圈,那畫的便是雍丘,隨即四周又是黑色的圓圈,仔細一看,都在要道之上。
「某斷定叛賊不敢來攻雍丘,不是不敢,而是無要,諸將之力爾等有目共睹,要想拿下雍丘,難上加難,但雍丘處在運河首位,這裡堅守牢固,燕軍一旦攻下,就可逐漸對江淮一線的諸群收服,待打通河道,便可直搗江南,為整個戰事提供源源不斷的軍糧,燕軍就能高枕無憂,那時就是耗!也能耗垮唐軍,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某才能牽動數萬逆賊長達一年之久,但此地終究是小城,李賊必會在年底圍掉雍丘,否則他性命難保。」
張巡一邊講,一邊指圖,聽的兩人連連點頭,這是自然,他要是一年都攻不下,誰也容不得,必定狗急跳牆,也不住感慨張巡高瞻遠矚的戰略目光,難怪他能每戰每捷,只怕是早就摸清套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故此。」張巡講到這裡,將彎下的脊樑猛的挺起,長舒了一口氣,壓的他難受,道:「故此,燕軍會成圍合之勢,困住雍丘,但具體所攻之地還未明確,但某想就在寧陵、睢陽、及山東等地,這一帶全在運河之源,那時,雍丘想逃,恐怕是插翅難飛,所以,某才叫兩位來此商量。」
聽到這裡,兩人一看地圖,大驚失色,他們可不甘心就這樣被困在這裡,那一年的心血就這樣完了,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兄弟,拚命的戰士,他們必須要為此負責,為大軍開闢一條生路,這才是諸將之心。
可路怎麼走,叛軍眼線極多,兵力充足,若是貿然出城,一旦遭到圍剿,只怕是全軍覆沒,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先行通知,做好撤離的準備。
這些都是小事,最讓張巡心痛的事,他難以開口,或者說,開了此口,他無臉再領諸軍,這才是他最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