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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6愛慕者 文 / 桑鯉

    夜漸漸深了,葉結蔓沐浴過後,借口休息支走了舒兒,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等待寅時來臨。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許是那一碗參湯確有療效,葉結蔓感覺自己恢復了些許力氣,只是難免有些疲累。但她不敢入睡,何況心中擔憂紀西舞,雖然累卻是睡不著的。燭油順著蠟燭一滴滴淌下,堆積在燭台上,昭顯著時間的流逝。窗外夜色愈深,沒一會,蠟燭也漸漸燃了完,發出「辟啪」的爆裂聲,房間裡頓時徹底陷入了黑暗。

    窗外有稀疏月色,透過半開的窗扉照入房間。黑暗中,葉結蔓沉默地等待著,猜測那刻下小字的人,到底是敵是友?與此同時,葉結蔓掖暗暗盤算應對之策。她知道,現在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也許自己的一個疏忽就會害到紀西舞。自己只有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才能萬無一失。

    也不知這般等了多久,黑暗中忽然晃過一道人影。待葉結蔓反應過來時,床前竟已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葉結蔓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進來的。

    只見對方一身黑衣,臉上蒙著一塊黑布,面容隱在逆光處,根本瞧不清楚模樣,只能依稀辨出身形頎長。不等葉結蔓開口,男子的手在腰間一模,有輕微的顫音在寂靜裡響起,一道銀光晃過葉結蔓的眼睛。下一瞬,凌冽的劍尖已經指到了葉結蔓的鼻端,帶著迫人寒意,只要輕輕一動,似乎就會割破她的肌膚。

    葉結蔓的神色微微變了變,不過很快恢復了平靜。雖然沒料到對方一出現就擺出這陣仗,她卻知道眼前男子暫時不會殺她,否則就不需要寫上時刻讓她等待了。葉結蔓並不深究,深吸口氣,也不理會那劍,壓低了聲音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東西在你那?」

    執劍的黑衣人輕輕點頭,算是承認了。

    葉結蔓心中一跳,也算放下了吊在半空中心,至少知道了槐木鬼符的著落。她皺了皺眉,示意了下那柄劍:「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終於開了口。那聲音低沉,聽起來是個年輕男子。只聽他簡短地蹦出三個字來:「有話問你。」

    葉結蔓聞言並不詫異,對方既然用這種方式來通知她,想必有自己的目的。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了下來:「你問就是了。」

    男子話不多,望了眼葉結蔓,暫時垂下了手裡的劍,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事:「這是什麼?」

    葉結蔓一見男子掏出東西,立馬傾身去看。微弱月光下,那槐木鬼符果然安安穩穩地躺在男子手心。葉結蔓心中一急,下意識就想伸手去取。孰料一個抬手,男子似已覺察到她的動機,手往回一縮,將槐木鬼符捏在手心垂了下去。

    葉結蔓意識到自己過於焦急,但她此刻心裡翻來覆去想的都是為什麼槐木鬼符在了,紀西舞卻不出現?是不是身體還虛弱著?想到這,葉結蔓恨不得當場搶過槐木鬼符,好好喚幾聲紀西舞的名字,詢問情況到底如何。只是礙於對方在場,這念頭自然沒辦法實現,葉結蔓只好搬出先前就預備好的說辭,解釋道:「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是個紀念。如你所見,後面的生辰八字,即是所示。」

    「生辰八字……」男子話語一頓,葉結蔓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聲音有些異樣,似乎為了確定某事一般,緩緩道,「是誰?」

    聽對方這般問,葉結蔓多少也清楚眼前這人應該知道那是紀西舞的生辰八字,只是她心裡卻有疑問,因此道:「實不相瞞,這生辰八字的擁有者就是你此刻猜的那個人。我奇怪的是為何你會因此來尋我?」

    男子並不理會葉結蔓的問題,垂眸望了眼手裡的槐木。由於逆光,葉結蔓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依稀感覺到對方身上冷淡的氣息有些波動。隨後,便見男子抬起頭來望向她,兀自問道:「為何?」

    話語簡短,葉結蔓琢磨對方是在問自己為何要懷念紀西舞,略一沉吟,將之前糊弄安兒的話又說了一遍。想到自己在紀府查找兇手的事瞞不過很多人,為求信於他,又加了一句:「相傳這槐木能召回死者的一魂一魄,我每每必隨身攜帶,想幫紀小姐查出真兇,讓她能親眼看到,以慰她在天之靈。」

    說完,葉結蔓不敢確定男子會不會信,只能盡量讓自己的目光坦然地望著對方的眼睛。

    「一魂一魄?」男子原本低沉的話語略往上提了提,聽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只見他又低頭掃了眼手裡的槐木,沉默了會,忽道:「可她不認識你。」

    「那又如何?」葉結蔓聞言,反而笑了笑,「我仰慕她就夠了。」

    「仰慕?」男子重複了一遍,聲音裡似有疑惑。

    葉結蔓見男子這模樣雖是半信半疑,但反應依舊在意料之內,平靜了下緊張心情,輕聲道:「紀家千金,才貌雙全,蘇州城內誰人不知?我雖一介女流,也不由為紀小姐所傾服仰慕。有何不可?」

    男子聞言並未說話,葉結蔓露出惋惜神色,繼續道:「如今有幸來得紀家,卻可惜紀小姐已經香消玉殞,不在人世。我想起家鄉傳言,因此托人刻了那槐木。我嫁得裴家,處境畢竟已與往日不同,也想藉以時時警醒自己,向紀小姐學習。」頓了頓,葉結蔓直視著不遠處的男子,伸出手來,「還望你能將那槐木還我。」

