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野獸的吶喊 文 / 同其塵
而在雍丘這片土地上,即將迎接它的蒼涼,安祿山見河北戰敗,大罵史思明,更加迫切的想攻入南下,切斷唐軍的軍資,那樣就是北方全部收攏,他也可慢慢迂迴,便對南陽(鄭州)更加的強攻。
李庭望得知令狐潮還未攻下雍丘,又從側面打聽到張巡的確有一套,念在他昔日救己一命的份上,又給令狐潮精兵五千,輜重半年,命其年底必須攻下雍丘,不然提頭來見,這次是真正的軍令,之前的他都是帶著管軍,說白了,算燕軍人,但又不算,裡外不是人。
令狐潮得到兵力後,大大的增加了他的戰鬥力,他加緊訓練,準備蓄勢待發,一擊攻破,招兵買馬,已經擁有兩萬之眾,不得不說這就是土財主的實力,張巡一生征戰,操控兵力都未過萬,但正是因為這精兵中的精兵,他屢戰屢勝,兵不在多,在精,軍不在強,在用,用不在猛,在奇。
他也深知這個道理,可腦子就是差張巡那麼一點,所以他每每想起張巡都有點不自信,隨之是怒火萬丈,豪情壯志,老子就不信你是哮天犬轉世,狗屎運忒多!
七月中旬,令狐潮率兩萬大軍浩浩蕩蕩的來到雍丘城下,看著修補快完的城牆,一時心裡微涼,他只有簡單的攻城器械,工匠因為戰亂早就隱匿,張巡那次突襲可謂是絕了他的後路,而張巡手中還有兩件東西一直隱藏著,或者說,一直沒有使用,那就是繳械他的東西,就像有首歌唱的好:沒有箭,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
令狐潮不在頭腦發熱,之前他是懷著一股怨恨領兵,他根本目的是想用戰爭信念所帶來的死亡來血祭孟娘,這次可不同,他的家當就這麼點,一旦年底攻不下,他的小命就不保,與其畏首畏尾,不如血戰到底,斬殺張巡,哪怕喪命,至少能報血仇。
張巡在城頭看著他,兩人對峙一眼,城頭上已經弓箭拉滿,就等張巡一聲令下,現在雍丘經過半年多的戰爭洗禮早就有了質的改變,可以說是真正的銅牆鐵壁,城牆都是親自修的,哪有不放心的,裡面加固再加固,他們等的就是叛軍前來,建功立業。
跟著張巡,所有將士鬥志昂揚,覺得自己的生命價值得到了全面的體現,要知道小兵一般都是炮灰,他們守城的,看慣了太多與自己一樣的炮灰,而張巡卻把每個人的潛力激發出來,並且讓他們做到用有所用,戰有所戰,而且每戰還能必勝,再也沒有比這更加凝聚人心的方式了,而張巡做到了。
他與雷萬春各守一側,這樣就可以觀察到另一側的城牆,便能顧及三面,令狐潮望著升上半空中的太陽,軍旗一揮,大喝一聲:「攻!」所有將士瘋狂的往前衝去,中間的人抬著登雲梯架上了城牆,每兩個人都有一個盾牌侍衛保護。
城頭上弓箭手齊刷刷的將箭射了下來,形成了漫天箭雨,一時死傷數百人,但對於兩萬的大軍來說,簡直九牛一毛,叛軍趁機貼著城牆往上爬,梯子前面是一個鉤子,深深的插進城牆的縫隙中,加上梯子上的人數體重,上面的將士一時推不下來。
蟻群大戰終於開始,就像是攻入一個高聳的奶酪一樣,整個城牆全部爬滿了人,攻城梯是造的卓卓有餘,令狐潮就是要在單位最短時間內將攻城兵力投入到最多,讓逆賊無法抵抗,城頭上的弓箭手見叛軍即將上來,往後一退,刀兵與死亡騎士及其與戰士湧到了城頭,拿著收命用的死亡器具等待著。
張巡在一側指揮,雷萬春壓陣,將昨天找來的巨石往下砸去,這一下緩解了叛軍的攻勢,一時砸死摔死幾百人,但登雲梯出奇的堅韌,竟然讓巨石壓彎又反彈起來,沒有絲毫斷裂,令狐潮看的發笑,看你有多少人。
他又立即率八千將士從南門攻入,兩方夾擊,看你有多少兵力阻隔,這是自攻佔雍丘以來,雙方以兵力實打實的對抗,張巡命雷萬春守住東門,他立即帶一千將士前去守衛,先是五百弓箭手齊齊發射,阻隔叛軍進攻的速度,射殺了一千人,隨後是戰士拿著大刀等候。
張巡見形勢不容樂觀,令狐潮似乎知道了自己的所想,這也難怪,這麼多次的失敗,他再不改變,就不會是令狗賊了,張巡立即命人下去將床弩推了上來,這是他從叛軍那裡繳獲而來,分東南兩側各一個。
