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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生不同床.死求同眠 文 / 牧秋兒

    牛家村

    晚飯過後天色微暗,村頭的寡婦李老婆子坐在屋門口發呆,她這幾日心神不寧,一連幾日都夢見住在村尾的孤寡老張頭,夢到那老張頭站在遠處望著自己,什麼也不說只是那樣望著,表情有些牽掛有些不捨有些心疼,這夢弄得李老婆子一夜一夜地驚醒,每晚都睡不踏實。

    李老婆子轉頭,望望屋裡自己那獨苗兒子,那小子和他媳婦鬧得正歡,老婆子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緩緩向村尾走去,想去看看那老張頭,怎麼每天晚上都來找自己,是不是有個什麼事了。

    這李老婆子和那老張頭都是苦命人,兩人一個村,從小到大青梅竹馬相互喜歡,可李老婆子家人不同意,便沒能走在一起,李老婆子命是真苦,在家人的安排下嫁了人,嫁人沒幾月便帶了崽,帶了崽沒幾日男人便死了,那獨苗小李子連爹長啥樣都沒見過。

    這樣的女人在農村被認為是克親,命裡帶凶不吉利,非但鄉里鄉親繞著走,就連那父母親人也都少了來往。李婆子那時才二十歲不到,獨自一人還懷著身子,那日子咋過?那時老張頭還是大小伙,他心不忍就去幫襯著,忙裡忙外體力活全包了。這一來二去村裡風言四起,說李婆子剋死男人勾引野漢,天生水性楊花有辱門風。那張家父母也是氣急,隔三差五就到李婆子家門口辱罵,可不管村裡再怎麼風言,父母再怎樣勸說打罵,那老張頭就鐵了心,依然有空就去幫襯著李婆子。

    其實倆人還真沒做什麼出軌的事,最多也就李婆子哭泣時,老張頭拉過她的手。李婆子說自己命苦,受些委屈是命裡帶著的,認了!但自己委屈了,不能讓自己孩子也跟著受人白眼,老張頭要願意等,那等娃娃大了找了媳婦成了家,那時要老張頭不嫌棄,自己便跟了他去,老張頭樂呵!傻笑。

    可這一等便是二十年,好容易熬到孩子娶了老婆,李婆子覺得差不多了,便有意無意地在孩子面前透出了點心思,小李子沉著臉沒吭聲,那兒媳婦就摔碗砸鍋,背地裡和男人說,都四十老幾了還想嫁人!要不要臉?村裡講究從一而終,她丟不起那人。見男人苦著臉不說話,小媳婦來勁了,發了狠話,說古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媽要做出那樣丟人的事,那就別怪她這做兒媳婦的有那門心思。

    小李子咬咬牙狠了狠了心,非但不同意自己媽和老張頭的事,還不讓那老張頭進自家屋了,連倆老出門碰了面說話都不讓,說別讓他丟人,絕了倆老的往來。他忘了小時候沒少騎在老張頭脖子上玩耍,生了病也是那老張頭背著他,趕了幾十里山路送去醫治。

    李婆子無奈,又說再等等,老張頭默默點頭苦笑。這一等又是二十年。

    李婆子走到村尾,那裡有一棵大榕樹,小時候經常和老張頭坐在樹下玩耍,老婆子望了望遠處老張頭那屋,黑燈瞎火像是沒有人在,也奇怪天都黑了這人跑去哪了呢?便坐在樹下歇歇氣想著等等看,邊等著邊回想小時候兩人開心玩耍的情景,不禁濕了眼眶老淚渾濁。

    正坐著忽然覺得一陣陰冷,伸手緊了緊衣服,回頭一望身後站著一個人影,李婆子揉揉渾濁的眼睛一看,老張頭站在那裡傻傻樂呵!

    李老婆子白了他一眼,臉上顯露出少女時嬌憨羞澀的神態,嗔怒道:「那麼老了還嚇唬我!還跟小時候一個模樣,那麼皮!」

    張老頭依然傻笑,口氣有些無奈說:「不就是怕嚇到你麼!可又想你,只敢遠遠望望你,便知足了。」

    李婆子笑,臉上擠滿皺紋細聲說道;「知道你心裡有我,這些年了你每天都要從咱家門口來回幾次,咱們望一眼笑一笑,知道彼此平安,心裡也就踏實了,這些年不都這樣過的麼?可為何這幾天你不來了?你可知道每天晚上我都是夢見到你,見到你那樣地傻樂呵!可你又不說話,摸不著拉不到的,你可知道我擔心著你咧?」李老婆子嗔怪張老頭不去看她,此時說出心裡話,引動了心事便哭泣起來,伸手想摸摸老張頭,知道個冷暖心裡便多安心一些。可一摸沒摸到,李老婆子一陣莫名的心慌,摸了把眼淚,伸手便去抓老張頭的胳膊,只見自己的手竟然穿透了老張頭的身體,滑落下去,頓時忍耐不住哭了起來。

