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捍衛! 文 / 同其塵
令狐潮魂飛魄散的逃到營地,差點一個狗吃屎跪在地上,他一掌撐在地面,拱著身子深沉的大吼,他徹底的瘋狂,怎麼都不會想到堂堂一個男人竟然拿女人做事,甚至連一個死了的人都不放過。
「張巡!你枉為人!」令狐潮心中的怒火猶如爆發中的凶獸,一發不可收拾,他五指深深的抓進地面,瘦骨的身軀不停顫抖,就那樣張著大嘴鼾水直流,可怎麼都哭不出聲來,就這樣崩潰了幾刻鐘,直至叛軍趕來。
「將軍,發生何事?」來的是折衝都尉謝元同,他被李庭望扁回步兵營裡,一時也無話可說,那次能保住命全靠了令狐潮,他沒想到令狐潮會崩潰到這種程度,據說他思妻心切,可也不至於這樣,而且建造工匠和士兵呢?
「傳令下去,明日即可攻城,連夜裝備好巨石,輜重先行,不!帶上兩日口糧,若攻不下雍丘,集體餓死!」令狐潮猶如毒蛇一般的揚起身子,抬起頭顱,那雙血紅的邪眼看的謝元同心中驚顫,還未搞明白什麼事,但見殺氣騰騰,急忙施禮稱是,立即前去佈置。
一個賣國賊的七品芝麻官成了高級將領,還將曾經傭兵萬餘的大將壓制,敬畏的心甘辦事,他令狐潮也不失為一個梟雄,只是投錯了方位,不然定可作為一番,殊知,何對何錯!人性而已。
令狐潮猶如來自冰川裡的凍屍一般,僵硬而又冰冷,看著攻城器械良久,他心中大駭,三百餘人的死亡,本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可這三百人中其中有兩百餘是能工巧匠,這打擊不可謂不大,他的攻城器械還未建造完畢,可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若不在最短時間內攻下雍丘,張巡必然有所準備,那時想攻進就難了。
而且陳留附近大小郡縣的工匠都叫了來,此時死亡殆盡,他從何去找,就是招來,也得幾日,他決定破罐子破摔,狠賭一把,他就不信了,蒼天瞎眼,幫著張巡,難道他就是對的!
令狐潮在妻兒死亡的那一剎那,就醒悟過來,一切都因戰爭,他痛恨戰爭,讓他家破人亡,他不甘心為安祿山賣命,可必須借其力量滅了雍丘大敵,這次事件,他對張巡憎惡之極,從前還敬做漢子,此時連豬狗都不如。
張巡站在城頭上等了一個時辰,忽聞平原上整潔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他心中大石放下,當柳娘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心空蕩蕩的,當她消失在他眼前時,他開始擔憂,甚至後悔,若柳娘此去失敗,他將悔之晚矣,不知不覺中,柳娘佔據了他的心神,此女子智謀雙全,深懂鐵漢柔情。
張巡不知道,一場由此來到的浩劫即將到來,不知此計是對是錯,他之前命人準備了草罐,準備火燒器械,這也是權宜之計,真正的要看雍丘城池是否牢固,不然大軍侵襲進來,他只能帶著將士逃亡,再圖進取。
柳娘回去之後,與張巡告之,她之前是被綁在兩根樹木之間,下面由四人托付著枝幹,她的琴也掛在前面,全部塗黑,怎能看到,所以叛軍見她在前面彈指出曲,一時信以為真,膽怯不已。
而自頭束之下,脖頸之上,她套著黑色的頭套,露出一雙眼睛,聲音是她極力裝了出來,自小聽聞鬼故事,從未想此生可裝神弄鬼,一時心中興奮,又忐忑不已,生怕計謀失敗,便傾心表演。
當她見令賊泣不成聲,嚎啕大哭錯了之時,胸中也燜了起來,人之性情,讓她覺得,此計是否錯了,可事已至此,她只得將孟娘那思念之情表達出來,殊不想,令賊徹底上當,以至於圓滿完成任務。
張巡聽聞後,楞了一下,不住的一歎,想他一個堂堂男兒,竟用死去女子清白使詐,那日還口口聲聲喊,生為大唐人,死亦大唐魂,他方才醒悟,自己過失了,當聞令賊工匠暗殺殆盡,他也鬆了口氣,下去令人連夜準備,生怕他明日來襲。
正如他想,令狐潮於晨曦率萬餘將士浩蕩掃過雍丘大地,這片土地上,又將收回它誕生的東西,老遠看去,不再是黑壓壓的士兵打頭陣,而是高架的器械緩緩駛來,前面由數百頭牛拉著,身後千餘將士快速的前推。
令狐潮站在巢車之內,他的目光能看到城內房屋,比雍丘城高上近兩倍,居高臨下,猶如橫掃千軍的常勝將軍在世,身後披著血紅的衣襟,在陰冷的春風下,肆意紛揚,就像他顫動的心緒一樣,激盪著他的心神,他的雙眼依舊血紅,一夜未睡,每每閉眼,腦子全是那無血頭的白衣女鬼,雖然自知那是妖女,可就像是烙鐵一般深深的印在他心中,直至身亡都未消去。
不得不說,此女子捭闔之深,揣情摩意之道堪妖,張巡視力俱佳,當望見令狐潮那雙冰冷的血眼,他心神一顫,這眼神似曾相識,『四郎』!他臉色大變,瞄了眼城池內側的女子,心中泛起溫怒。
「喝!喝!」猶如神魔大戰一般,高三丈有餘的發石機壓前,中間參著兩架床弩,仔細看去,竟然是三弓床弩,這需要五十至百餘人才能拉開弓弩,一旦射出去,足以刺穿一米厚的城牆,令狐潮不可謂不狠,他要!就要最好的!
