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功虧一簣 文 / 同其塵
次日,令狐潮率軍趕回雍丘城,一路上,百餘俘虜跑了幾十里地,少許直接累死,剩餘之人,一臉堅毅,令狐潮心中傾動,想收為己用,話說他這幫手下,大多都散漫成性,昨日奔騰一天,累的跟狗死的,他早就清楚,強攻不行,便用了此計。
回城後,穩定軍心,將俘虜也好吃好喝待著,放下話,若肯投降,各各升至火長,甚至校尉旅帥,他回去與家人享受天倫之樂,其妻孟氏善解人意,其子更是聰明達人,他沒有告訴反叛之事,做此決定,其中一部分就是來源於家人,他不想因為兩王相爭,而自損家室。
到了傍晚之時,張巡千餘人行至雍丘城東南方十里之處,突然停滯不前,探子回報,在前方五里處站著一群騎兵,各各露出蕭殺之氣,直勾勾的望著前方的雍丘城而不動,不知為何。
張巡命人摘下旗幟,跟去勘察,與雷萬春對視之後,道:「此乃何軍?如此犀利!」他不禁對這支部隊另眼相看,在何人之下,能領出此等驍勇之軍,各各猶如來自冥界鬼魂一樣,冷傲,孤僻,毫無血性,讓人不寒而慄。
馬匹一叫不叫,只有微微踏蹄,等待命令的發聲,整個騎兵成三角形分佈,為首的身穿黑色披風,在冷風的呼嘯下,毅然的擺動,似乎在無形的抗拒著命運,不受約束,整個人一股暴戾之氣,卻不失沉穩,就是不知在等待什麼。』
「不知,待我去看看,某覺得,不似賊軍,就似,此人也值得一交。」雷萬春兩腿一夾馬肚,快跑了出去,張巡二話不說,他豈能落後,急忙跟上,身後將士見兩人出去,一時想跟上,但又怕亂了事端,只得在一旁觀察,他們相信二人的眼力。
「駕!」雷萬春厲喝一聲,馬匹狂奔,這是他的愛馬雷馳,跟他有五餘年,從小一直照料,現在正是壯年時期,速度飛快,張巡一時趕不上,他的馬是縣裡一位老農的,之前隨意,現在才深感裝備簡陋,若是大戰,馬匹不行,定然損傷千萬,他心中記下,待守城之時,一定要注意這方面。
黑衣騎士轉過馬身,見遠處奔來兩人,一直觸目,直到距他幾丈處停下,雷萬春抱拳大喝道:「敢問足下何人,如此軍領,雷某慚愧!」隨即張巡跟來,定眼一瞧那人,心中一個寒顫,他自認自己心如止水,可此人已經心死如靜,不知受何打擊。
「在下張巡,不知將軍何人?」張巡行禮道,他此生敬佩之人不多,可此人一瞧,讓他升起一股肅穆之心,甚至相見恨晚,若是不交,懊悔終生。
「賈賁。」黑衣騎士冷冰冰的道:「一日之前,一隊人馬途徑襄邑,斬殺三千將士,空城一座,血流之處,酒氣沖天,久久不散,似是怨氣凝聚,某順蹄前往,跟至此地,無想是雍丘耳?」
「這?!」張巡大吃一驚,何時之事,他斷然不信是令狐潮所為,他知此人,雖不談上清廉,但也非奸臣,怎會做出此等叛國之事,即便叛國也罷,為何屠殺三千將士。
「聽聞賈將軍所言,此是陰謀一場?不知道賈將軍所斷何處?」雷萬春眼神一凝,大概以明,試問道。
但見黑衣騎士不語,轉身看向雍丘城,全身的肅殺之氣瞬間盪開,他沉沉一口氣,若不為那三千將士報仇,他枉為軍人,利用情義做無義之事,他最為憎惡。
「賈將軍,不如探查清楚再說,張某哪有不才之軍千餘人,不如合併一起,再商進退。」張巡見氣憤壓抑,只得道,此時已經天黑,若叛軍來襲,他那還有老小婦孺,定然不能保全,有這等驍勇大軍,足以抵擋五千叛軍,他的勢力一下得到保障。
賈賁這才緩和過來,道:「叫某賈四便是。」他家裡排行老四,可賈家活著之人就剩他一個,平日裡都叫他四郎,現在每每想起這個名字,心中無不刺骨之痛,他沉默寡言,腰部輕輕一動,馬匹便順著張巡過來的方向走去,雷萬春兩人跟在一旁,大概的瞭解一下。
原來,他們本可昨日就來,途中絞殺叛軍千餘,若是不耽擱,或許可救那三千將士之命,賈賁看慣生死,也只得輕輕一歎,張巡自知此人深情沉重,輕輕答了幾句,一時也聊的開,便很快知道,他要找楊朝宗。
回合之後,張巡先命人去探查,果不其然,令狐潮兩日前曾帶兩千將士趕往襄邑,回來之後,途徑河道,追殺叛軍千餘,還擒獲將士百人,留於城中,準備今夜處決。
話雖是這樣說,張巡也明白大概,不住苦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對令狐潮也痛恨不已,枉為人臣,心中念起那百餘勇士,與兩人計劃著,如何救他們出來,而雍丘是古代杞國的國度,又名:杞縣,這座古老的城池防守很嚴,固若金湯,若是硬打,以他們這點兵力自是不夠,這又如何是好。
