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兵家必爭之地 文 / 同其塵
在張巡訓練的日子裡,暗潮洶湧的睢陽縣連夜發兵三千,由劉二郎帶領,向東北進軍,經過昨夜的探測,劉二郎已經明確唐軍的主力,竟然真只有五百餘人,而且兵革不全,許多都穿著貧民衣襟,他大喜過望,這等小功不建白不建,還沒人搶,大功都給張悟通記住了。
對於劉二郎,張悟通還是比較放心的,首先,他是一個胡人子弟,忠心無二,而他也明白,此人野心勃勃,一直想往上爬,只可惜來遲了,兵權都落在了史思明手裡,安祿山也只給他們分兵一點,清淤掃蕩亦可。
不得不說安祿山的高明,虛張聲勢,憑他一個月橫掃半個大唐的聲勢,足以威懾大多數郡縣,所以當建國之後,他恩威並施,真正的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以積攢自己的實力,準備對臨潼關做最後一擊。
劉二郎根據探子所講,來到睢陽東關平原東北側的一個原凹裡,睢陽城由南湖圍城,可以說是水上的城池,他們之前發現唐軍游離在東門,而在東門東側都是一望無盡平原,直指三十餘里,在盡頭,突然高聳出一個山丘脊部,在這片山脊下,鬱鬱蔥蔥的森林,原先這裡時常狼群出沒,現如今山林裡隱約火光照耀,嘈雜聲漸漸傳來。
劉二郎命軍隊放下腳步,全都下馬悄悄的隱沒過去,望著前端火光映耀,心裡一個冷哼:「當真狡詐,怕是白天不敢生火,晚上遊蕩一番,見無敵情,才敢炊煙。」便右手一招,命一千人從南側圍了上去,隨即命一千人繞過平原,從北側過去。
這裡全是平地,根本沒有隱藏的地方,叛軍基本是抹黑快速前行,由各領軍帶著,幸好月黑風高,刺骨的西北方刮過來,讓劉二郎打個冷顫,心裡有些含糊,可一想到大功在即,而且還是自己親自委任,要是不幹,那有何臉面回去,便咬著牙帶剩餘一千兵力直逼原凹之處。
當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苦不達跌,這彎著腰前行,還不能打火,不然一眼就會被望穿,早就身心疲憊,暗罵不已:「賊子當真狡猾,此等地形,不說防守,勘察和逃命絕對是最快捷的。」他也想過直接率馬衝過去,可距離幾十里地,唐軍定然大逃,他便徒勞無功,只得如此。
一個時辰過去,此時已經三更,劉二郎好不容易帶軍成扇形包圍唐軍,隱秘在地上,距離他們只有一里之遠,這才看的仔細,裡面圍坐著大小數百堆火,四周的樹木被砍截,成一個自然的屯圍,有外面四層樹木包圍著,要不是近距離勘察,真會以為是鬼火或者狼眼。
大軍很快聚集在一起,按照約定,將唐軍團團圍住,就等劉二郎一聲令下,可此時周余疲勞,他想讓大軍休息片刻,不然就是殺進去,恐怕也會遭人逃跑,得不償失,他做事,要做就徹底做絕,要麼就不做。
「咧·~~」突然間,樹林裡馬匹嘶叫,裡面傳來靜喝聲:「不好,有叛軍壓進,某這寶馬甚是機靈,比狗還好使。」
「娘的、」劉二郎一個暗罵,真不是時候,直接卯起身子,大喝一聲:「全體進攻,迅速剿滅!」瞬時,猶如群狼捕食一般,一湧而起,大聲嘶喊,而林內一下亂成一團,火光漫天,叛軍以為唐家潰不成軍,大喜過望,剛才壓的一肚子火徹底爆發,拚死了進去。
可由於雙腿勞累,猛然躍起奔跑,腰部酸楚不堪,在他們的興奮下,隊形有些散亂,劉二郎管不了那麼多,不就是幾百人,還得自己這樣小心,真是半夜過獨木橋,步步驚疑,浪費時間和精力。
他站在大軍身後,此時已經懶的去跑,被幾個護衛隨著往前走去,等待著勝利的果實,可隨著他的走進,一股不安湧上心頭,按理說裡面會逐漸陷入黑暗,因為自己的士兵並沒有帶火,他們受了一夜的黑暗,肯定不會在未剿滅之前點火,給敵人逃跑,可此時,越往裡,越明亮,照的他的心漸漸發涼。
