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血映忠魂 文 / 同其塵
王思禮利用自己的氣勢暫時穩定住軍心,可都是人,都會自然躲避不可抗拒的力量,不是他們怕死,而是這就是死,完全是兩個概念,巨石瘋狂的砸入,片刻間死傷幾千人,數量還在不斷的增加,他們又衝鋒不上,只得活活當肉墊。
一顆巨石砸下來,就帶走四五個人的生命,加上滾動、衝擊,足以殺死幾十人,層層石塊加上後面橫掃而過的木釘,將山道裡的將士砸死的體無完膚,只有少數人躲過,一時哀嚎不斷,血液順著山道一側的小渠潺潺流出。
龐忠還未看清前面將士傷亡情況,就看到血液已經流到馬下,心中頓時涼了大半,不知王思禮可還在,他立即命全軍壓過去,就是用生命擋,也得擋住,必須搞清敵軍在哪,不然一直處於被動,被活活殲滅那才憋屈。
大軍顫顫巍巍的加緊,只見巨石阻道,石下全是破碎的屍體,血腥味中參雜著噁心的屎尿味,讓人不寒而慄,將士面目猙獰,死不瞑目,血液染紅大地,混和著粘稠的泥土讓將士泥濘難行。
每走一步,就像是腳底被針紮了一樣,刺骨的痛,八萬大軍猶如侵入的蟻群一般覆蓋著整個埋伏圈,偶爾零散的見過數十將士,五萬精兵,頃刻間消失殆盡,只剩不足三千餘,王思禮騎在戰馬上一動不動,看著慘死的士兵一時緩不過來神來。
太血腥了,太恐怖了,太殘暴了,他經歷血戰不下數百場,可從未見將士層層死在面前,而且還未看清敵軍身影,直至龐忠趕來,他才顫巍巍的下馬,老淚縱橫,許多都是跟他數十年的弟兄,就是因為這場戰爭,白白犧牲。
龐忠提心吊膽,不是他害怕,他深知這才是開始,自己十萬大軍壓進,必然受到更猛烈的攻擊,不知他們能否抗住,王思禮與龐忠當即決定用氈車開路,率大軍快速通過,就憑這十萬哀兵,他叛軍對等人數下來,就不敢,因為哀兵必勝!
將士早就恨之入骨,有些嘶聲大罵,炎熱的陽光凝結地面上的血液,也凝住了將士們的心,血債血償,就在大軍快速行軍時,傳來一聲呼嘯聲,隨即是滾滾熱浪從山側上方落下,只見比石塊還大一倍的草球冒著滾滾雲煙而來。
衝進人群裡,不少將士被撞飛,壓在身下,活活燒死,熏死,一時上千草球覆蓋五里山道,紛紛滾入,在空氣流動下,外面熱浪來回激盪著,內部卻黑煙直冒,似乎裡面加著水,製造煙霧。
怎奈此時天清地凝,似乎觀看這一物種的征戰,軍旗不動,經不起半點風,濃煙聚集在山道上側久久不散,龐忠立即下馬,命將士趴在地上,撕下自己的衣襟接上尿水捂鼻,他深知,火災最可怕的是濃煙。
一時十萬大軍被遮的嚴嚴實實,並且將最後面的三軍輜重隊伍也遮擋住,看不到天空,只感到側面有一個微紅的圓盤,那似乎就是太陽,連神都退避三舍,看來此戰真是不助大唐。
這種計謀自古使了不知多少次,龐忠與王思禮心知肚明,只得暗罵憋屈,可此時又能如何,先保存實力再說,敵軍肯定趁亂攻入,兩人命將士拉好弓箭,隨時準備射擊,就在這時,山頂傳來殺喊聲,隨即急促的步伐聲。
大軍被濃煙籠罩,不知是誰,幸虧軍隊聚在一起,肯定是敵人,龐忠立即命人往山脊之上射箭,以阻擋敵軍來襲,並且四方齊射,此時若讓衝進來,軍隊暈頭轉向,定然大亂,那時兵敗如山倒,一切都完蛋。
兩員大將顧全大局,用盡所有弓箭,連續射擊三個時辰,直至傍晚被一股涼風吹散煙霧,這才看清外面世界,只見山上全是箭矢,連敵軍影子都未瞧見,氣的龐忠嘶聲大吼:「夠犢奴,給老子滾出來,有本事血戰一場!」
