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去往你的方向

第2卷 VIP 1 文 / 霖川

    他按照郵件裡標注的號碼撥了過去,不一會兒電話便通了。看著這個陌生的手機號,顧庭楓以為是她,已經想好的解釋在聽到馬文才聲音的那一刻瞬間變得啞口無言。他從沒有這樣心虛過,也從沒有這樣忐忑過。

    最後把馬文才接到自己的公寓,顧庭楓把浴室讓給他洗澡,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查閱郵件。白彥晨在美國那邊已經暗中收購了蘇氏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這些股份暫時還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馬文才從浴室出來後大大咧咧地倒在沙發的背墊上,顧庭楓瞥了他一眼,關掉郵箱後認真嚴肅地問:「你這次來中國怎麼不提前說?」

    「我為什麼要提前說,難道教授背著我在家裡藏了一個教授夫人?」馬文才笑著瞥了一眼公寓的環境,這裡不像有過女主人的痕跡。

    顧庭楓面無表情地合上電腦往主臥方向走去,說:「我這裡不是免費公寓。」

    馬文才立刻哇哇大叫起來,他好歹第一次來到中國,他不表示出開心就罷了,竟然還這樣對待他的學生,真是慘無人道!落井下石!!不過精力有限,他吼了幾聲就癟了,乖乖地回到房間睡覺倒時差。

    第二天清晨,看見顧庭楓正要出門,馬文才立刻像一陣風一樣收拾好東西跟他上了車。顧庭楓見他利索地繫上安全帶,問:「要去哪?」

    「顧氏集團。」他回答得響亮,「我提前畢業了,想著來中國工作就往顧氏投了簡歷,視頻面試後幾天前才收到入職邀請。」

    顧庭楓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我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馬文才嚇得差點從車上掉下去,他讓總裁當他司機,這樣是不是會遭受天打雷劈?!

    蘇政的葬禮如期舉行,偌大的禮堂內飄蕩著空曠悲壯的葬歌,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慢慢填滿了每一處縫隙。詹維站在遺像旁,每鞠躬一次便忍不住看向一邊的走廊,蘇幕念躲在洗手間裡還沒有出來。

    她站在鏡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點一點把胸口的白色禮花擺正。父親生前是個驕傲成功的商人,儘管最後的牢獄之災已經在他身上鍍上了污點,但她不允許自己的狀態出現任何一點失禮的地方。她也會想方設法把父親身上的污點洗去。

    vikay看見她安然無恙走出洗手間,輕輕在心裡舒了一口氣,陪著她走向禮堂,站在遺像的另一邊。

    一輛黑色的車子遠遠地停在馬路牙子旁,後座的車窗緩緩降落,裡面端正地坐著一個人,黑色的圓頂帽簷下是張蒼白枯瘦的瓜子臉。歐銘陽坐在駕駛室裡凝視遠方,手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煙,淡白色的煙霧緩緩地蒸騰而上,隨即又被溜進車廂的風吹散了,只剩下灰白的煙灰在他黑色的西褲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真不去看看?」他望向後視鏡,不少的人穿著黑色的正裝從車旁擦肩而過,一點一點湧向遠處的教堂。然後,黑色的車窗又緩緩推上了,伴隨著一聲蒼老沉重的歎息,坐在後座的人終於有些動容,說:「不去了,他恐怕現在都還是恨我的。」

    歐銘陽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淡淡地拍去身上的煙灰轉身下車,隨即單薄地融入人流,心情輕鬆地走向充滿肅穆氣息的教堂。

    這麼多年,他都來不及見他一面,他就離開了。

    來到教堂門口,裡面已經坐滿了人,他一眼掃過長長的過道,勾起嘴角朝著遺像走去。蘇幕念站在遺像旁默默地同手帕擦拭著掉落在遺像上的灰塵,白色的菊花暗香浮動,寂寥清幽,陰暗的光線裡看不清她的神色。

    歐銘陽挑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下來,這裡可足夠他看清遺像上那張臉。蘇幕念突然抬起頭,視線茫然地掃過禮堂黑壓壓的人群,然後又低下頭去。他被她的動作驚得胸口一緊,希望她認出自己,又害怕她認出自己。

    教堂的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徘徊著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貴婦,黑色圓頂禮帽上罩著一層稀薄的黑紗,藏在面紗後的面孔妝容精緻,歲月只在她的眼角留下淺淺的皺紋。歐銘陽有些好奇地望過去,對方似乎想進來弔唁又不敢踏進禮堂半步,躊躇猶豫的模樣像是在害怕什麼事情。