    「你這是咋地啦?咋地啦?」

    老張頭也哭,向往常一樣去撫摸李婆子的頭髮,可那撫摸如今已變了感覺,沒有往日那種溫馨,沒能感覺到老張頭手掌中那粗糙的印痕,沒有了那粗糙但溫暖貼心的感覺,只覺得一陣寒氣劃過。

    「摔了。」老張頭擠出兩個字。

    「摔哪啦?」

    「後山」。

    「你傻啊!那把年紀啦!你跑後山幹什麼咧?」李婆子已經明白過來,是見到了老張頭的魂,她哭泣得更傷心,全身都沒了氣兒,手不住地去扒拉,想拉住老張頭怕他消失不見。

    老張頭傻笑「前幾日不是見你老咳喘麼?後山有些草藥,想去弄點給你熬了喝,可沒成想路滑就摔了。」

    「你這是何苦咧!你個該死的老張頭,你讓我這心如何安咧?」李婆子摸不到老張頭,只得使勁地搓揉著自己的腿,捲縮著身體,一時間連直立身子的力氣都沒了。

    「哭啥?這人不都得走這一遭麼?早些晚些又有什麼關係是不?我就是怕你想不開,想著怎麼和你開口說,往後啊,你得安心過日子也別牽掛著我,照顧好自己我在那邊等著你咧,到那時咱們不又能見個面說個話麼?」老張頭坦然,勸慰李婆子。

    「你也知道我掛著你啊?老張頭!你走了那叫我還怎麼活咧?」

    「別說傻話,你陽壽未盡好好活著」老張頭板起了臉,真心不希望李老婆子說不吉利的話。

    李婆子見到他生氣的那模樣,擠著爬滿皺紋的面皮苦笑!含著眼淚呆呆地望著老張頭,輕聲問道:「悔不?」

    「悔啥?」

    「等了我四十年啊!悔不?」

    老張頭搖搖頭傻笑,李婆子也笑,開心地笑,覺得自己這幾十年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摸了把眼淚笑著對老頭說:「你等了我四十幾年,如今你去了連個戴孝的人都沒有,連個安葬的人也沒有,咱們這命還真是苦咧!」老張頭咧咧嘴依然傻笑,笑中帶著一絲苦澀。

    老婆子望見,心中一痛滾落兩滴淚水,接著說道:「傻樣!再苦也有個頭不是?今天咱們的苦算是到頭了,我隨了你去可好?」

    老張頭愣住,連忙搖頭,生氣地說道:「你陽壽未盡,急啥!四十幾年都等了,還急在這一時?」

    李婆子也不生氣,覺得開心,笑著說:「你都能等我四十幾年,就不准許我少活幾年啦?往後沒了你,見不到你了那還叫活著?那叫熬,有啥意思咧!再說了我的心早給了你,今天算嫁了你,你要不嫌棄我,咱就去幫你暖暖身子去,別讓你在世上走一遭,連女人是個啥滋味都不知道,豈不憋屈得很。」

    老張頭傻笑,哭著笑!眼眶通紅心裡覺得對不住李老婆子,顫著聲問到:「這,行不?」

    李婆子一臉嬌羞,恢復了少女般的神態,故意歪曲老張頭話語的意思,低垂著頭埋怨道:「你還行不行,得問你們男人咧!咋地問起我來了?」見老張頭一喜,咧著嘴只是傻笑。便又埋怨道:「人家娶媳婦都坐著牛車,穿了花衣蓋了蓋頭咧!我這自己送上門了,什麼都沒有,還得自個兒走著去,你還不樂意麼?」

    老張頭淌著淚連忙搖頭,隨即又連連點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搖頭還是該點頭合適,傻笑得難看。李婆子偷笑!白了老張頭一眼,站起身來一臉嬌羞:「走著?」

    「走著!」老張頭帶著哭腔回了一聲。

    倆人顫顫巍巍往後山走去,一道身影柔弱蹣跚,但步子堅定,一道身影飄忽虛幻陪伴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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