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大手筆整頓軍政 爭平等終結國恥2 文 / 任我*飛揚
第三節
關聯到地方的軍制變革是平時負責地方治安的鄉兵,還有普遍分佈於大宋境內的武裝集社。朝廷以原王安石變法中的「養馬法」、「保甲法」為依據,再加上戰爭時各地組織自衛的經驗,十丁抽一、二十戶一馬,本時訓練、戰時為兵,「寓兵於民」、「寓馬於民」。
這兩個戰備之法經修改後,鄉兵和馬匹按地域編組成鄉軍,都由兵部主管,能夠蓄兵予民,一旦有了戰事,可以很快形成戰鬥力,也免得平日裡過多的軍隊浪費錢財。
原來王安石實施之時,百姓承平已久、安逸享樂之心過盛,將軍役等同於傜役,不願意參與平時的訓練,也不願意多養育馬匹,導致二法時行時廢,根本沒了作用。但現在,百姓經歷了幾十年的戰亂,已經知道保證國家武力的重要,求戰、恢復中原之心極為迫切,鄉間百姓自主集社或主動參與軍事訓練者甚多,故二法只要地方行事妥當,能夠得到很好的效果。
在地方「養馬法」、「保甲法」推行,阻力最大的反而是地方政府和官員。尤其是"保甲法",改變了地方以大姓和宗族管理百姓的舊制,也使得國家可以借編製保甲之機查清實際的情況,給每年徵收的賦稅提供詳盡的數據。
更主要的是,編製保甲之後,國家可以利用編成的保甲知道不少民間的實際情況,等於多了一個由下而上的監督體系,地方官吏自然不願意推行。
為了讓朝廷的改制深入民心,皇太子趙惇接受了巒明的建議,把朝廷關於改制的坻報增印,明發天下。然後,又將各項新制度由太子宮中的文臣們改編成了順口溜,讓召集來的說書人教吏民百姓傳唱,以使更多的人瞭解朝廷的新舉措和目的。
為了減輕地方上的阻力,「養馬法」、「保甲法」從邊境向核心推廣,邊境地區經常還是有些小的戰亂,百姓們和當地官府都有保護地方安寧的需求,推行這兩種蓄兵於民的策略比較容易。而且,因為大宋缺少良馬,邊境上常年與金、西夏、周邊諸部進行交易,以換取馬匹,種馬的來源可以更好的解決。
皇太子在這樣大動干戈之前就建立起監察台,也是擔心地方上在進行變革的時候胡來。監察台雖然不能完全杜絕地方上不服從命令或是隨意改變政令的行為,但要好的多。監察台派出了監察官員,如果那些地方官員不願意推行,就開始對其進行清查,嚇的地方官員不得不推行。
軍制的改變雖然也讓那些守舊之臣擔心,但整個軍隊層級的設計是重頭輕下,戰鬥力最強的軍隊集中在朝廷手中,而且軍隊的後勤也還掌握在國家手中,不怕有國家變亂的風險。各級謀士團的設立,反而使得有軍事素養的文人可以大量進入軍隊擔任官職,還給予了他們對將領的牽制權,這也使得士林們對此次的改革接受度較高。
在地方軍制改革正在比較順利進行的時候,理學大師朱熹再次上書,認為練兵修武、恢復中原都是胡說,反對現在所進行的軍制變革,他覺得只要能夠緊守疆界,修正德業、嚴明紀綱,就能使金人感到恐懼,不戰而屈人之兵。
看到這份長達萬餘言的上書,皇太子趙惇本人是覺得既可笑又有些惱火,朱熹身為當今的理學宗師,在儒學中有很大的影響力。他這種只要自己立身明義,就可以決勝於朝廷之內、播遠威於外國的思想,會讓不少士林中人更加的死守所謂的"義理",而不知變通,牽制朝廷的變革。
為了理清大家的想法,也是確定國家未來的方向,皇太子趙惇下旨,以朝廷的名義招朱熹、陳亮和各儒家學派的主要成員入朝,要求他們公開講述自己的主張、互相辯論,以正理義、明事非。