    他一眼認出她後不由冷冷一笑,朝她走了過去,滿臉清俊無異的笑容,說:「既然夫人來了,為什麼不進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

    黎卿僵硬地抬起頭,她並不認識這個青年,或許對方也不認識她,只是出於禮貌的邀請,

    心裡慢慢鬆了一口氣,說:「不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看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歐銘陽的神色在陰霾的天幕下隱隱蒙著凌厲的暗光。如果不是她,或許所有人的命運軌跡都會回到二十多年前,重新改寫。

    葬禮過後,vikay趕著去開會,詹維需要弄到一些確切的數據,跟著她一起回了公司。蘇幕念一個人孤零零地從墓園裡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漫無目的地沿著空曠的馬路往前走。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她需要單獨地行走,失去父親的孩子與斷線的風箏一樣,更像蜉蝣般漂流在四處森然的人流裡,再也沒有了什麼依托。她現在只想找個人說說話,心裡積壓了太多的東西需要宣洩。

    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蘇幕念不知道要去哪,只讓師傅載著她在市內閒逛。當車子從外環駛進市中心,又從市中心駛到三環外,天色已經朦朧至黑了,她看著從車窗外一晃而過的小區大門,突然間喊了停車。

    開車的師傅像是得到了解脫般,擦了擦被暖氣吹出的薄汗,他實在沒有遇到這樣奇怪的顧客。付錢下了車,蘇幕念循著黃色的盲道往前走,她記得這條路。那次她心血來潮地提前下班,一直守在顧氏樓下,直到看見他開車出來,連忙招了一輛計程車遠遠地跟在後面。

    他住在這片小區裡,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可是這就已經滿足了。她喜歡他,是真的喜歡他,即使在濃烈的悲傷下也從未沖淡過一分一毫。曾經的他遠得她只能在地圖上看見,如今他近在身邊,自己還有什麼理由為自己的怯懦找到借口,她現在大不了破罐子破摔罷了。

    顧庭楓剛下班回到公寓,路過客廳的羊絨地毯時突然踢到了一本日記本。大概是馬文才收拾東西的時候落在了地板上,公司為他安排了住處,他便直接把他掃地出門。

    彎腰拾起那本陳舊的日記本,粗糙的紙縫裡突然掉出來一張照片,顧庭楓拾起來,視線頓時停在了照片裡的畫面上。

    禮台上的少年像是時光裡最真誠的模樣,乾淨地沒有一點兒瑕疵。他有些吃驚,這分明就是年少時期的自己,就連他都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一張照片。

    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日記本上,他好奇地翻開第一頁,枯燥的紙張已經沉澱出了歷史的光暈,那片脆弱的右下角恭敬地寫著一個少女的名字。

    ……竟然是她。

    他彷彿看見時光在她身上退後成十年前的光景,偷看別人日記的可恥行徑讓他緊張得忽視了被掛在玄關處的公文包裡手機的震動。

    或許春天真的來了,蘇幕念放下手機的那一刻,灰色的天氣如同此刻的心情一樣下起了大雨。電話他沒有接,短信他也沒有回,自從上次一個人去了學校,他便似乎下定了決心般不再理會自己了。

    蘇幕念站在大雨裡一動不動,她沒有力氣挪動腳步離開,如同十年前死守著一個他去了英國的消息呆若木雞又執著倔強地站在原地不肯動彈。她在等他回來,等下次與他相遇。等到他終於發現源於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微茫如塵的喜歡。那是她的所有。

    直到雨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喧鬧的蒼茫,如同洪水沖垮堤壩一般,她柔軟地倒了下去。

    歐銘陽正坐在辦公室裡喝茶,蘇政的葬禮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一名護士匆匆地從急診大廳跑過來,說:「歐醫生,救護車送來了一名在暈倒在大雨裡的患者,高燒四十度,已經陷入重度昏迷。」他隨即跟著護士來到急診室,當目光觸及到蘇幕念那張蒼白涼濕的臉時,再一次慌了。

    vikay接到醫院的電話時,詹維正在跟他老師lic通話,他沉沉地看著手上的資料,窗外的夜色與大雨濃密地讓人喘不過氣。蘇氏集團的財政狀況一團糟,巨大的漏洞帶著黑洞般的引力把公司大部分的資金都吸引到神秘的地方,沒人知道這筆資金的走向。簡單來說,蘇氏集團已經是一顆被白蟻蛀空的大樹,空有其表,只要一陣稍微強勁點的風便會讓它轟然倒塌。

    vikay不知道他的想什麼,直接說:「快點跟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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