那三千士兵進去,一刻鐘不到,沒有一個出來的,一股不安湧上心頭,急忙撒腿往回跑,剛轉過身來,心神巨震,在他面前十幾米處,不知何時來了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在黑暗的映襯下,猶如冥界的死亡騎士,正要收割他的生命,劉二郎此時早已失了神,讓身邊六位侍衛衝了上去,他瘋狂的往回跑,邊大喊:「鬼軍來了,鬼軍來了。」他不敢相信這是人。
劉二郎沒有跑過一里路,身後的慘叫聲就停止,隨著奔騰的馬蹄聲和他快速跳動的心跳聲比賽,直至他失敗,喪失的將是唯一的生命,一道血光灑過夜空,一道身影撲在草地裡,馬蹄猛然揚起,長長的嘶嘯聲響徹整個睢陽縣,城上守衛的將是一個冷顫,不明所以,以為劉折衝凱旋而歸。
死亡騎士凝視遠方隱約露出的睢陽城頭,今夜必將取之!便駕馬走了回去,此時樹林裡恢復之前的火光,在遠處的睢陽城頭是看不到的,隨著戰馬的進入,在光芒的照耀下,顯出一位四旬男子,身穿褐色鎧甲,身披黑色披風,冷傲的眉角微微往上揚起,英俊的面龐上有一條傷疤,仔細看去,似乎剛癒合不久。
「報告賈都尉,叛軍已經全部剿滅,所有人都穿上叛軍盔甲,隨時準備戰鬥!」這時從裡面跑出一人,微微行禮堅定道,此人名叫:史民,聲音鏗鏘有力,一臉敬畏,此等軍紀,他劉二郎敗在手上,也死的不冤,要是他在行軍換個思維去想,能選擇這等精妙之地,必然是高手,而不是在哪暗罵,豈會喪失性命。
「好!」蒼涼的聲音凝滯整個火光,讓其為之一顫,抬起高昂的頭顱,喝道:「全軍聽令,為了山東諸郡父老,今日將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瞬時,從樹林裡湧出大量盔甲戰士,整齊而戰,怒目而視,前方的睢陽縣他們已經窺察了半個月之久,從計劃騷動到達成,他們吃盡苦頭,糧草早已殆盡,只得食蟻蟲和少量的動物,戰爭掃過,連生靈都避讓,他們從河北一路追趕過來,就是報仇雪恨,而下一個目標,就是楊朝宗。
「出發!」披風大將馬身一轉,駕了出去,陰狠的目光直勾勾望著前方,張悟通手上有他幾十位家人的性命和諸縣父老,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手下,他孤獨一人,膽肝欲裂,此人名叫:賈賁!單父(今山東單縣)都尉。
他在這裡等候多時,一直沒有與吳王李抵聯繫,因為他明白,此人也是貪生怕死之輩,楊朝宗與張悟通襲來時,只守城不出,卻不去救援其餘諸郡,他的郡就是被屠城大半,而他率軍殺出重圍,只剩千餘人,這是他最痛苦的一戰,全家老小,消失在叛軍的鐵蹄下。
賈賁率軍掠過平原邊緣拴著的駿馬,全都騎上,組成了一股有強大戰鬥力的騎兵,齊刷刷的壓進睢陽城東門,由於夜黑風高,守城將士以為是劉折衝凱旋而歸,此等大功一件,他若是半夜不識眼色,不給開門,那往後就沒有好果子吃,他可明白,此人錙銖必報。
但也不由的問了句:「行軍者可是劉折衝。」賈賁率馬筆直站在城門下,一言不發,股股蕭殺之氣讓城將有些不安,可回頭一想,劉折衝率三千精銳,走時也風塵僕僕,猶如無人之境,這半夜殺敵回來,只怕是累著了。
便急忙道:「劉折衝莫急,下官馬上開門,馬上開門。」說著命人下去開門,他自認為萬無一失,對於唐軍他是見過的,不是亂湊的百姓,就是兵痞,就連堂堂大唐東都洛陽都是喪失在兵痞手中,這河南縣還有什麼紀律嚴明的軍隊。
「框框···」隨著大門的打開,裡面火光照耀,守將這才看清,此人一身殺氣,長長的刀疤就像是索命的代價一樣,告明著,取將與萬軍之中,決戰於關隘之巔!