陳亮在辛棄疾處接到朝廷旨意,知道此次是皇太子準備借解決儒家學術之爭,來理清偏安一方的主和派和立志恢復的主戰派的爭執,定下朝廷將來舉措的基礎,便與同時被詔入京的辛棄疾一同啟程。
其他被徵召的儒家宗師和學者大都也對儒家現在的學術亂局不滿,認為要保證國家的穩定,必須要有一個學術的核心,所以也紛紛應詔上路,趕往京師臨安。
但朱熹卻上書拒絕入朝,認為天理為規、無需辯駁,再次強調了自己的「正心誠意」之論。直指太子用心不正、急切過度,所用臣子都是「至庸走卒」,指責朝廷的備戰是浪費資財,並要求天子趙慎重新理政。同時提出了六項「急務」:重新教育太子並為太子選妃,選任剛明公正者為臣,振綱紀、變風俗,養民力,修軍政。
如此指斥主政的皇太子、批判大臣,比當初被認為是「狂妄」的陳亮上書還要過分。朝中官員們得知之後,紛紛上奏章譴責朱熹和理學「欺世盜名」,認為理學是偽學,要求朝廷明禁理學、以正士風。
這次,一向反感理學的皇太子卻並沒有立刻藉機對理學採取行動,而是說服眾臣,認為道理不辯不明,還是給朱熹一個說明自己理論的機會,這樣才能真正的明事非、識真義。朱熹上書中唯一還得到一些臣子贊同的,只有盡快給皇太子選妃這一條,但又被皇太子給否定了,他以祖父喪禮也應按三年守制盡孝為由,再次推拒了選妃的建議。
趙惇隨即再次下旨明確告知朱熹,此次學術之辯不以親近、不認好惡,一切以學術爭辯的結果而論。如果他再不赴朝,那麼朝廷就會把理學作為偽學進行嚴禁,查禁箸作、封閉書院、禁棝學子。
知道此次無法躲過的朱熹只得啟程赴京,臨行前對友人說道:「皇太子信重陳亮、辛棄疾等人,意欲北伐中原,不顧事實情況,全不知國中尚有太多可慮之事。此次辯論,不過是走個過場,理學被禁只在眼前了。」
友人勸他不必過慮,還是赴京看看實際情況再說,也許結果不會那樣壞。
第四節
大宋隆興二十一年三月,新春佳節剛過,儒家各派學說名傳一時的代表人物,都陸續趕往臨安,可以說是群星閃爍:朱熹、金華四先生(何基、王柏、金履祥、許謙)、黃震、江西「三陸」(陸九淵、陸子壽、陸梭山)、陳亮、周行己、許景衡、鄭伯雄、伯英兄弟、薛季宣、陳傅良、葉適、呂氏兄弟(呂祖謙、呂祖儉)、張栻、烏傷四君子(喻良能、何恪、喻良弼、陳炳)等等,不在朝為官的的俊傑之士大都奉詔來京。
這場論戰也吸引了全天下人的目光,連大金和西夏聞訊之後都專程派出了使節前來旁觀,這也是歷史上的第一次。
此次出使的金使,正使是宗室成員完顏宗雋,副使是宇文虛中。
金人副使宇文虛中當年曾經是虞允文大人的同僚,也在黃河岸邊和汴京兩戰中參贊軍事,曾經為大宋立下過大功。後來,卻因為堅持抗戰而被迫隨李綱大人上了前線,在援助河陽一戰中力盡被俘。金人對其才幹和能力極為欣賞,把他送回止上京並加封了高官。
宇文虛中一直不肯投降,在上京被困了數年。直到大宋紹興三年岳飛被害,徹底絕望了的宇文虛中才接受了金人的官職,但事先與金人說好,他絕不參與滅宋事務。
等宇文虛中知道虞水靈出山主持軍政要務,最終保住了大宋,與自己經歷相同的時俊因為羞愧而自刎在臨安城下之後,便辭去官職隱居。直到宋金再度和談,他才又出仕金朝。
由於對投降行為覺得羞愧,宇文虛中從不見赴金的宋使,也從未前往虞允文大人墓前祭掃。此次,他以大金禮部尚書的身份擔任侍中完顏宗雋的助手,也是因為年事已高,想藉機回在江南的家鄉看看。
論辯尚未開始,邊境上發生的事已經吸引了大家的眼球:「交聘」禮儀之爭,也就是宋金兩國的外交禮儀之爭。
