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辣椒老師 文 / 蘇奕楓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語文。自從曾經和金胖子結下了樑子、與鄭四眼暗鬥了幾回，我就很少再聽語文課，都是姐姐給我提前做的輔導，所以以後的語文課我並沒有花太多心思。若說起由喜歡數學轉變為喜歡上語文的過程，也許是因為許辣椒，也許是因為范士珍。

    關於許辣椒啊，這辣椒當然不是她的名字，其實，她的名字也不辣，很溫柔，叫做許春梅，我五年級時候的語文老師。因她也曾在學校種菜，而且辣椒種的特別好，人也喜歡吃辣，所以同學們聽其他老師戲說她的事跡之後便在背後給她扣了這麼一個一聽就讓人冒汗的綽號。許辣椒比金胖子還要大幾歲，她的皮膚像是乾癟的黃土，長年的辛勞，給她眼角留下深深的魚尾印跡；手掌長出了厚厚的裂開的繭，有趣的是，她尖尖的下巴就像是辣椒頭。不過，她那濃密油亮的短髮，仍是那麼的烏黑。夏天的時候她穿單層的衣服的時候，可以明顯地看清她肚子上有層次的贅肉，好像裝滿了故事。是的，在我的記憶中，她特別會講故事，我喜歡她的課，也完全出於喜歡她肚子裡豐富的課外知識。我們尤其愛聽她的作文課，她講起課來總是那麼風趣、幽默、引人入勝，使我們興趣盎然。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作文，特別是我，逐步懂得一點寫作的「奧秘」。

    記得有次許辣椒大步跨進教室，她顯得格外興奮，走到講台前，笑嘻嘻地說：「同學們，今兒我特別高興，你們曉得我為麼得兒高興嗎？」我們都咧開嘴，搖搖頭。許辣椒接著說：「今兒早上，我到菜市場，一塊錢，買了兩隻老母雞，你們說能不高興嗎？」同學們哄地一聲笑了，只有雄得兒最誇張，笑得連腰也直不起來了。我想：這許辣椒准又在開玩笑了（雖然那時候的錢很值錢，但是也買不到兩隻母雞）。哪知許辣椒卻一本正經地說：「真滴咧，我從來不說假話。不信，我讀給你們聽。」說著，他拿起一本作文本大聲念了起來。原來就是雄得兒在作文中寫他跟爸爸到菜市場去買雞，他老爸只付了一元錢，買到兩隻肥壯的大母雞。這時同學們才恍然大悟，許辣椒是在批評雄得兒寫作文不顧事實，胡編亂造。許老師說：「不管你的描寫多麼生動，詞語多麼豐富，不真實的文章是沒有意義的，就不是好作文。」我想，我也常犯這種毛病，如以前寫秋遊時，卻寫「春光明媚，百花爭艷……」打這以後，同學們寫作文時，總要細心琢磨，深入瞭解，遇到不明白的問題，便問許辣椒，類似的錯誤就大大減少了。

    我曾經問許辣椒：「許老師，六年級的時候，您還會代我們的課麼？」

    「不會了！我老了！該退休了。金老師不也退休了麼，她現在在幫學校管菜園得兒，我退休了也會去的，跟她一起吧。」許辣椒如是說，我的心裡產生了一種失落感。突然聽她提起金胖子，我的腦海裡就立即浮現起當年金胖子敲我叮拐的那一幕。

    「金老師沒您教得好！」我說。

    「瞎說！其實一年級是最難得教的，金老師教了這麼多年的一年級，也確實不容易。你們六年級應該是范老師代。」

    「范老師？是哪位？他教的很好麼？」

    「范老師就是范士珍，她教得很好，她是我們學校老師當中上過高中的其中一個，跟金老師差不多的年紀，她一直是代六年級的。」

    「可是到了六年級的時候又要重新分班，我不一定能被范老師教啊。」

    「你想到她的班上？咧闊以（沙洋方言，意思就是「那可以」）！我到時候幫你說一聲就是了。不過啊，她的嘴巴得兒無情的很！」許辣椒笑著說。她的笑容有著母親一樣的和藹，彷彿帶有天然的親和力，至今令我記憶猶新。

    沒想到許辣椒一下子就答應了，也不知道許辣椒會不會像當年的小曹老闆一樣糊弄我。不過後來的事情發展證明，許辣椒沒有糊弄我，我真的如願以償地分到了范士珍的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辣椒在背後幫我說了，或許是因為我的運氣好，因為那個時候許辣椒已經退休了，她也沒有給學校種辣椒了。後來，我才知道，許辣椒因為白血病而過世了，我因此還傷感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