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七章 大大的南瓜 文 / 油偶娃娃
「聽見沒,今日不准再出去了!」范氏回過頭來,朝身後緊緊跟著的蕭玉涵瞪了一眼,大聲呵斥。
剛才這小兔崽子偷偷溜出去,找喜子玩,讓范氏心裡擔心得不行,生怕他跟人去河邊撈魚去了。每回河裡漲水,河裡的魚多,好些孩子會去河邊看人撈魚,讓大人乾著急。
蕭玉涵愣了一下,停住了步子,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點點頭。
「這兩天家裡的牛,玉涵別去放了,我趕到南邊的山上去。」蕭景土在門口跺腳,腳底的黃泥掉了些,跺不掉的泥用樹枝刮了。
小河從西向東,繞著蕭家村,拐了個彎兒,蜿蜒東去。南方的山,不用經過河邊,叫人放心。
蕭玉珠心裡很是擔心,要是那人是傻蛋,哪都如何是好!踱著步子,急得在地上轉圈圈,等蕭景土一說完話,馬上插話道,「那人不會是傻蛋吧!」
「別亂胡說!」范氏情急之下,大聲脫口而出,口氣重了些。
蕭玉珠的話不無道理,每回河裡漲了水,都會有些瓜果之類的從上游衝下來,南瓜,絲瓜,茄子……特別是到了盛夏,金燦燦的大南瓜在河裡漂著,看著讓人眼淺,現今的南瓜剛成型,有的也只是青南瓜。誰會為了幾個南瓜,連命都不要了,怕是腦子有問題。腦子有問題的人,蕭家村只有一個,那就是傻蛋。
范氏想起上回,蕭玉珠說郎中先生去了西山,沒想真讓這丫頭給說中了。這回,這張烏鴉嘴又說那人怕是傻蛋,要是靈驗了,叫傻蛋娘怎麼活啊。
「呸呸呸!」范氏過來要蕭玉珠往地上唾口水,掌自己的嘴。意思這話隨口說的,神靈莫信。
正說話間,傻蛋娘從巷子口過來,看她急沖沖的樣,八成是過來尋人的。
「傻蛋在不在這?」傻蛋娘使勁往屋裡瞧。
上午,她上個茅房的工夫,傻蛋就不見了,屋裡屋外都找了。連豬圈的草垛子裡也找了。沒人影。村裡傳出有人在河裡撈南瓜,被水沖走了的傳聞。傻蛋娘快急瘋了,打發了孩子他爹出去尋了。孩子他爹是個辦事不利索的,沒尋見人,半天不見回來報個信兒。傻蛋娘想著,傻蛋喜歡找蕭玉珠玩兒。說不定他在這。
范氏和蕭景土臉色一怔,相互看了看。
「旦兒沒來過。」范氏見傻蛋娘臉色鐵青,上前寬她心道。「旦兒娘,別著急,旦兒肯定沒去河邊。他膽子小著呢,這麼大的水,他見了就怕了,哪敢去撈什麼南瓜。」
傻蛋瘋瘋傻傻,膽子卻很小。平日裡一條狗都能把他嚇跑。只有在犯傻的時候,膽子才大些,做出些平日裡不敢做的事來。可是……萬一他犯傻了,去了河邊也說不定,這為了南瓜,丟了性命,得不償失啊。
大家一琢磨,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我去河邊尋尋看。」蕭景土說著,就出了院子。
「找到沒找到,回來透個信。」傻蛋娘喊道,眼圈紅紅的,眼角的淚水不自覺地流下來,轉過身去,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要是那人真是傻蛋,哪叫她這個為娘的怎麼活啊。這麼凶的洪水,被沖走了,不知衝出幾里遠,連屍首都撈不到啊。越想心裡越堵得慌,感覺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有些氣短,上不來氣。
「嬸子,你先坐著歇會,傻蛋哥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蕭玉珠拿了凳子,扶著傻蛋娘坐下緩緩,感覺她的身子瑟瑟發抖,抖個不停。
傻蛋娘鼻子抽抽,在凳子上坐下,靠著牆根平復了情緒,久久才緩過氣來,「好……丫頭。」
范氏倒了杯野菊花茶過來。
野菊花淡淡的清香,讓人聞著有安神的功效。杯裡漂著兩朵小野菊,花瓣被水泡開了,淺淺的黃色,安然淡雅。
傻蛋娘捧著茶喝了,心裡安定了些,碗裡的小野菊變成了傻蛋的臉,正朝她笑呢。喝了茶,傻蛋娘撂下碗,火急火燎地走了,說是她回家等信兒,要是傻蛋回來了,見家裡沒人,估計又得急了。
傻蛋娘走後一個時辰,蕭景土回來了,沿著河邊走了一路,沒見著人影兒,他剛從村上頭下來,回了傻蛋娘的信兒。回家喝了一碗水,又出去了,說是去其他的地方尋尋,傻蛋那孩子命大福大,興許他沒去河邊,去了其他的地。
蕭玉珠站在籬笆牆旁,望著不遠處的小河,水勢比昨天瀉了大半,河攤子稻田里的洪水已經消了,河裡的洪水已經瀉到河堤上來了,黃色的洪水像一條火龍吞噬著,讓人心裡很不安。
蕭玉珠轉頭向蕭玉翠說,她可能知道傻蛋在哪,她得出去一趟,沒等蕭玉翠回話,她已經從後門溜了出去。
「往日裡摘桑葉,都會在這裡碰見他,他總喜歡躲在那棵最大的桑樹後面,笑嘻嘻的偷偷看人。」蕭玉珠邊跑邊想著,一口氣跑到村東頭的桑樹下。
幾株桑樹依舊立著,桑葉子上全是雨水,一陣風吹過,樹葉颯颯作響。雨珠一粒粒往下掉,晶瑩剔透,極像人的眼淚。雨珠滴在身上冰冷冰冷的,透心涼的寒,大桑樹後面空蕩蕩的,半個人影都沒有。
蕭玉珠跑到最大的那棵桑樹下,轉了個圈,沒人躲在後面。
傻蛋不在這!
