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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委曲求全 文 / 同其塵

    張巡迴去之後,立即請大夫與雷萬春治療,好在受的都是皮外傷,他的雙肩破了一寸深的大口子,白茬茬健骨依稀可見,與血肉交織在一起,看的人心裡酸痛,最致命的是他的耳朵和臉部,臉部要不是上顎骨支撐著,能分成兩半,皮肉已經穿透,可以看到口腔裡面的東西。

    這一箭要是稍偏一點,足以從嘴裡插進他的口腔直襲小腦,那他就會瞬間喪命,當大夫察看傷口時,心中駭然,這可謂是箭箭差點致命,真不知雷將軍是如何閃躲下來的,真是蒼天祐之。

    雷萬春的耳朵徹底壞了,血液堵進了耳洞裡,大夫費了好大時間才將裡面的積血清理出來,一半的耳片不見,看起來悲慘之極,但在將士心中,這才是真正的英勇,雷萬春今日一站,將張巡塑造的軍魂徹底的激發了出來,血戰到底,絕不退縮!

    眾將士輪流察看傷情,許多戰士站在外面,特別是刀兵和死亡騎士,站的筆直,一直等著雷萬春醒來,他們第一次違抗張巡的軍令,雷將軍不醒來,他們是誓死也不會離開,張巡別無他法,不是他無情,而是他要做準備,真正的危機才剛剛來臨。

    叛軍的兵力並沒有在這次戰鬥中有所大損,反而更激發他們求勝的慾望,雖然雷萬春用自己的性命鑄造了軍魂,激發了將士,壓制了叛軍,可當他們醒悟過來時,只會更加的瘋狂,憑一人之力守城,這簡直是虛張聲勢。

    而且他們即將攻下來的念頭一直湧在心中,往日的憋屈全部化為戰火,肯定不日便再來攻佔,那時對於雍丘來說將是噩夢,雷萬春重傷,半個月之內肯定是不能戰鬥,少了這一員猛將,將士雖說憤怒,可也多少影響士氣,畢竟對方是兩萬大軍。

    正如張巡揣摩的一樣,令狐潮回去之後,思來想去,一拍大腿,還是覺得自己被玩了,奶奶的,又用氣勢嚇老子,憋屈的要死,他失敗了那麼多次,還在乎這次失敗?他早就鍛煉出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態。

    用老子所言: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說的就是一種心態,許多人求勝心太強,反而不注重過程和準備,只看到結果,急功近利,功敗垂成,正因為無所作為,才能無所不為,因為沒有心作為的情況下,所為之事便是自然而然的道,又有何事不能為?

    無敗既是如此,不刻意執著一件事,這樣才能端正心態,安徐正靜,客觀的總結反思事物的本質,從而找出真正的解決辦法,反而無所敗績,就是真正的敗了也是無敗,因為他無為,無所謂成敗,何來潰敗。

    世間本無成敗,所謂的成敗只不過是我們一念的執著,當得失不得志時,我們便有了落差,形成了我們自認為的成敗,不僅造成心裡壓力,還耽誤了真正的事物發展,反而錯失良機,形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就如那句話而言: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啊!佛家所言: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本來就沒有的事,又從何而來的塵埃呢?事!是不符合道的一種產物。

    令狐潮總結之後,把這些看的很開,反而張巡卻執著於此,因為他有責任,有壓力,正因為人有了慾望,無論好壞,便脫離了大道,事事無成,而這微妙之間,張巡拿捏的不可謂不准,而令狐潮還在感悟階段,差那麼一點。

    精通的目的在於運用,張巡做到了,便守住了雍丘,令狐潮未做到,便一事無成,此時的他坐在營帳內,喝著酒,吃著烤肉,一直想著之前的戰鬥,突然明白了什麼,露出久違的笑意,猛的一口將酒喝進肚子裡,叫道:「命大軍休整,明日出發!」

    此時夜晚安靜,張巡看在城頭上,回想起中午的那一幕幕,特別是令狐潮射出的那犀利幾箭,撼動了整個雍丘的心,他從其眼神中看到了勝的渴望,勝的信念,勝的憋屈,那麼以他的性格,下次攻來之時,必勝!

    可自己該怎麼面對,張巡一時愁惱不已,長歎一聲,抓住城牆頂端,閉著雙眼,似乎想從這歷經百戰的古老城池中感悟什麼,今夜依舊那麼晴朗,可雍丘卻寂靜一片,一隻夜貓飛過上空,有些驚奇,盤旋而下,落在城樓上,毆叫了幾聲,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果不其然,第二日,令狐潮又浩浩蕩蕩的前來,這次他做了充足的準備,若再攻不下雍丘,哎呀!他真的不好說什麼了,拿塊豆腐渣撞死算了,一夜平靜的雍丘直至上午還是如此,城頭上孤零零的幾個守軍,不見其餘將士。