「嗖!」
「夠犢、、、呃」龐忠站的筆直,揚起脖頸,眾將只感到眼前一花,精神猛然一震,只見他脖頸之上插進一根長箭,從喉結之上插進脊椎骨裡,龐忠瞳孔放大,身子一顫,直勾勾的往下倒去。
「彭!」身子寧死不屈,砸在血堆裡,王思禮立即大喝:「拿起武器,準備戰鬥!」將士早就慌了神,將領已經死了,噩夢似乎才剛剛開始,山頭之上突然湧出密密麻麻的敵軍,猶如圍剿獵物的群狼,拉起弓箭,直勾勾的瞅著山溝裡這群卑賤的生靈。
王思禮還不氣壘,鎮定道:「遁甲兵護衛!」軍令還未發出去,箭失就像是雨點一般的射了下來,將士來不及閃躲,瞬時射死近萬人,屍體再次覆蓋一層,王思禮命人躲在巨石之後,以作防護,他從不認輸!
將士早就慌亂不堪,腦子清醒一點的知道躲在石塊之後,不知道的成了活靶子,密集的箭失再次籠罩整個天空,在他們人生最後一刻中,真正的看到了戰爭所代表的死亡之利,血液匯聚成河,順著山道前一里處流進黃河河岸,滲進了沙泥當中。
「嘶!」哥舒翰正欲跟了上來,突然感到不妙,從側面閃出一隊八千騎兵,各各凶狠之極,猶如一把利刃插進他們的心臟,許多將士丟槍卸甲,倉皇逃竄,他們的精神壓力再也支撐不住,還未見人,血都流到了這裡,前面還能有好。
哥舒翰在千餘護衛的拚殺下,立即撤軍,不要命的往回逃,而在山道中間,弓箭手終於射完,十萬大軍只剩兩萬不到,見叛軍揮著大刀衝了下來,早就兩腿發軟,連呼大叫的往河道跑去,許多被趕入河內淹死。
夕陽西下,似乎是結束他們的徵兆,在這惡魔般的一天裡,大多數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活著的人將終生難忘,甚至驚恐而死,黃河北岸的三萬擊鼓大軍見將士潰不成軍,不敢戀戰,逃的逃,被殺死的殺死。
王思禮藏在巨石身後,待箭矢放完,他率著親衛硬是衝殺了出去,龐忠被叛軍分了屍,搶著頭顱去爭功,他毫無辦法,熱淚盈眶,只能在心中懷念,沒想到一生戎馬,建功立業的大將最終不得全屍,或許正應了那句話: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哥舒翰不要命的往回逃,他還想回去守潼關,可身後叛軍緊追不捨,他只求保得一命,本來就快散架的身子在馬背上折騰,還不如死了痛快,可這老小兒硬是堅強,倉皇逃進了臨潼關。
唐玄宗此時還在等待唐軍大捷的消息,還在做收服河山,斬首安祿山的美夢,卻不知自己的安樂窩岌岌可危,潼關一破,大唐李家一脈將會面對什麼,這與之後數百年裡又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
一切根源猶如瘟疫一般散開全國,士氣大跌。
哥舒翰率數百狼騎回到關內後,才大驚失色,似乎剛才是憋著一股勁兒不知所以然的逃跑,關內只有兩千守城將士,叛軍似乎沒有跟來,他的二十萬大軍消失殆盡,直至夜深,才歸回八千將士,數萬士兵逃命的逃命,淹死的淹死,損失最為慘重的還是在山道內。
他徹底失神,不知該怎麼報告,他自知家族性命不保,可戰局以定,終為大唐將領,君臣一場,他不能不報,便快速寫書讓唐玄宗知道,大唐徹底完了,只是家人該何去何從,他陷入了長久的遲鈍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