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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夢境 文 / 胡貳

    奶奶的喪事一直辦了七天,幾天來張紹鵬眼淚沒有幹過,每天也都渾渾噩噩,幾乎就是跪在靈堂前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在迷迷糊糊中,他一會感覺回到小時候奶奶的懷裡,正安靜地聽奶奶講述大舅公在營盤山連續抓了3只惡鬼的故事;一會看見奶奶批著滿頭白髮在召喚一個殭屍的魂魄;一會看見胡家兩個老表在殺人;一會看見兵哥哥閔德生迎著炮火衝鋒在陣地;一會又見自己變成牛頭人身端坐高台……。

    在奶奶的葬禮上還出了點小插曲:來做喪葬法士的先生在指山問路開卦時,直開了1328卦也沒能開出吉卦,最後不得不請了自己的師父出山才問到路。道家傳說中的指山開路,是指在亡人入土的路上為其找到一條輪迴的路,大多陰陽先生都是以開卦占卜吉凶來問路的,這需要開卦一直開到吉卦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引路的法事,但所開卦數不得超過1331卦,否則開卦之人必定陪葬。當然這在以前一直是傳說,千百年來開卦數幾乎沒有超過一百的記錄。

    但那天的事就有那麼湊巧,掌壇先生開出的卦全是凶卦,在開到一百來卦時已隱隱感覺不太對勁,於是重新換了祭品繼續開卦,無奈仍舊卦卦現凶,直折騰了近四個鐘頭仍不見吉,掌壇先生直累得滿頭大汗,當聽到記數弟子報出已開了1328卦的數字時,那先生直接就一口鮮血噴出長跪不起,趕緊讓弟子去請自己的師父。

    聞訊而來的老先生雖然年紀不小,但精神還算矍鑠,還是張家的老熟人。來到現場後首先是對亡者一番祭拜,一旁的孝男張成義忙行禮謝道:「有勞宋法師!」,那老先生起身後朝張成義一躬道:「宋大庸和你們是舊識,為胥老姐略盡綿力乃是應當。」

    聽到父親的稱呼,張紹鵬有了一些印象,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夜晚,這姓宋的法師和自己腦海裡那個抓鬼的舅公曾來過自己家,與奶奶一起商討關於某個殭屍的處理事宜。但這些回憶斷斷續續、猶如夢境,實在不是是幻是真。

    宋大庸看了看開卦到吐血的徒弟,取出一盒硃砂在他眉心和太陽穴各塗一點,然後換上道袍一陣吟唱完畢後,兩支卦杯隨即甩出,一看結果,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還是凶卦!於是高吟本門天師令,撿起卦杯正欲再次甩出,突然看到一個人的身影,聯想起亡人一家的身世傳說和本門流傳的秘聞,頓時有了主意。於是高聲唱道:「帝宗顯靈、指我方向;龍宗顯靈、助我擋煞;祖宗顯靈、佑我興旺」,隨後才又吟唱天師令一卦甩出,待看到結果時,終於長長地出了喘了口粗氣——開到吉卦了!

    這些法事細節張紹鵬不懂,不過他腦海中隱約知道法師口中那所謂的「帝宗、龍宗和祖宗」是誰,那種感覺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他們分別是華夏的炎帝、黃帝和蚩尤……

    心愛的奶奶終於化為一座孤墳,張紹鵬在墳前種了兩株萬年青,寄托自己對奶奶的哀思。

    但縱有千般悲慼、萬分不捨,親人已經西去而再無力拘留,後人的生活卻還要繼續的,所以父親張成義又走上了做工的路,張紹鵬在開學後又背上了求學的書包!

    初三但的生活明顯緊張了許多,所有同學都鉚足了勁地衝刺,只為了能在中考時得到一個好的分數,這就意味著不用上高中而可以直接上中專,既能得到一個「鐵飯碗」又可以為家裡省下不小的負擔。

    張紹鵬也在加緊學習,雖然他的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矛,但中考是全縣成績匯總來錄取,所以只能往死裡去鑽才行。他對以後有沒有「鐵飯碗」倒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家裡為他而造成的經濟負擔,雖然奶奶過世後家裡原負擔減輕了不少,但仍舊不能承受他上學每個學期近200元的學費、雜費和每週已經漲到10元的生活費。

    週末的時候張紹鵬照樣走路回家,因為他照樣不敢去追那手扶拖拉機,再說那種拖拉機不知不覺中數量已經減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130」汽車,汽車和拖拉機的速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論,即使是學校的短跑高手也追不上。每次到了與小路的岔口,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叫閔德生的兵哥哥,但卻再也沒有過書信往來了,只是在回到家的時候會經常翻看那張照片和那枚勳章。

    那是一個冬日的星期天,張紹鵬照例砍了一大背籮乾柴回家,吃過晚飯帶上母親給他收拾的換洗的衣服和補餐紅薯等物品後匆匆地往學校跑去,他要趕在晚自習開始前走完這條近五公里的路。迎著牛毛細雨和淡淡霧氣走完山路上到大公路時,張紹鵬遇到了一個老人,因為老人的裝束比較獨特,穿的是那種在古裝電影中才能見到的漢服,所以就多看了兩眼。

