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馬嵬驛 文 / 同其塵
哥舒翰彷徨一夜,疲倦的身體躺在床上微微顫抖,每每一閉上眼,那滾滾血液就流到他的腳下,追著他的腳似乎想爬上身體,他怎麼跳動都避之不及,驚恐的大叫,老淚縱橫,他明白,那數十萬將士的英靈來向他索命,直至清晨,他才從噩夢中驚醒,臉色慘白,關內寂靜一片,似乎噩夢才剛剛開始。
「報——叛軍崔乾祐求見。」忽聞一聲急促長報,哥舒翰心頭一顫,驚喝道:「滾下去,都這樣了,還有何報!」
軍官被罵的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弱弱的退了下去,哥舒翰澎湃的心一下又沉寂了下來,似乎接近了那死亡的深淵,此時那樣的平靜,深淵之中不斷湧出三個字『崔乾祐!』
「崔乾祐!」哥舒翰似乎想起了什麼,年初駐紮在潼關一側的守將,是他滅了自己二十萬大軍,是他,是他、、、、哥舒翰有些迷茫,突然想到剛才的快報,大驚失色,他就在外面,他要見自己!
哥舒翰似乎看到了生的曙光,雙腿一軟,連鞋子都未穿,倉促的往外跑去,當來到城牆上,看著關下嚴明的軍隊,安旗橫空飄揚,告示著勝利者的隊伍,他傻愣了一下,此時不知怎麼問話。
還打嗎?有意思嗎!自己保家衛國夠了,一生戎馬,也算的上是對得起大唐,他與崔乾祐對視片刻,良心讓目光有些閃躲,便走進了城牆上的樓層內,等待著自然的結局,崔乾祐明白,他堂堂大唐大帥,怎能說投降二字。
五萬叛軍昨日神出鬼沒,剿滅二十萬大軍,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守城將領見大帥神情恍惚,早無再戰之心,間接性的投降,叛軍不出半個時辰,便攻下臨潼關,而此時,安祿山剛剛接到臨潼關大捷的軍報,大喜過望,這是他心頭上的心結,此時巨石落地,他從未有過的舒暢過,大賞三軍。
崔乾祐率將衝進了樓內,見哥舒翰很平靜的看著他,心如止水,他不在有任何牽掛,因為一切都沒了,只能以死謝罪,崔乾祐等人楞了一下,道:「哥帥可願降之。」見他沒有回話,便命人帶了下去。
次日之後,潼關換主,在華清池做美夢的唐玄宗嚇的丟掉玉杯,好在幾十年的帝王沉澱讓他鎮定了下來,立即命長安守將: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覲見,再無享樂之意,可潼關之後,無可守關隘,猶入無人之境,他這君王之位旦夕不保,恐怕晚矣。
「聖上,潼關戰敗,臣跪請聖上移駕!」陳玄禮知道消息後,悲痛欲絕,甚知其中關係,楊國忠連連應承下跪,楊貴婦亦是如此,這是給唐玄宗台階下,不是俺走,是他們讓俺走,爾等寫歷史的時候可要注意點。
「移駕!移駕何地,長安就是本宮!」唐玄宗一身黃袍加身,二尺長的鬍鬚氣的微顫,怒斥道。
「聖上,叛軍不日攻來,如今之計只能暫避鋒芒,再圖奪回,四川巴蜀之地乃富庶關隘重地,可以長守,那裡暫時安全。」陳玄禮道。
「大家,臣妾該死,臣妾誤認賊子,臣妾願求一死,以謝天下!請聖上移駕巴蜀。」楊貴妃哭叫道,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可也深知利害,此時她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貪圖享樂害天下征戰連連,大唐岌岌可危,她並不是想陷害誰,也不想滅了唐朝,她就是一個女子,就是想自己的愛人能過的幸福快樂,這是她一個女人的職責,怎奈唐玄宗把持不住,朝綱**。