    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失去了反抗之心,讓熱潮洶湧的令狐潮大惑不解,這不像是張巡的作風,難道真受到了打擊,不可能啊,明明是自己受到了打擊,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好不,他一時還委屈了起來。

    便命人前去相問,守城將士說的稀里糊塗,支支吾吾,膽膽怯怯,似乎失去了主心骨,令狐潮眼睛一亮,難不成!雷狍子死了?他覺得雷萬春就像是一隻發瘋的狍子一樣,不知死活。

    見雍丘示弱,令狐潮將腰桿挺的更筆直,不住的輕咳一聲,這貌似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我的神,某也能做到這樣,而且還是對張巡,蒼天,難道您終於開眼了嗎,他仰天而望,不住的想笑,這怎麼可能。

    樂極生悲,一定是!這苦頭他吃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試試情況再說,便立即喝道:「逆賊,回去告訴你張偽娘,老子今日要替他收屍,要戰便罷,即可攻城!」

    守城將士聞之,嚇的屁滾尿流,連連求饒,急忙道:「大帥稍安勿躁,小的即可稟告使者。」便灰溜溜的跑去,叛軍從未見不可一世的雍丘將士有如此萎縮的時候,頓時大笑不已,士氣大增,這絕不是樂極生悲,因為他們的苦頭吃夠了,是該崛起的時候了。

    不多時,張巡沉著臉跑來,一望四野的大軍,心底灰涼,可怎麼都拉不下臉,嚥不下這口氣,守了半年多的城池難道真的拱手相送,令狐潮看出了他的心思,低頭一樂,得意著:張巡啊張巡,沒想到你這老小兒還有今日,哈哈。

    張巡望著騎馬最前的大將令狐潮,不再是憤怒的眼神,而是不屈和迷失的目光,他始終沒有開口,他不服氣,可事實擺在眼前,難不成真的拿數萬百姓做賭注,那時攻進去,定然死傷殆盡,就連叛軍士兵都看的出來張巡的憋屈,不住的冷笑,有屁快放,難不成還得將軍問話。

    整個氣場就這樣微妙之間,叛軍不願壓進,怕狗急跳牆,守軍不想投降,可又不敢不說,矛盾憋屈,但又怕叛軍攻殺上來,一時心中忐忑,令狐潮此時確信無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次要是再看錯,他真想挖了自己的狗眼。

    不知為何,便升起大哥大的心緒,雖說兩人誓有血仇,可間接之間,也有惺惺相惜,而且他不得不記住,張巡的確給他一個人情,哪怕他不願接受,也得承認,孟老就表明一切,便不再擺譜,道:「張兄,誠如昨日所言,某不想再戰,傷及性命無意,事實以現,若張兄願意,令某定不計前嫌!」

    張巡聞之,緊抓著城牆,糾結了良久,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做出了重大的決心,沉著道:「張某知道,令將軍愛軍如子,張某也知道,自己窮途末路,黔驢技窮,罷!」

    說到這裡,張巡長歎一聲:「實不相瞞,雷將軍昨夜因失血過多、、、不幸殉國,某自知氣數已盡,此時若不識時務,真正作死,某不怕死,某怕身後百姓因某而死,望令將軍念在往日管轄之地的生民薄面上,網開一面,若是換做別人,某就是血戰到最後一刻,也絕不退縮!」

    張巡言外之意很明顯,特別是最後一句,要是其他叛軍,他定然不投,因為那會屠盡城中百姓,而這樣一說,反而將令狐潮抬了很高,說的他心裡暖洋洋的,便豪壯道:「張兄盡可放心,某不會傷害生民一絲一毫,更何況家父在城,自是不能,那便開門迎接吧,某願與張兄共同馳騁天下。」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不僅想感動張巡讓其快點開門,也是穩定軍心,卻被他一聲且慢叫住,而且聲音極其堅定,說的令狐潮臉色大變,難道又是耍老子,便見他道:「令將軍厚愛張某心領了,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某降是為了城中百姓,但某絕不與之為伍,某自行了斷!只是城中尚且還有些事,特別是四郎手下因都尉死去而悲痛討伐,與某一日時間,某解決之後便開門投降,不然怕兩軍發起衝突,傷了和氣,到時城中生民危在旦夕。」

    張巡的話不可謂不謹慎,這才是張巡,面面俱到,若是直接開門,令狐潮多少還是懷疑,生怕有計,可這番話道來,他深信不疑,大義凜然,道:「好!張兄儘管去便是,某退卻二十里,等候佳音。」

    張巡拜謝,令狐潮便撤軍而走,這次他退的遠,也是顧忌張巡的夜襲能力,當真是怕了,

    疑慮的他心中悵然,往日死打打不過,不想今日就這麼容易佔據,真是兵敗如山倒,攻城不如攻心吶!張老兒便是如此,他突然恍然大悟,自己一直的著力點就錯了,難怪難怪、、一時陷入沉思。

    令狐潮卻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太好說話了,還是太愚笨,張巡豈是那麼簡單,而等待他的又將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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