又是一股寒意從頭透到腳,讓蕭玉珠不禁打了個冷顫。
顧不上細想,得趕緊跑去其他地方看看,心裡越急越跑不快,好幾次險些被地上的石子拌倒。
「玉珠,你跑啥咧?」好像是石頭的聲音。
這石頭和金山壞事做盡了,蕭玉珠懶得回頭看他,加了把勁,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跑去。
石頭在後面追著,大喘吁吁地跑出身汗來,見蕭玉珠要往河邊的方向去,一邊招手想把她拽回來,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玉珠啊,別往河邊去,危險!」
石頭實在是跑不動了,停下來,再一抬頭,蕭玉珠的影兒都不見了。
蕭玉珠跑到河邊,累得呼哧直喘,雙腳發軟無力,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輕飄飄地,跌跌撞撞地過來,扶著大棗樹直喘氣兒。
波濤洶湧的洪水在離腳幾尺遠的地方翻滾,水裡時不時地有南瓜漂下來,隨著河水向東流去。
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傻蛋的身影,他不會真的隨著這洪水而去了吧?蕭玉珠扶著大棗樹的枝幹,望著洪水,眼角不自覺地流下淚來,揀了石子往河裡漂著的南瓜扔去,「這該死的南瓜,全是些害人精……」
扔著扔著,她渾身沒力,扔不動了,身子靠在樹幹上,一想到傻蛋若真掉進河裡,這麼兇猛的河水,得衝出幾里遠,怕是連屍首都撈不上來,滿腦子都是傻蛋娘痛苦欲絕的悲痛場面……想起傻蛋送她的風車,杜鵑花,眼窩裡的淚水情不自禁湧了出來,現今想起來,傻蛋傻愣愣的模樣,一副鼻涕蟲樣,也沒那麼討厭。他雖是和她非親非故,但在蕭玉珠心裡,他就是她的親哥哥。
蕭玉珠抱著樹幹,嚶嚶咽咽地哭著,眼淚快哭干了。
「玉……玉珠……」
這聲音是傻蛋的聲音,沒錯!
蕭玉珠回頭看,見傻蛋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臉上衣襟上全是泥,該死的是,手裡真的抱著個大大的南瓜。
蕭玉珠上前搶過他手裡的南瓜,狠狠地摔在地上,「叫你去撿!叫你去撿……」
傻蛋一臉迷惑地看著,搞不清狀況,他剛從河水淺的地方撈了個南瓜,還撈了幾個茄子,茄子在路上走著掉了,這南瓜他喜歡吃!
見蕭玉珠眼哭得腫了,搞不清楚出什麼事了,結結巴巴地說,「你……咋了?」說完,見蕭玉珠摔壞了他喜歡吃的南瓜,滿臉不高興,搓搓鼻子,彎腰去撿地上摔成兩半的南瓜。
蕭玉珠從樹下扯了根樹枝,使勁兒往傻蛋身上打去,「還撿,你爹娘都快急瘋了!」
傻蛋嘻嘻笑著,不敢再去撿地上的南瓜,手摸摸後腦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瘋……了?」
這樹枝打在傻蛋身上,他不覺得疼,蕭玉珠手裡火辣辣的疼痛,和一個傻子生氣,只會把你自個先給氣倒了。
蕭玉珠扔開樹枝,拍乾淨傻蛋的手,牽著他回家去,回去晚了,他爹娘得急出病來。
傻蛋娘坐在堂屋,已經哭得泣不成聲,指著傻蛋爹罵,「叫你好好看著孩子,你不看著,這下好了,一個孩子打水漂了,讓我怎麼活啊!」
「嬸子,叔,傻蛋找著了。」還沒進屋,蕭玉珠便大聲喊。
傻蛋娘從屋裡衝出來,見真是傻蛋回來了,衝過來抱著傻蛋痛哭,「你這個小兔崽子,你上哪了?」說完,推開他,看了看,見他好端端的沒事兒,更是喜極而泣,抱著傻蛋一個勁兒抹眼淚。
蕭玉珠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傻蛋娘,傻蛋娘一聽,這小子果真是去撈南瓜去了,氣不打一處出,從牆腳抽了根竹條,過來就要抽人。
傻蛋爹連忙攔住她,說看著他點就是了,別讓他再去河邊了,他一個傻子,哪懂啊。
傻蛋爹娘平日裡最忌諱別人叫旦兒傻子,今兒也是氣不過。是頭牛,教個四五遍也得學會打左犁,這旦兒是教了千百遍也教不會啊。
傻子這兩個字剛一出口,傻蛋爹鼻子發酸,心裡打翻了醬醋瓶,更不是滋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