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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損兵折將 文 / 同其塵

    張巡老早的就在那等他,見令狐潮騎著高頭大馬奔來,用平和的目光看著他,兩人對視一眼,令狐潮強硬的心竟然有些虛,難道自己這次真的錯了,便問道:「夜半砍伐山林所謂何事?」

    「不瞞令兄,這是眾將士為生民做的最後一件事,此後雍丘與令兄管轄,諸將雖是不願,但也放心,望令兄大量,與某撤出散軍,令將軍再行住進雍丘。」張巡拱手道,意思很簡單,老子讓給你是為了保全雍丘數萬百姓,我不可能帶著他們跑,但我們卻不會聽命與你,這個規則你應該明白,就是你再大仁大量,諸將也不可能投靠。

    「你待如何!」令狐潮懶的計較,說句實話,他還真不敢收張巡這幫亡命徒,這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萬一在軍中作亂,倒打一耙,那他豈不命喪黃泉,這次是和平交易,他讓雍丘,他自然不能攻打,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逃跑,反正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心願也成了,你們愛怎麼折騰怎麼騰去,老子不管。

    一旦雍丘攻下,叛軍即可南下,這便是大燕國的地方,他也算是建功立業了,再不濟,也能在歷史上留幾筆,因為李庭望不會忘了他,這可是安祿山最信任的大將之一,他的理想很簡單,也折騰夠了,所以才能屢次忍讓與張巡。

    張巡見他沒有發怒,臉色微變,果真變了,心中更加警惕,便鄭重道:「諸將想率馬而走,怎奈馬匹不夠,若是令將軍給予一點,我們趁夜便去。」說的令狐潮翻了個白眼,老子又不打你,怎麼死了一員大將,如此膽怯了。

    便不在意道:「好!張兄,某念你是個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給予你便是。」令狐潮真把張巡當做了君子,這不是他眼瞎了,而是張巡演技太好了,兵不厭詐啊,他很大方的,又很小氣的送來五十匹精良的寶馬,誠如令狐潮所言,諸將不過幾十,這些夠大小將領了吧,看你還有何要求。

    張巡立即開小門將馬匹拉了回來,大概的告之,感激不盡,令狐潮深吸一口氣,他不在執著,率軍又回到了大營,等待明日進城,他就不信張巡能玩什麼花樣,他什麼都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時間一晃就過去,這是他在雍丘城外安穩熟睡的第二個夜晚,所以他一覺醒來心情大好,吃了很多,真正的腳踏實地了,這雍丘大地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戰戰兢兢,還差點喪命於此。

    這種從憋屈不已到油然而生的充盈感覺讓他輕飄飄的,看著晴朗的天空,伸展雙臂,忍不住的一笑,心又靜了下來,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整頓大軍之後,他便帶著輜重往雍丘趕去。

    他希望看到的是雍丘開著城門迎接軍隊,而不再是閉著大門不知死活,正如令狐潮所想的一樣,老遠就見雍丘大門敞開,激動不已,他就像是要回歸母親的懷抱一樣,昔日對雍丘感覺平淡,可經歷這生死之戰,他才明白這座城池是多麼的不容易,所以倍加珍惜。

    諸將第一次感到臉上有光,沒白跟了一場,進軍速度加快了不少,後面的輜重都有些趕不上,看的某人很著急,送禮可不能落著了。

    當來到城池下時,令狐潮抬頭仰望,合不攏的嘴一下僵持住,便恢復了過來,臉色微微沉重,兩人對視了良久,眼眸不住的濕潤,這又是何必呢,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所謂的失去也未失去,可她卻為此不在了,何必呢。

    令狐潮收回了目光,阿郎在此迎接,張巡真的走了,他不在有疑心,命三千精銳先進去,這一萬大軍一下不能全進去,那會亂套的,因為這裡的人天南地北,雖然聽命於己,但在百姓面前可不是善茬。

    他害怕傷了生民,畢竟這是孟娘的心,失去的不再回來,他只想把握住如今的,不一會兒,三千精銳進入城內,他望了眼不改面色的孟老,安排好剩餘的一萬大軍,駕馬正要往進走,突然聽到裡面發出了慌亂和慘叫聲,大門突然關閉。

