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見鬼(上) 文 / 胡貳
待出完早操,同學們都直接去了教室,那會木拓中學是沒有吃早點這一說的,每天兩頓飯都有好多學生吃不起呢。
張學力卻沒有去教室,因為昨晚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所以一定要回宿舍找老人探個究竟,但他也確實不敢一個去,於是主動跟帶操的體育老師說昨晚自己帶了個老人到宿舍寄宿,請老師和他一起去核實一下,這樣如果班主任問起也好有個說法。那體育老師平常也兼管學生宿舍紀律,聽張紹鵬一說,也就一起去了。
兩人來到宿舍時,老人已經起床了,正在整理被子。
體育老師倒也客氣,親切地和老人打了個招呼,但同樣對老人的裝扮感到好奇,於是問張紹鵬:「他是你什麼人?」
還未等張紹鵬回答,老人便搶著道:「哦,我是小鵬的師傅,我姓龔,專門教他做木活的。」
「哦,原來是這樣,老人家你休息,不礙事的,只是孩子要上課,不能陪你了。」體育老師寒暄道。
老人整理好被子後道:「我休息好了,也要走了,不耽擱你們,呵呵!打擾了!」,隨後又對張紹鵬道:「小鵬呀!好好學習呀,課堂上專心一點,別老想著家裡的事,我這手藝,等閒時再學也不遲。」
張紹鵬被搞得莫名其妙,但體育老師在場,也不好多問多說什麼,只得隨口應道:「知道了!」。
「真是個不懂事的娃娃,師傅也不知道叫一聲,難道非得等到本事學完學盡後才肯叫嗎?只怕倒那時,我還反過來叫你了!」
看著老人一本正經地說完後離去,張紹鵬這下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忙碌讓人加快遺忘」!這句話不但經典且很有道理。
張紹鵬在那緊張忙碌的學習中很快就忘了那個老人和那場讓他尖叫的夢,如果不是因為後來學校出的那場事,他也許就真的永遠遺忘了。
那是一個星期三的午休時分,女生宿舍樓突然傳出幾聲尖叫,隨後就是一陣吵鬧……
女生宿舍與男生宿舍緊緊相連,喧鬧聲也吵醒了男生們,張紹鵬出來一看,見女生宿舍前已經圍了好多人,還有一些女生正爭先恐後地擁出來,而幾個老師卻又慌慌張張地往女生宿舍裡鑽去,便忍不住問身邊的同學:「韋廷友,是壞人闖進去了,還是野狗竄進去了?」。
韋廷友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好好在這的嗎?瞎說些什麼!」。
張紹鵬聽他話中火藥味不輕,訕訕地說:「你沖什麼呀!早飯辣子干(吃)多了吧!」。韋廷友有些急了:「我沖什麼,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知道不,38班有女生上吊了!你小子一張口就……」。
「什麼?」張紹鵬一聽就急了,打斷韋廷友的話就往看熱鬧的學生中擠去,眼光不停地在跑出來的女生群中搜尋著。
不一會,一個老師背著個女生出來,隨即又在其他老師的陪伴下快步走向學校大門。老師背上那個女生長發遮面,穿著已經洗得發白的校服,看不清楚究竟是誰。一些學生想跟著去,但除了38班的部分學生外,其他的都被守在現場的老師制止了。
眼看快到下午上課時間,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朝教學樓走去。張紹鵬經過38班教室時,又伸頭向裡面張望了半天,見那教室裡只到了不足一半人,只得進了本班教室。
因為出了意外,下午的課就變成了自習,大家好像也無心學習,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女生宿舍的事情。這也難怪,大家同屬一個年級,平時都很相熟,所以也都很關注,不過始終沒有弄清楚上吊的人是誰。
張紹鵬同樣沒有心思複習,此時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著頭靜靜地盯著手中的一個心型橡皮發呆。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有人敲了敲玻璃,張紹鵬抬頭一看,差點又驚叫起來——窗外站著的是那個老人,那個前久讓自己在夢中尖叫的老人!還是那幅表情,還是那般裝束。
顧不上多想什麼,張紹鵬就衝出教室來到老人身邊,卻不想還未開口就被老人一把抓住左手,快步向宿舍樓走去。
張紹鵬幾次想甩脫老人的手,但那老人抓得很緊,根本不容他掙扎。一直進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宿舍,老人才把他放開。