「愛妾這是作甚,吾萬里河山豈能被一女子左右,吾答應便是,答應便是。」唐玄宗最受不了愛妾哭泣,這可要了他的命,連忙扶起,抱在懷中,隨即站了起來,道:「傳令下去,吾移駕巴蜀!」
「聖上英明。」陳玄禮與楊國忠立即下去安排,一個安排軍隊,一個安排朝綱事物,兩人都不敢耽擱,與今日凌晨就準備完畢,(六月十三日)連夜從長安西門(延秋門)出發,趕往巴蜀之地。
唐玄宗帶著子嗣愛妾及部分宮女,楊國忠帶著自己的親信大臣,陳玄禮發兵五千出發,由太子:李亨帶領,整夜馬不停蹄,將士油水未盡,唐玄宗緊緊的抱著楊貴妃,他開始雖然有些恐慌,但無膽怯,只要有愛妾在,一切都無事。
次日中午,天氣炎熱,將士行至馬嵬坡(今陝西興平市西北23里)飢腸難耐,六軍不發,唐玄宗怎能受得了車內炎熱,急忙催促前行,陳玄禮前來道:「將士心中委屈,自古兵變,無不於女子奸臣當道,眾將請求斬殺貴妃國忠二人,否則六軍難發,就是殺死臣等,亦是如此。」
「放肆!」唐玄宗臉色大變,這一次說到了他的心坎上,誰死了,都不能讓貴妃死,他深知楊國忠有些昏庸無能,可礙於貴妃面子,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時危難之際,竟拿來為由,怒不可赦。
「哼,可笑之至,自古奸妃涉朝敗國,陷害忠良,吾豈是昏庸之君,愛妃從未干涉朝政,與這叛亂有何關係!當真可笑。」唐玄宗勃然大怒,厲喝道,殊不知,楊貴妃雖不干涉朝政,卻也耽擱朝政,一切源頭雖說不能歸錯於弱女子,可此時大亂,就是無錯,也是有錯。
楊貴妃若嫁與富商家,那她會是一善解人意的好娘子,可嫁與帝王家,受盡百般恩寵,自然也關係重大,在唐玄宗看來,將安史之亂歸錯於一女子,別說是他的愛妾,就是任何一人,都是羞辱唐人,因為這片大地之上,都是男子做主,現如今卻讓女子承擔,可笑之至。
陳玄禮明白,一直施禮站在車前不動,也無辯駁,可身子站的筆直,不似玩笑,唐玄宗氣憤之後,稍稍收斂,虎落平原被犬欺啊,他堂堂天子,落得棄都而逃,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他想起年輕時的精力圖志,他帶起的開元盛世,禮賢下士,知人善用,卻不想晚年用錯奸臣,大好的根基徹底動搖,一切霍亂也由此開始。
「吾後車內有些財寶,發於諸將,待大唐恢復,吾各升三階,去吧。」唐玄宗退一步道,算是安撫諸將。
陳玄禮看了眼縮在唐玄宗懷裡沉靜的楊貴妃,她毫無慌張之色,能被聖上賜死,這是她一生的追求和榮耀,經歷多年的世面,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嚇的大呼小叫,痛哭流涕,可越是這樣冷靜,越受唐玄宗保護。
陳玄禮短歎一聲,下去安排,一個時辰後,他來到另一間帳內,見過一三旬男子,半尺長的鬍鬚顯的他沉穩了不少,見陳玄禮來後,雙手背後,便聽聞:「報告太子,聖上不願,令財寶褚於將士。」
「嗯,與父皇些許時間,前方五里處有一座寺廟,先駐紮裡面,再行定奪,命高力士前來。」李亨道,便立即命大軍前行,唐玄宗見有效,抱緊愛妃,此時他才感到,擁有天下一切的他,只有愛妃是他的命,是他的全部。
陳玄禮以休息為由請唐玄宗進入寺廟,但他下車的那一刻,見到寺廟破敗,幾個孤老僧侶帶著小孩出來迎接時,心中酸楚,有些慌神,當他踏進大門的剎那間,心一下空了不少,不是進入佛門的空,而是失神的空,他突然感到,一切還未結束。
可此時如何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