接著張巡又大概介紹了下雍丘城的背景,聽的雷萬春一愣一愣的,沒想到一座小城能有如此大的名堂,他是從四川調過來的,不知實屬正常,就連賈賁也欣然聽起,都回頭看向這座火光通明的古老城牆,它似乎是比其餘城更加高大雄偉些。
雍丘城,又名杞都,是有千餘年歷史的杞國國都,古多杞柳,夏商為中原古老方國,西周稱杞國,秦置雍丘縣,五代改杞縣。縣因古國名,國因柳名,西週末杞為宋滅,杞武公十一年(公元前740年)杞國從雍丘(今河南杞縣)遷都至齊、魯之間的淳於一帶,重建杞國,於公元前445年被楚國滅亡。
但這座古老的城池一直矗立在中原大地上,不曾傾倒,5000年前太昊(伏羲氏)和神農氏(炎帝)曾在這裡發生大戰,亦是古老文明的發源地,而且雍丘素有中原糧倉之稱,勝產麥棉,故此,攻下此城,可守一年之久。
張巡博覽群書,這一說道,讓人刮目相看,唏噓不已,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戰爭響起,還是他有骨氣,張巡在大軍中漸漸起主導作用,雷萬春謀略不如,賈賁孤傲,只有他可屈可伸,可圓可方,深得人心。
商討之下,只得智取,不可強攻,張巡便命人紮營休整,待明日再說,並派人日夜探察,他還是想救那百餘將士,可成與不成,他自是不知,也毫無把握。
而雍丘城內,火光映耀下,圍著一群將士,中間跪著百餘人,令狐潮氣的鼻孔冒煙,厲喝道:「最後一次,爾等降還是不降!」
「呸!走狗。」一人一口血呸到令狐潮衣褲上,其餘人懶的理他,早就說了,要殺快殺,他們沒打算活命,霍將領都走了,苟且偷生且不說,若是為此投降叛軍,那定是豬狗不如,他們一生剛正,霍成待之不薄,豈會投降。
令狐潮氣的一劍劈殺那人,隨即再砍下去,突聞急報:「阿郎,燕軍一折衝率騎軍趕來,似是與阿郎接頭。」原來,李庭望得知令狐潮棄城投降,了了他心中大結,立即命人前去迎合,生怕有人搶了功勞,他隨後率幾萬大軍就到。
那折衝都尉領千餘騎兵在襄邑停留半日,待佈置完畢,已經夜晚,便命人催來書信,要令狐潮出去見軍,令狐潮得知,一口濁氣吐出,長劍一扔喝道:「嚴加看守,待某回來之後,再行論斬!」
他還要靠這些叛軍給他撐顏面,此時他們越不投降,反而越體現出令狐潮的忠心,他是個精於算計的人,便見了妻子之後,率百餘騎兵往襄邑趕去,這一情形亦被勘察良久的張巡探子所見,急忙報了回來。
雷萬春大喜過望,立即道:「趁守將不在,砍殺進去。」幾人再三恆量之下,他們損失不得,此城堅固,又無攻城器具,難上加難,但機不可失,雷萬春與賈賁率兩千軍馬悄悄壓制雍丘城西北角的一個山丘下,距離城門不過一里之路,等待時機,先探明再說。
而在城內,那些俘虜依舊跪在在一起,渾身綁的圓實,方才令狐潮一劍劈殺的人沒有死,只是皮肉割開,他的脊椎被粗繩擋著,正好割斷繩索,他忍著劇痛,悄悄給身邊兄弟解繩,雙手發顫,他的血在不斷的流,冷汗直冒,而看守的將士在一側喝酒不知。
雖說令狐潮惱怒,可剛才也聽說了,燕軍以到,不然縣令怎麼急匆匆出去,他們早早放心,雖說背上叛國罪名,可他們有自知之明,小卒一個,不值一提,只要有酒肉吃喝就行,對與這些俘虜,早就是死人,也懶的去理會。
待酒過三巡,只感到脖頸突然刺痛濕熱,轉身一看凶殘的眼神,喉嚨已經無法發力,叫不出聲來,嗚咽而死,百餘將士拿起旁邊的武器,悄悄的衝了出去,見兵就殺,一股子暴戾之氣,所謂哀兵必勝,都將生死置之度外,一下猶如無敵戰神,殺了幾百人。
城內一下大亂,嘶喊聲不斷,外面張巡等人不知為何,可此時發亂,必是最好時機,便率軍衝殺了進去,直攻城門,幾百人的撞擊下,城門很快被打開,而城頭之上,將士早就跑下去與百餘戰士廝殺,誰會想到黃雀在後。
張巡一行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奪進雍丘城,賈賁率大軍猶入無人之境,又斬殺百餘人,大喝道:「爾等身為大唐將士,因何廝殺,大軍之中,成何體統。」他沒有提反叛二字,是想給將士留機會,他不恨這些人,他只恨令狐潮。
將士自知大勢已去,百餘人見賈賁氣勢壓人,自知高手,前來跪拜,也沒有道明來由,他們知道,方才死的幾百人算是給崔都尉報仇,片刻間,賈賁變被動為主動,收押了剩餘的千人。
而此時剛到襄邑,還未暖好屁股的令狐潮知道雍丘城破,大驚失色,雙腿打顫,心底灰涼,直接率軍往回趕,自己的家人還在裡面,萬萬不能出事。
可等待他的將是什麼,就連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