「你要幹什麼,你究竟是誰?」因為是在學校,張紹鵬倒也毫無懼意,喘了一口氣就大聲質問老人。
老人不答他的話,只是盯著他的右手,看了一會後突然露出一個非常猥瑣的笑容。張紹鵬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趕緊把右手伸進衣兜,然後又抽出來拍了拍剛才被老人抓過的左手。原來他先前一陣緊張加激動,忘記將手中把玩的那塊橡皮泥收起來,直到被那老人發現後才匆忙裝進袋裡。
雖說張紹鵬故意做出輕鬆隨意的樣子,但畢竟內心尷尬,所以就換了個比較友好的語氣又對老人道:「老人家,您又來找我幹嗎?就算上次在路上我對您不禮貌,但也請您留宿了一晚上,還被你嚇得被老師批評!應該算是看扯平了吧!您看我們又不認識,你幹嗎老來找我呢?」。
老人沒有回答張紹鵬,只是問了他一句:「想不想救她?」,說著還指了指他裝橡皮的衣兜。
張紹鵬聞言後身子一震,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說什麼,救、救、救誰?」。
「原來你不知道呀,那我找錯人了,你回教室去吧,我也走了!」老人說著真的就轉身作勢欲走。
「等、等……,等等,等一下,老人家,你說清楚,是劉、劉……那個,什麼想不想救她?」張紹鵬畢竟只是十來歲的孩子,心情激盪之餘就有點口齒不清。
老人笑瞇瞇地站住,語氣有些輕浮地道:「怎麼,你多大點娃娃,毛都還沒長齊吧,也會亂了方寸!」。
張紹鵬知他取笑自己什麼,紅著臉辯解道:「沒有,我只是想問清楚而已,你這人真奇怪。」
「呵呵!既然是這樣,那我告訴你吧,你剛才藏的那個東西的主人在醫院快不行了,你想不想去救她呀!」見他這個神態,老人也不再說笑,認真說道。
「真的是她!」張紹鵬聞言就往外跑,待跑出四、五步後又趕緊站住,慢慢地走了回來,聲音微微發抖地向老人道:「我想救她,但該怎麼救?」
「唔——,很好!很好!走吧,我會教你怎麼做的」。
兩人出了宿舍直接走出校門向街心的衛生所跑去。木拓鄉衛生所也在街尾,不過是在另一個岔口,與中學只隔著一個小小的山頭,所以一支煙的功夫也就到了。
幾個老師和38班的一些學生焦急地等在一間病房門口,大家面色都很沉重,沒人注意裝束怪異的老人和氣喘吁吁的張紹鵬。老人到了後,直接就去推那病房的門。
「喂,你幹什麼,裡面正在搶救病人,不准進去!」一個老師起身制止道。
老人轉身來回應道:「哦,我是家屬,要進去看看劉萍的情況!」
「你是劉萍的家屬?是她什麼人?咦!我見過你,你不是上次來寄宿的人嗎?對了,好像你是39班張紹鵬的師傅,姓龔。」原來那個老師正是上次檢查男生宿舍的體育老師,見到老人的打扮後立即想了起來,待見到張紹鵬也來到醫院,又向他問道:「你這龔師傅真是劉萍的家屬?」
不等張紹鵬回答,老人搶道:「我是這小子的師傅,也是劉萍的親戚。對子,小子,還不一起過來!」說著向張紹鵬招了下手。
張紹鵬向體育老師輕輕點了下頭,也走了過去,老人不等體育老師再說什麼,拉著張紹鵬直接開門進去了。
病房裡,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圍在床邊,其實這邊遠小鄉鎮衛生所裡能做的搶救工作,也就是上了個氧氣而已。老人進去後就高聲道:「我是家屬,病人怎麼樣了?」。
「還沒醒,呼吸非常弱,我們已經盡力了!」一個醫生見兩人進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地答道。
「讓我看看!」老人走道床前,伸手到床上躺著的女孩額頭摸了摸,突然大喝一聲:「醒!」
幾個醫生和張紹鵬都被這突如其來一大聲叫喊嚇了一跳,一個醫生忍不住訓斥道:「瞎嚷嚷什麼!你給我……」,但話猶未盡,便見床上一直昏迷的女孩眼睛睜開,嘴裡也跟痛苦地哼了起來……
醫生們眼見病人醒轉,都長長地舒了口氣,這孩子送來時已幾無呼吸,所裡沒有專業的醫療設施,而這裡離可以實施搶救的縣城醫院有100多公里,平日汽車要行駛近4個小時才能到達,再說這又沒有車輛,所以他們能做的基本就是略盡人事、聽天由命了。這時見老人一聲大吼將其喚醒,都甚感欣喜,也就不再責怪老人了。
但老人卻沒有住手,將粘在女孩鼻孔下那根輸氧氣的管子一扯,對醫生們說道:「這裡陰暗潮濕,她不適合呆在這個地方,我要把她送回學校休養。」一個年輕醫生剛想說什麼,被旁邊的一個中年醫生一扯,那中年醫生向老人滿臉堆笑道:「您是家屬吧,我們所裡的條件也確實不宜多住,但如果你們要把病人接走也要老師同意才行,畢竟病人是他們送來的!」
老人毫不猶豫地道:「好!」。對張紹鵬一抬手道:「小子,愣著幹嗎,快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