    男子沒有立即應她,靜立片刻後,道:「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不過一塊槐木罷了,我何必騙你?」葉結蔓壓下心底湧上來的焦慮,反問道,「倒是你,為了一塊槐木費盡心思而來,又是為了什麼?」

    聽到葉結蔓的問題,黑衣男子怔了怔,一時沒有再說話。葉結蔓的視線落在他垂下的手中,能隱約看到對方握得並不緊,似乎是怕捏壞了那槐木一般,並未用上多大的力道。葉結蔓心裡滑過一絲疑慮。這男子,難道是因為在乎紀西舞的事才前來找自己的

    的嗎?想到這,葉結蔓不等男子開口,直言道:「恕我無禮,你可是為了紀小姐之事而來?」

    話落的一剎那,葉結蔓明顯看到男子握著槐木的手顫了顫,不過眉眼間的神色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想來是慣於隱藏心思的主子。不過葉結蔓心思細膩,加上與紀西舞相處多了,眼前男子反倒不算太深沉。果然,男子沉默了會,雖沒有直接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只聽他避開了問題,道:「為什麼這麼說?」

    葉結蔓見自己猜得不差,稍稍安了心,至少看起來對方是友非敵。她整理了下思緒,解釋道:「當我將槐木丟出去那刻,你應該一眼就認出了紀小姐的生辰八字,才在我離開的一會後就取走了槐木。我想過到底是誰拿走了,又為什麼要拿走?畢竟這東西並無什麼用處。何況對方既然能這麼巧地撿走槐木,是不是說明我在紀府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可是如果當真如此,拿走我的槐木豈不是打草驚蛇?本來我還想不通這些,直到後來看到煲盅裡的消息時,才終於明白了。你取走槐木,想來是故意為了引起我注意罷?加上約在寅時,以紀小姐生辰八字為引,是不是有什麼關於她的事想要與我說?」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靜默,葉結蔓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黑衣男子,直到他終於開了口:「你很聰明。」

    「公子過獎了。」葉結蔓的唇角下意識往上勾了勾,目光柔和下來。沒想到與紀西舞呆得久了,也不知不覺開始學會琢磨富貴人家那套心思了。

    「我的確奉命監視,」黑衣男子突然聲音有些壓迫,「你很奇怪。既是懷念之物,為何丟棄?」頓了頓,對方奇怪的視線掃過來,「我還聽你喚了幾聲紀西……小姐的名字。」

    說到最後時,男子的話語低了低,原本的壓迫感消去,似乎帶了些難得的柔軟。

    一想到那時紀西舞受傷,自己的詭異舉動和話語不知對方看進了多少,葉結蔓心裡就有些發慌。她拿捏不準,背後悄無聲息地布了層冷汗。不過葉結蔓敏感地注意到了眼前男子提起紀西舞的反應有些奇怪,心裡生出了一絲懷疑。這男子聽起來年輕,應該比紀西舞大不了多少。難道……是愛慕者?想到這,葉結蔓心裡有了計較,打算利用這點,搏上一搏,半真半假道:「不知你可信鬼怪靈異之說?不瞞公子,當時我那丫鬟見我時常體虛,以為是被髒東西纏了身,從剛來的法師那裡索來兩張黃符悄悄在我房間裡點了著。我本不知情,直到懷裡的槐木開始反常地發燙才覺得古怪。想到之前傳言裡的一魂一魄之說,我雖不知真假,但槐木發燙卻有些詭異。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擔心真的傷到紀小姐才被迫將槐木丟了出去,打算稍後再撿回來。至於喚了幾聲……」葉結蔓苦笑了笑,「也是我太迷信這些靈異之事,心神無主,讓你見笑了。」

    話落,男子久久不語。

    葉結蔓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經暗沉如墨。她的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在男子手裡的槐木鬼符上,沉吟了會,率先打破了沉默:「我知道這有些荒唐,人死如燈滅,怎麼還真的會有魂魄殘留於世?但……」

    話至一半,葉結蔓故意停了住,只歎了口氣。

    男子似回過神來,望向葉結蔓,終於開了口:「你在查案?」

    葉結蔓見男子沒深究自己的話,放下心來,點點頭應了。只聽男子頓了頓,又道:「你不怕嗎?」

    葉結蔓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淡淡笑了笑:「怕什麼?至多不過丟了這條命罷了。相比之下,我更怕自己留下遺憾。」

    「你,不一定瞭解她。」男子沉默了會,忽道。

    「我知道。」葉結蔓想到這段時間的相處,唇角的笑意柔和,「她更多時候,對於我來說是個謎,但這不妨礙我仰慕她。我不奢望真正去瞭解她,只希望可以盡些綿力去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不願看到她,看到這樣一個女子枉死,這不公平。當然,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我還是不希望不公平發生在她身上。」

    葉結蔓說話的時候,黑衣男子一直注視著她,目光有些晃動。片刻,他往前踏出一步,蹲□去,將手裡握著的槐木輕輕放置在葉結蔓眼前的錦被上。

    葉結蔓心中一喜,如獲至寶般將槐木鬼符握了住。耳邊緊接著響起男子的聲音:「小心紀夫人。」

    話音方落,男子身影一閃,已經迅速消失在了房間裡。

    葉結蔓這才徹底鬆了口氣,發現身上衣衫不知何時已經濕了。她抬手擦了擦鬢角冷汗,打開手心,斂眸望向靜靜躺在那裡的槐木鬼符,心裡的激盪再次開始衝撞起來。

    「紀西舞,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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