    正當兩人擦肩之際,那老人突然叫住了他:「小子,看什麼呢?」

    張紹鵬聽對方語氣很不友好,乾脆就懶得搭理,逕直走了過去,不想卻被老人一把抓住手臂,口中還叫道:「沒長耳朵嗎,我問你看什麼?」

    這下張紹鵬只得停下,不過他也不想生事,便強堆笑臉道:「老人家,對不起!我是沒見過這種衣服,所以才盯著你看的,如果得罪了您,還請多多原諒!我得趕去上學,請您放手讓我走,不然我遲到了老師要批評的。」

    老人沒想到他那麼坦率,臉色也就平緩了許多,但仍舊沒有鬆手的意思,繼續說道:「你那麼著急去上學,那你都學到了些什麼?」

    張紹鵬本來就有些急,突然聽老人這麼一問,腦中突感一陣昏沉,嘴裡沒有回答,心中卻在反覆念叨:「我學到了些什麼?我究竟學到了些什麼?我為什麼要上學?那麼急著去上學是為了什麼?……」

    正在沉思之際,那老人突然大聲問道:「你有祖宗沒?」

    張紹鵬身子一顫,腦中突現清明,於是大聲回答:「我當然有祖宗,我是華夏的子孫!」

    話音剛落,老人又大聲道:「那你可有後人?」

    「我堂堂男子漢,雖然還小,但以後當然會有後人,還會有很多的後人!」

    那老人顯然對他的的回答不甚滿意,嘴裡大聲「哼」了一下,但抓著他手臂的手卻放開了,也不再多說什麼,順著大路飄然而去,轉瞬就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張紹鵬呆立半晌,眼見霧氣越來越濃,也趕緊往木拓方向跑去。

    當夜熄燈上床後,平素睡眠很好的張紹鵬卻一直睜著雙眼,自晚自習開始,腦海裡就一直浮現歸校路上遇到那個老人的身影,那一句「你都學到些什麼?」的質問也反覆迴盪在耳中。直到整座宿舍樓都鼾聲四起,張紹鵬仍舊沒有睡意,當擠在一張床上的同學又一次把腳搭在他肚子上時,他終於忍不住爬起來走出宿舍門,想借寒冬的冷氣吹去自己無端生出的煩惱。

    但走出宿舍門後,張紹鵬就忍不住渾身發抖,倒不是因為冬天的夜晚太冷,而是因為他眼前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這是一個讓人夜間看見確實會發抖的身影,至少會讓張紹鵬發抖,因為這個人就是在他腦海裡出現了一晚上的下午路上遇見的老人。

    本來張紹鵬想回去繼續睡,但轉念一想卻又改變了主意,乾脆直接就朝老人走去,待得近身後突然一把抓住老人衣服,這下倒出乎那老人意料,見張紹鵬抓住自己後另一支手又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不禁輕聲笑道:「你小子這是幹什麼?」

    張紹鵬放開了老人,也輕聲道:「第一,確定下你是人還是鬼;第二,確定下我是睡著了做夢還是真的沒睡著。」

    老人雙手攏在袖中,問道:「那你確定了沒有?」

    張紹鵬突然放鬆了心情,搓了搓手回答:「確定了:你是人,不過是個怪人,我也沒做夢。」

    「真的嗎?你再試試!」老人伸出了手。

    一把抓出,什麼也沒有抓到,見老人似笑非笑地就站在向前看著自己,張紹鵬再次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啊——」,一聲長叫,把正坐在講台批閱試卷的英語老師嚇得直接將筆尖杵彎,那女老師氣沖沖地走下講台,一把把嘴角還流著口水的張紹鵬從座位上拽了起來,高聲吼道:「張紹鵬,你一到我的息課就睡覺我也不說了,你還在這鬼喊辣叫的影響其他同學,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吧?別仗著我家那頭牛寵著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英語中考是150分,少了這科,你想上中專就做夢去吧!」

    同學們本來也被叫聲嚇了一跳,但一看張紹鵬這窘態,忍不住一齊大笑起來。張紹鵬紅著臉擦了擦口水,脹紅著臉道:「楊老師,對不起,我錯了,我保證好好學習英語。」

    見平日從不服輸的學生態度竟如此之好,那楊老師倒還有一絲小感動,於是讓張紹鵬坐下,訓起了其他學生:「笑什麼笑,你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再過幾個月,還笑得出來的才叫英雄!」

    ……

    下晚自習回宿舍時,張紹鵬專門看了看剛才夢境中見到老人的地方,可是除了學生來來回回外,哪裡有那個老人的影子。

    不管了,先睡下吧。

    雖然在地理上是亞熱帶區域,但木拓這一帶的冬天卻出奇地冷,到了冬天就很難見到太陽,大部分時間是毛毛小雨和大霧天氣,夜間就更別提了。還好那破爛的宿舍樓裡床挨著床,又因為床鋪不夠,每張床都是兩個學生擠一起睡,所以可以相互取曖。