    一股極度不安和死亡氣息蔓延而來,他立即率馬轉身,剛要開口,就看到從城牆側面衝殺出數百騎兵,從兩側包圍,身後是凶悍的將士,殺意瞬間從雍丘的東門湧出,徹底的沸騰,讓本無戰意的叛軍變得膽怯,一時雙手發軟,竟然拿不穩兵器。

    當兩隊騎兵和將士衝進隊伍裡時,他們才知道反抗,這時候已經遲了,史民與魯旗率領的騎兵與刀兵猶如經歷烈火淬煉的寶劍一般,所指之處,所向披靡,兩軍在叛軍當中交叉衝殺,將一萬大軍分成了若干的小分,像是在分烙餅一樣,刀法整潔而又犀利。

    令狐潮不可謂是過來人,他第一個反應過來,率軍從側面突圍,城內的三千精銳不用想了,一旦進去,肯定出不來,他再次感到死亡如此接近,殊不知,這是張巡不想殺他,不然就在剛才,他就是死屍一具,至於張巡的用意,也只有他明白,諸將便沒管了他。

    令狐潮快馬加鞭帶著一千將士就跑,剩餘的叛軍被沖的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史民衝殺了片刻便率著騎兵追了上去,這次他一定要讓令狗賊逃的遠遠的,一場馬匹拉力賽又火熱展開。

    令狐潮早就不是吃素的人,每次逃命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戰馬極其重要,先不說配合自己征戰,至少得跑的快,保命要緊,不然怎麼報仇,他自己與戰馬達成了默契,速度不下於死亡騎士,而身後跟他逃亡的兩千多將士(不斷增加的)可就倒了血霉了,被無情的斬殺。

    他們的速度怎能跑的過戰馬,不是令狐潮怕死,而是這簡直是一場毫無戰鬥意念的屠殺,張巡的部隊快捷而又凶狠,他的慌亂又疲軟,就是再來一萬也被衝散,越多越難控制,搞不好還得把自己給搭上。

    令狐潮真的怒了,他怒不可遏,可怎麼都發不出火來,只能悶聲往前逃命,這簡直是徹徹底底的將他這個人羞辱了,自己哪怕就是一泡狗屎,也能聞見臭,你他娘的把老子當什麼了,如此戲耍,當真老子是吃乾飯的,胸有成竹的他從未有過的憤怒,這或許是他期望太高了。

    腦子一直充漲著,不停的拍打馬匹,當他發現身下馬匹開始晃蕩的時候,這才緩了過來,不知跑了多久,回頭一看,身後竟然剩下不足百餘人,各各面紅耳赤,身下戰馬一個個不爭氣的趴在了地上,活生生的累死。

    史民早就走了,可他還不知道,骨子裡面的憤怒讓他忘卻了慘重的損失,騎馬的將士都無神的望著他,這下該怎麼辦,回去定會被斬殺,全軍覆沒,他們一口氣跑了五十里地,而且是以全速,要不是這些馬匹平時調養的好,早就累死在路上。

    令狐潮雙手緊握著韁繩,他身下的馬雙腿微顫,忽然感到自己馱著的這個人變了,變的好重,壓的它挺不起背來,戰馬也有靈識,悶聲喘息,不敢嘶叫,這股無形的威壓傳遞在每個人胸間,本來心死一地的一行人竟然在這股憤怒之下燃起了勝利的渴望。

    不管了!老子跟定你了,反正什麼家當都沒了,諸將狠狠的將那些本就不復存在的心裡包袱扔掉,稱道:「將軍,某等誓死跟隨,請將軍指示!」

    「走。」令狐潮出奇的平靜,望了眼遠方的雍丘,雙腿一夾馬肚,往陳留方向走去,諸將一腔熱血澆在了冰涼的石頭上,儘管暖和了石壁的表面,可裡面依舊如此清冷,似乎不再受外界的干擾。

    令狐潮就像是那平淡的巨石一樣,裡面的沉積漸漸誕生出美玉,這是他沉澱的智慧所化,此時他的,真正的做到了老子所言的道:內雖昭昭,外如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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