由於床弩佔據面積大,擋住了將士守衛的地方,一時變得空虛,張巡也是逼的沒有辦法,立即帶著人上好弓弩,他親自調整位置,從側面瞄準令狐潮所站的高樓梯,這是他觀察的車巢,攻城的大將都有這個東西,他此時就在上面指揮。
床弩被凸起的城牆擋著,高度更好讓弓弩能從凹面出射出去,可城牆方正,不能隨意調整位置,他只能勉強瞄準雲梯一側的一個主梁,張巡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射中,強大的衝擊力和撕扯力,必然讓他的雲梯倒塌,一旦主將掉了下來,那就有挽回的希望。
眼看將士廝殺乏力,叛軍還在不斷的往上湧,城頭上見不到人頭,只看到空中刀劍亂舞,發出清脆的砍碰聲,嘶喊聲,號召聲,呼叫聲,慘痛聲,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是這一物種在舉辦自己的盛宴,血的祭奠。
「啊!」張巡高舉五十斤的重錘猛然的砸下開關,床弩瞬間巨顫,帶起城面的將士腳底發麻,撕破空氣的呼嘯聲『嗖』的一下竄了出去,只看到雲梯一斜,打了個半轉,令狐潮英勇的身子被甩進了巢樓內,隨即雲梯支撐幾個呼吸間,轟然倒下。
身後將士大叫不好,軍心一亂,前方攻城的將士回頭一看,彷彿失去了主心骨,隨之迎接的是冰冷的劍刃與火熱的脖頸的接觸,叛軍攻勢瞬時大減,張巡在城頭上大笑:「哈哈哈,狗賊以死,還不速速投降!」
他不敢確定令狐潮就這樣死了,或許說他有那麼丁點不捨,同是天涯淪落人,雖然巢車的支撐架垮塌,但最上面的巢車卻未損壞,依舊具有自己的形態,叛軍將士已經跑到巢車內尋找令狐潮。
叛軍聽聞與此,心中大駭,沒有後盾的後援,這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們雖然都明白,最前面的人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可人是思想動物,總是給自己找動力和理由,只要攻入城頭那就是大功一件,而這也是令狐潮下的軍令,凡是第一批攻入城頭者,無論生還,都給予家人厚報。
可此時土財主不在了,他們這些貧民如何去拚命,得不到保障,幾個將領雖然在後面催促,可攻勢依舊被唐軍壓了下來,張巡殺意暴增,他突然覺得,令狐潮這次要是不死,對雍丘將會更加凶殘,便調動床弩,下面墊著巨石,太高位置,瞄準巢車。
將士從裡面剛好發現暈頭轉向的令狐潮,被他一個驚醒,立即問道:「他娘的,戰事如何,摔死老子了。」話語剛完,一股本能的感覺襲來,好強的殺意,他發現自己身邊全部圍著百餘將士,雖然不多,可形成了一個明顯的人堆,這是絕好的射擊目標。
「快!快撤離,分散到兩邊攻城,有個屁事。」令狐潮抓住框架站了起來,腦子眩暈的往後退了幾步,將士急忙往前湧起,這時是人最緊促的時候,張巡抓住時機,將弩微微往上調了調,在人堆的前面肯定是令狐潮。
他立即喝人一錘砸了下去,手腕粗的箭矢竄了出去,直射緊促的人群中,一下像炸開鍋的螞蚱一般,數十人被震的摔倒一側,中間的五人前擁的身子固定在哪,一動不動,他的背後插著兩丈長的箭矢。
身心劇震,瞬間乏力,驚恐的想回頭看去,可怎麼都使不上力,因為箭矢狠狠的插進泥土裡,就像是引水渠一樣,將五人的鮮血順著它的箭身導入大地,回歸母親的懷抱,令狐潮差點傻了。
他剛剛要不是頭暈往後退,射殺的一定是他,現在箭失正好從他胯下穿過,差幾公分就小命不保,他的脊椎冷汗直冒,望著不甘屈死的將士,他雙眼血紅,聽著臨死前的嗚咽聲:「將、將軍、您、、您沒事、、就、好、好好。」
「啊!!!!」令狐潮徹底崩潰,仰天大哭,血液不停的湧上腦門,他的精神在重壓下差點癲狂,大罵逆賊:「血債血償!還我兄弟!」
「血債血償!還我兄弟!」瞬時,整個萎靡的叛軍一下驍勇了起來,號召聲響徹四野,激起無數鳥群飛走,就連遠處的野狼都夾著尾巴,嗚咽一聲快速逃遁,這比野獸還可怕的威懾壓進整個雍丘守將的心頭、
張巡暗叫不好,剛才欲心太重適得其反,這便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