龐大的機械群身後才是黑壓壓大軍,踏著沉重的步伐,與浩蕩的大喝聲交融在其一起,似乎重現了當日攻克虎牢關的壯景,那可是十萬大軍的吶喊聲,竟然也絲毫不比這高多少,張巡與雷萬春心神凝滯,他們開始打算後路。
看著殺氣騰騰的大軍,將士心中彷徨,在這絕對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是跳樑小丑,這正是令狐潮要告訴他的,告訴他,只有依靠強者,才能有一番作為,不然就是以死抗爭。
此次叛軍大將率擊在前,這是李庭望的命令,昔日失誤,害數萬將士喪命,不立斬謝罪以算是厚恩,此次必須戴罪立功,若再攻不下,自己抹了脖子,無臉回來,所以將領各各殺意爆滿,此戰必須奪下!
在每次大喝當中,士氣大增,天地之間的元氣似乎也受此影響,都微微往令狐潮一方靠攏,前日喜慶的雍丘城變得寂寥,不知未來命運如何,所有將士心中澎湃,握緊兵器,此時只有它能給予點滴安全。
「保家衛國!誓死守衛!」張巡高舉大旗,厲聲大喝,將所有將士壓制的心徹底帶了起來,瞬時,在叛軍強壓下,湧起凌厲的叫喊聲,死都不怕,還怕什麼,來吧,要想攻破雍丘,就從自己身上踏過。
唐軍各將領咬牙切齒,他們的身後就是家人,決不能讓其踐踏而過,雖然這場勝利毫無希望,可馬革裹屍,報國家還!也不枉此生,兩千將士猶如緊挫在一起的麻繩,死死的捍衛住雍丘,在它面前形成一道沖不斷的防禦線,由心凝成!
張巡一聲號召,氣勢大增,令狐潮站在巢車之上冷笑,就像是看待掙扎中的螻蟻一般,那樣的嘲弄,那樣的可憐,那樣的無知,他身下的車體一停,距離雍丘只有一里之遠,而發石車開始減緩速度。
從車後又開出與之高大的上城梯,整個梯子成梯形,前面豎直,後面主幹傾斜而下支撐後盾,下面由四個輪子帶動,在四輪的兩側,都有手腕粗的圓洞,那是固定上城梯打樁之用,令狐潮不攻下雍丘,誓不歸還!
上城梯一共八個,並排往雍丘城前駛去,下面的空架上圍繞著生牛皮,裡面都有五十餘將士推車,當上城梯還在前行時,發石車已經就位,張巡深吸一口氣,下令道:「即可隱蔽兩側!」
將士藕斷絲連,紛紛往兩側躲避,就在移動的片刻間,一道刮破空氣的厲嘯聲從叛軍處射來,只感到強大的壓力抑的腰間一痛,只聽「彭!」的一聲,雍丘城頭最中間的一塊凸起牆面瞬間爆裂。
巨大的破壞聲直接奔進城牆內的高樓,只見一根有手腕粗細的弓弩插進即將崩裂的主梁之上,瘋狂的顫動著身子咆哮,似乎這洶湧而至的強大威力猶然未盡,隨即又是一聲爆破聲,一根弓弩沒入房間之內,傳來錚錚的肆虐聲。
張巡心中顫涼,一股憋屈壓制心頭,他知道,這是下馬威,他知道,這是床弩,就像是開場送上的鞭炮,後面才是轟隆巨響的禮炮聲,將士們快速的尋找掩護體,張巡站在城頭之上,一動未動,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他將用生命,捍衛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