金朝使團剛入宋境,大宋皇太子趙惇就給大金使節出了個難題,大宋前來迎接金使的「接伴使」秘書郎趙彥中拒不按老規據下跪,要求兩國使節平等相待。
從高宗、秦檜與金簽訂第一次和約,金使要求金帝的詔諭到達宋境時,宋要派出「接伴使」跪接;所過州縣,當地所有官員也要拜迎。金帝的詔諭到達朝廷之時,宋帝要改穿大臣服裝跪受,對金使要以臣侍主禮相待。以上規據,在秦檜主持的和談下全部達成,如此屈辱的媚侍金人,自然引起朝野強烈反對。
由定國孝賢皇后虞水靈主持的第二次和談之後,宋金之間的交往禮儀大大減少,只是保留了宋派"接伴使"到邊境迎候金使,金使到朝之後與宋帝平起平坐的規據,這也是因為金與宋地位對等,在和約中還要略高一些,代表金帝的使節自然不用向宋帝行臣子禮。
但由於高宗一直堅持妥協、媚侍大金,在紹興十年發生的金人冊封事件中,高宗雖然自己沒有屈膝迎接金使,但卻讓「接伴使」下跪相迎。雖然高宗因此失盡臉面而被迫退位,但「接伴使」代替天子以跪禮相迎金使的禮節卻從此保留了下來,這也是因為身為太上皇的趙構不許天子趙慎變更的原故。
此事成為大宋臣民心中的隱痛,不少不願向金人叩首的臣子一旦被選為「接伴使」,就以辭官來表示抗議,搞得朝廷每一次挑選「接伴使」都麻煩的要命。
此次金使來朝,天子久不主政,自然不用親自選擇「接伴使」。
主政的皇太子則是明確告知「接伴使」不必向金使行臣子禮,理由也很直接、乾脆:出迎金使的大臣是大宋朝廷欽使,代表的是大宋的朝廷,與代表金帝的金使地位同等,自然不用行什麼跪拜之禮;至於雙方所約定的君主之間行叔侄之禮,乃是家禮,家禮不可勝過國禮。
得知大宋「接伴使」拒絕行跪禮是因為大宋皇太子趙惇的旨意,正使完顏宗雋給氣的跳了起來,大罵宋人無禮,威脅如果大宋不按舊規接待,大金將視為和約破裂!副使宇文虛中並沒有當場表示意見,只是在一邊冷眼旁觀。
大宋「接伴使」、秘書郎趙彥中見金使完顏宗雋又跳又叫、副使卻坐在一邊不開口,心中有數。因為,金使出發之時,朝廷的情報已經把大金使團的內部情況搞清楚了,他自然知道宇文虛中的來歷,這也是皇太子藉機廢除金宋兩國在外交上不平等地位的原因之一。
等金使完顏宗雋叫累了,也跳不動了,趙彥中這才不動聲色的說道:「完顏大人,閣下身為大金使節,如此形象才是有損大金臉面。」
完顏宗雋給趙彥中氣的險些趴下,一隻手直直的指著他的鼻子:「你、你,居然敢如此對付大金欽使。好,很好,看來你們大宋是不想安生度日了,等著瞧!!!」
說完,完顏宗雋轉身就打算出門,誰知趙彥中一通話,就把他定在了門口:「完顏大人,貴國皇帝陛下對此次儒家學派匯聚十分重視,特地派出你們二位精通漢學的臣子前來觀瞻。如果因為閣下的一時之氣,讓大金皇帝陛下掃了興致,這後果……」
「你敢威脅我?!」完顏宗雋轉身衝到了趙彥中的跟前,怒氣沖沖的盯著他。
可趙彥中卻沒有半點的不安或是膽怯的表示,此人雖然有些書生意氣,但膽子極大,而且屬於一心一意要求恢復中原的一類,皇太子趙惇才會用他作為此次「接伴使」,並授予他全權,只提了一個要求:結束宋金不平等的外交禮儀,但不可導致戰爭。
這個要求提出之時,朝中大臣都認為十分的困難,金人狂妄自大,不經過戰爭想改變雙方的關係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趙彥中卻毫不猶豫的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