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春雨 文 / 霖川

    馬文才在上飛機之前一直撥打著蘇幕念的手機號，他站在安檢口，金黃濃密的眉峰擰成了山巒般的形狀。手機裡不斷地重複著機械的女音，直到他上飛機後，空姐禮貌地出聲提醒，他才放棄繼續撥打。

    轟隆隆的聲響後，龐大的飛機在湛藍的天空下逐漸變得渺小，最後遠得只能看見一個白色的點，在蒼穹下拖出比流星還要長的尾巴。

    蘇幕念在病床上昏睡了一天，醒來的時候全世界都視乎暗了，烏黑的雲朵層層疊疊地積壓在城市的上空，厚實地像是快要坍塌的水泥塊。詹維把電腦與文件都搬到病房裡來了，他一邊低頭看著報表，一邊辟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打字，電腦裡還不時傳來滴滴的聲音。

    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過後，碩大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了清脆又清晰的聲音。詹維抬起頭，有些雨水已經順著沒有關攏的窗戶濺了進來，在窗台上留下濕漉的痕跡。他起身關窗的時候才發現蘇幕念已經醒了，神色呆滯地看著窗外，鬆垮的眼睛在迅速消瘦的臉頰上顯得落寞而悲傷。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詹維，問：「我爸他怎麼樣了？」

    詹維合上窗戶，有些不忍心告訴她，「舅舅的遺體已經被火化了，三天後舉行葬禮。」

    蘇幕念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靜，她翻了一個身，把被子拉過頭頂，然後接著睡覺。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她在夢裡面是公主，父親是國王，兩個人在屬於他們的國度裡相互慰藉，彼此快樂地生活著。

    還記得小時候在幼兒園裡過的第一個兒童節，那天的操場人山人海，別的孩子在家長的陪伴下，臉上的笑容如花朵般綻放。蘇幕念同樣被父親牽著手參加親子活動，只是，當她看見別的小朋友的身邊都有一個漂亮的媽媽時，心裡的落寞與小嫉妒還是讓稚嫩的心裡有些受傷。蘇政見她情緒不高，便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兩個人去了遊樂園。

    遊樂園裡的孩子也都是在爸爸媽媽的陪同下快樂地玩耍著，每次只要有小朋友從身邊經過，蘇幕念就會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小朋友身邊那位年輕的媽媽。蘇政最後發覺，抱著她來到海底世界，看了一次雄海馬產寶寶的過程。

    「唸唸，你不要傷心，雖然和別的小朋友比你沒有媽媽，可是你有一個加倍愛你的爸爸。」父親的呢喃猶言在耳，在那段相依為命的時光裡，有一個人在她的頭頂同時撐起了兩把傘，所有的風吹雨打在他的蔭蔽下全部化成了如同星空般的平靜渺遠，永遠都吹不亂她的裙擺。

    睡著的時候，從眼角溢出的眼淚已經濡濕大片的枕頭。詹維坐在一邊守著，電腦裡又突然傳來了一陣滴滴的響聲。

    馬文才剛下飛機就被淋成了落湯雞，他一臉愁眉苦臉地站在公交站台下避雨，第一次來到中國顯然無處可去。蘇幕念的手機依舊關機，他迫於無奈，用手機翻出email，從裡面找到顧庭楓幾個月前發給他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