    張紹鵬躺在床上又想起那個自習課上的夢,想著想著就真的睡不著了,不過他是說什麼也不會走出宿舍去的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合上眼睡去。

    但夢又出現了,這次的夢中還是在宿舍、還是睡不著、也還是不敢走出宿舍,但因為是夢,所以就由不得自己,於是他起來了,走出了宿舍。

    宿舍外,老人又在眼前,不過張紹鵬沒再發抖,因為他知道這是夢,所以他也懶得去驚恐,任由身體向老人走去……

    「不來抓我也不掐自己大腿了?」老人仍是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來,我們來打籃球!」既然是夢中,張紹鵬心想乾脆戲弄戲弄這老是鑽到自己夢裡的老頭。

    老人也不介意,一本正經地道:「這麼晚打籃球,不怕影響同學和老師們休息嗎?」

    「不會的,你來這裡不打籃球,莫非就為了嚇唬一下我?」張紹鵬也故意一本正經地道。

    「嗯?那意思是你已經被我嚇到了?」老頭還是一本正經。

    「如果是真的,那肯定是會被嚇得不輕,但你跑到我夢裡,那就算你是妖魔鬼怪,也嚇不倒我堂堂張紹鵬。」

    老人笑道:「這裡真的妖魔鬼怪倒還真是不少,一來是因學校儘是些童男處女陽氣太重,不敢明目張膽地出來嚇人;另外也是因有你,哪個不怕滅亡的鬼怪敢作亂呢?」

    張紹鵬搓了搓手,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寒意:「那麼說來,你出現在這裡,是不怕這裡陽氣太重,也不怕有我在的了!」

    老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過身去問道:「你真認為我是鬼怪?」

    「沒有,我想你應該不是鬼怪——你只是妖魔而已!」

    「呵呵,還真是有『守龍一族』的風範呀!好吧,我告訴你,我不是鬼怪,也不是妖魔,我是它們的剋星。而你,是成為妖魔鬼怪還是他們的剋星,倒也還不好說!」老人說完後又轉過身來問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是夢吧!」

    「你不會真的以為不是夢吧!」張紹鵬仍舊繼續調侃著。

    老人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歎了口氣道:「果然是渾沌開創世界!有時也真說不清楚何謂夢、何謂真,所在時空不同罷了。」

    張紹鵬突然不想再和老頭玩了,輕聲道:「既然你不打籃球,我回去了!」說完轉身就朝宿舍走去,走得兩步,又回頭對仍舊站在那裡的老人道:「老人家,外面天冷,要不要進去我們宿舍擠擠?」

    老人跟了上來,問道:「你真想讓我跟你進去,真的願意讓我寄宿一晚?」

    張紹鵬一愣,心想反正是夢中,就讓他進去也無妨,於是答道:「跟我來吧,你年紀大了,在外面凍著了會生病的,不過說好了,不許嚇人!」

    「不會,不會的。」老人一下變得和藹起來:「只不過明天同學和老師問起我是誰,你該怎麼說,我可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張紹鵬不屑地道:「難不成你要到夢裡一直呆下去?算了,如果你真能呆到明天早上,我就說你是我的親戚。」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床前,老人邊上床把張紹鵬的同床朝裡面擠了擠邊小聲道:「不好,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你師傅!」

    「好了好了,你停停吧,我還要做點其它夢呢,我要在夢裡和劉芳說說心裡話,你就趕緊睡了吧!

    ……

    第二天一早,張紹鵬被同床叫醒時離上早操時間還早,天都還是一片漆黑,但宿舍的燈已經亮了。正當張紹鵬想再瞇下眼時,同床又推了他一下,並大聲問道:「小鵬,這人是誰呀?」

    張紹鵬揉了揉眼睛,翻過身來一看,頓時感到渾身僵硬。宿舍其他已經起床的同學也三三兩兩地來到床前問道:「是呀,小鵬,他是你什麼人,你什麼時候帶來的,記得熄燈時都還沒來呀!」

    清醒了一下後,張紹鵬一頭坐起,向周邊好奇的同學問道:「這是夢還是真的?」

    「夢你的頭,從昨晚自習一直睡到現在還沒睡夠呀,週末回去是去哪裡偷牛了吧!」一個同學拍了他的頭一下:「趕緊起來洗臉,馬上就到出操時間了。」

    張紹鵬躍下床後再次好好看看床上:沒錯,睡在床上的就是那個穿漢服的老人。於是笑道:「他是我師傅。」

    同床笑道:「八戒,你好討厭,這大唐高僧來寄宿也不提前說一聲,這晚把老身直擠得腰酸背痛呢!」

    張紹鵬也無心跟他打鬧,悶著頭自顧洗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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