叛軍還未反應過來,只感到一股威壓衝了進來,隨即脖子發涼,沉沉的倒下,隨即睢陽城東門猶如湧進兇猛的惡鬼一般,所過之處,慘叫一片,直衝府衙,賈賁雙眼已經血紅,只有取了張悟通,方能消他心頭之恨,而在府內打盹的張悟通猛然一個驚起,他勘察地圖不知疲倦的睡著了。
「怎麼回事?」張悟通厲喝道,隨即連滾帶爬的衝進一人,大叫道:「不、、不好了,不知從哪殺出的一支唐兵,一路殺到府邸,啊!」話語未完,他身後就種了一刀,抓住一側的門框死死的盯著張悟通怨恨的倒下,他心有不甘,可命由如此,也怨不得誰。
「咧!!」馬嘶長嘯,張悟通心底發涼,雙腿開始打顫,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生於戰爭,也死於戰爭,他失去了反抗的念頭,大步的垮了出去,就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氣,他想看看殺他的到底是誰。
當站在門口望見那死神一般的眼神,他心中砰然一跳,腦子閃過他從山東邊地回來經過的一座城池,那最後突破重圍殺出的人,就是這個眼神,就是這個眼神,他幡然悔悟,只可惜人生沒有『後悔』二字,做出的事就要付出代價,他還未說話,就見刀光一閃,身子一蹦,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天寶十五年,二月初:山東單縣賈賁攻克睢陽,斬殺安祿山大將張悟通,震驚整個河南戰場,就連在真源縣做準備的張巡都聽聞,大聲叫好,真想去結識一番,並命人與其通書信,而失明的安祿山大罵張悟通無用,從此,他的勢頭被稍稍壓制,東進已經不成,他開始將目光轉移南下。
他一直沒有轉移南下的原因就是他的兵都是北方戰士,不習水戰,甚至有些坐船都出現暈吐現象,這也是他最苦惱的,而江淮盛產稻米,乃大唐最為富庶之地,往年進貢,就屬這裡最多,可要想攻佔,就必須在做準備,而且得建大量船隻,渡過長江才行。
他一直沒有下令強攻,可此時戰局轉變,東進被吳王李抵攔住,史思明率軍卡在河北與山西之間,進退兩難,他開始慌神,決定攻佔南方,就如之前所想的一樣,將南北攻克,那處在唐中的秦嶺之地便不攻自破,臨潼關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他下令其將武令珣等率兵南下攻略南陽各郡,遭到南陽節度使魯炅、虢王李巨扼守,屢敗叛軍,使叛軍不得南下江淮,而尹子奇穩定山東一帶,這是他的老巢,必須安穩,楊朝忠進軍雍丘,這裡是南下江淮的要道,只有攻克這裡,武令珣退可守,進可攻。
吳王李抵知道睢陽城攻破,立即率軍一萬守城,命太守許遠與賈賁堅守,而賈賁見叛軍直指雍丘,便帶著自己千餘弟兄往東趕去,因為那裡有楊朝宗!
而此時張巡已經在真源縣憋了數月,士兵訓練了幾日,隊形以整,他聽說賈賁到雍丘,急忙與雷萬春勘察地圖,直指這快將要血染的地方,恍然大悟,此地是從洛陽通往江淮地區的要道,有著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一旦攻破,那便會阻隔江淮之地的糧草供應,那北方戰事將土崩瓦解。
安祿山也想搶奪這快肥碩之地,此時也是逼的沒辦法,下令無論付出多少代價,定要拿下雍丘,並命人奪回睢陽,這也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睢陽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發祥地、著名古都,商人、商品、商業皆發源於此,商朝、春秋宋國、西漢梁國和南宋均曾在睢陽建都,古稱亳、宋國、梁國、宋州、應天府、南京、歸德府等,歷史文化厚重、文物古跡眾多,區內有三皇之首燧皇陵、五帝之一帝嚳陵、中國十大古城之一,具有重要的戰略經濟要地。
張巡即可領軍,往雍丘趕去,一時,雍丘成了河南的焦點,數萬大軍壓進,而唐軍卻只有兩千餘人,雍丘縣令令狐潮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他卻做出了一個自認為識時務明智的決定,投降叛軍,可自聞叛軍凶殘,他必須得拿出見面禮,不然他這城池本就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投降也毫無價值。
可這見面禮、、、、一時難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