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春雨 文 / 深藍行者
氣候變化無常，清晨方是陽光燦爛，到中午卻是陰雲密佈，不多久，春雨臨至。青山重疊蔥翠，凌蠍一路向北行去，倒不是真信了沈半仙能解他危難的話兒，而是他本無方向目標，去往何處都是隨心而為。
煙雨濛濛，他卻不去尋躲避的地方，就這麼行走雨中，任漫天的雨絲打濕全身，冰涼而清醒。
忽然望向身後，青色蝴蝶還是隨他而來，若是近看會發現一層淡淡的光暈將它包裹著，雨水滴落到光暈便會自行濺開。饒是如此，它依舊飛的非常艱難，已然和凌蠍落了一大截。
凌蠍急忙回走，伸手輕輕護住了它，閉眼睜眼，渾身一震，週身雨勢便被無形半圓狀的氣力壓開。
「好些了麼？」凌蠍微笑道，嘴角一點猩紅被他輕輕抹去，臉色蒼白。蝴蝶似乎不悅，在他左右上下飛舞，起起落落。凌蠍呵呵一笑，逕直前行
來到一段古木橋，他不禁駐步停下。斜風細雨，橋邊不知名小樹生長茂盛，無數雨水滴至綠葉，順著那清晰可見的脈絡落下溪澗，如琉璃墜珠的玉簾。
凌蠍立身橋上，怔怔望著這空山新雨，眼神茫然若失。山色濃重，一人一蝶一春雨，不言不語。時光彷彿凝固了他們的身影，永不流失。
「施主，煩勞告知北荒的蠻山今在何處，感激不盡？」
「嗯？」凌蠍疑惑看去，卻見一個光頭光腦的小僧站在自己右邊，衣著極為怪異，一身僧衣破爛不堪，雙手還捧著一個粗糙的瓷瓶。
小僧本只想找人問個路，但在凌蠍轉過頭來後，心裡止不住地後悔。這也怪罪不了他，畢竟凌蠍面容實在太過詭異，若不是大白天，指不定會認為遇到了什麼孤魂野鬼。
凌蠍見他眼裡沒有與他人一樣厭惡的意味，嘴角噙住一絲溫暖，輕道：「抱歉了，我也是初次出門，不清楚你所說的蠻山在何處。」
那小僧見凌蠍清明的眼眸，一愣，心想這人看來並非惡徒，師傅的教誨當真是了不得，果然是善惡不可以貌取人的罷。沉默下來，兩人倒是有些尷尬。
「施主這是要往何處去。」小僧問道，自從被師傅抱養到大，人間無情，一路化緣受盡白眼，對他如此客氣的卻是少見。他不過十七年歲，心裡有些感動，話兒也就多問了幾句。
「我不知，有人說北方氣運能解我危難，反正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去碰碰運氣也好。」凌蠍苦笑道。
危難？來不及考慮，小和尚身上都已被淋透。凌蠍知道他不適，便提議找個避雨的地方，小僧這才反應到凌蠍的厲害，那雨水竟不能濕他半分。
向前跑了幾里，終是找到了一個茅草的亭子，也不知何人所蓋。
聊過，凌蠍對小僧總算有了些瞭解。這小僧命運也著實不濟，爹娘雙親在其幼年接連因疾去世，村裡貧苦，均衣食不保，遂沒有一戶肯收養他。恰巧師傅途中經過，見他可憐，便收他入了佛門，賜法號了空。
無奈師傅只是一個四海為家的野僧，化到的緣大多都給了他，身體越來越弱，前不久終是撒手人去了。受師傅臨終交代，要去大相寺求收留。江湖上流傳北荒蠻山將出現古墓，各門各派都會前往，了空便想著要去那希望能碰上大相寺的僧人。
了空問凌蠍的經歷，凌蠍搖頭，只看著了空師傅的骨灰盒不言語，感懷他的人生與自己同等，親切之感不覺更深了。
「了空大哥，你比我年長一歲，我稱呼一聲大哥，你就不要叫我施主了罷，我聽著怪彆扭的。」凌蠍呵笑道。他在明月谷長大，不懂得佛門中人對塵世中人的稱呼。
了空呆了一下，這如何使得，要是與你直呼姓名豈不是壞了規矩？
「了空大哥是不願麼？呵，那便算了罷。」凌蠍瞧他呆愣不說話，以為他是不願，眼神黯然了一下，打起精神勉強笑道。
「不是不是。」了空忙道，他本就不是什麼得道高僧，與師傅輾轉世間只為存活下去，這些門門道道的也不願接受太多。一咬牙，接著道：「那我便叫你凌兄弟，如何？」
「了空大哥！」
「凌兄弟！」
稱呼拉近了不少，凌蠍心裡舒坦了些許，山中回聲竟是迴盪不絕。青山為憑，綠水為證。
「了空大哥，反正我也去北域一遊，那北荒蠻山也是北方罷，我們不妨順路如何？」凌蠍說道。
「那是最好不過，只是……」了空頓了一下，擔心道：「凌兄弟，你方才說你有危難，且說來與我聽聽，雖然我能力甚微，但也當全力幫你。」
凌蠍雖然也想告知，但這事比登天還難，又何必讓白白他人擔憂，徒添他的煩惱呢，於是便道：「這事說來話長，也不一定是真，說不準是那道人欺弄於我。日後到了蠻山，我再與了空大哥細說罷。」
了空聽他似乎有難言之隱，那撓頭不自在的模樣實在不忍再追問下去，在路上再慢慢盡力助他就是了。
驟雨初歇，青山木林、花花草草都似被洗滌的煥然一新，淡淡似白似若灰的霧氣薄如輕紗，繚繞群山峻嶺之上，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凌蠍與了空一路上說說笑笑，倒是也不覺得路途乏味枯燥。
明月谷，湖畔。
媚娘背挎一個包袱，六位長老、美姬、鋼牙、倩兒都在，還多了一個英俊的男子和幾個小妖。
美姬正依偎在男子肩上，他便是美姬的丈夫黃豹。而那幾個小妖，是當年撿到小凌蠍時在場的小妖們其中幾個。
「對不起，我不該告訴小蠍他的身世的。」一隻小白兔吐言道，兩隻大耳朵緊貼著，眼淚竟是落了下去。聽它的話兒，幾個小妖亦是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媚娘急忙抱起小白兔安慰幾句，蠍兒可不是因為這個離開，況且如今責怪也沒意義了。
「媚娘，你真的不用我去麼。」鋼牙道。
倩兒也是一急，說道：「姐姐，你為何不讓我跟，加上我們，找到蠍兒把握不是更大麼？！」
「不可。」媚娘堅決道：「鋼牙你要守護山脈，維護谷中安定。倩兒你修為不夠，妖氣容易暴露，反增了麻煩。」
見他們還想說什麼，媚娘右手一擺，道：「蠍兒危急，容不得我們在此瑣碎，我這便去了。世道艱險，一步不慎，萬劫不復，你們決不能不聽我話兀自進入人世，還請長老看好倩兒他們。」
憑空一躍，身影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