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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查家底考校軍政 機關盡高宗病亡1 文 / 任我*飛揚

    第一節

    消息傳到鎮江府衙的時候,辛棄疾和陳亮兩人正在窗下對弈。

    自從虞景派岳氏兄弟把受了酷刑的陳亮送了回來,岳氏兄弟就寸步不離陳亮,非要看著他把傷養好才肯離開。這會兒,陳亮正無可奈何的「享受」著兩名少年小心的服侍,實在是沒法子,這兩兄弟文武雙全,陳亮一個歲數也不算小的文弱書生,根本甩不開他們的看管,只得由著他們跟在後面熱情的當小廝了。

    等辛棄疾的弟子常藝林(字傳心)急沖沖的拿著剛剛到達的坻報,從外面衝進書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正在給兩位長輩續茶。

    常藝林小心的問道:「兩位岳公子,請問你們是臨安人吧?」

    「是啊,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岳義康抬頭看了小心翼翼的常藝林一眼,笑了起來:「傳心師兄怎麼突然想起來問我們的家鄉?」

    「你們原來是說父親是一名小軍官,母親也不過是個出身不高的侍女,而且和虞公子是師兄弟?」

    放下茶壺的岳義靖也直起了身,驚訝的看著常藝林:「對啊,你幹嘛好好的又重複一遍?」

    「傳心,你這是在說什麼呢?到底怎麼了?」兩位長輩也都驚異的看向緊張的常藝林,辛棄疾莫名其妙的問道。

    常藝林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然後一點兒沒有間斷的說了下去:「岳氏兄弟的父親的確是軍官,卻是負責訓練皇家十萬近衛的岳王世子岳雲;他們的母親也的確是個侍女出身,但卻是孝賢皇后的妹妹虞景兒;至於那位大氣、豪爽的虞景公子,的確和他們是師兄弟,不過,同時他也是他們的表兄。」

    看著呆愣的四個人,常藝林將手上的坻報放到了桌上:「兩位岳王家的小殿下,解釋一下吧!」

    岳義康迅速的搶過坻報,匆匆掃了一眼,立刻對著自己的大哥叫了出來:「老哥,你快來看看吧,我們的那位太子爺又把咱倆給賣了!」

    「真是,惇哥怎麼總喜歡幹這種驚天動地、還不收拾乾淨的好事?!要不是他比我們大,而且又是君主,我有的時候還真想在他腦袋上來上一下,太過分了。」岳義靖接過坻報,掃了一遍就皺著眉頭開始抱怨,還真的是頗有自己母親虞景兒的風範。

    突然,兄弟兩個感覺到周圍實在太安靜,抬頭看到三位被他們給嚇到張口結舌的震憾表情,頓時感到不好意思。

    岳義康摸摸自己的鼻頭,尷尬的笑著:「嗯,那個……別奇怪,我們兄弟三個從小一起長大,平時就是這樣相處的,我們可沒有弒君的意思。」

    「你們是說,那位一身傲骨,自稱是『天下第一狂生』的虞景公子,就是我大宋的皇太子,孝賢皇后的親生兒子趙惇?」陳亮根本沒聽見這兩位的大不敬言語,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但還是木呆呆的,心裡第一次感到不真實,一直在發虛:「你們沒在開玩笑吧?」

    岳氏兄弟給兩位長輩的反應給嚇到了,深怕他們受不了刺激,那位麻煩的皇太子殿下可不會輕饒了自己!

    岳義靖小心翼翼的回答:「沒事幹,我們也不會拿這事兒來開玩笑啊,坻報上不都已經講了嗎?冒了任兄的名字跑去考中狀元的虞景,就是我們的皇太子殿下趙惇,這沒錯啊!」

    沉默,仍然是沉默,正當岳氏兄弟緊張的想湊上去,看看這二位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辛棄疾突然仰天長笑,然後又和陳亮抱頭痛哭:「蒼天有眼、蒼天有眼,蒼天有眼!我大宋終於有希望了、有盼頭了!!!」

    這下可把兩兄弟給嚇壞了,他們正打算上前去勸解,卻被常藝林給攔住了,他也是滿臉的淚水,聲音哽咽:「別攔著兩位長輩,他們盼來盼去,就盼著朝廷有奮起的一天。一次次給他們希望,一次次又是失望,本來都已經快絕望了,現在終於有了真正的希望,就讓他們發洩一下吧。」

    「兩位長輩不要興奮過頭了,這事情沒那麼簡單。」等辛棄疾和陳亮的情緒漸漸的平靜下來,岳義靖不緊不慢地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意思?」陳亮和人辯論的機會多,反應夠快,又搶先問了出來。

    「諸位難道忘了,皇太子冊封費了多大的勁兒?!」岳義康也反問了一句,看到面前的眾人一愣怔,他冷笑了一聲:「事到如今,有些人還是不甘心,幸好陛下的兩位皇子關係良好,才沒惹出什麼禍事。可某些人還在裡面亂攪,要不是殿下從來不會多疑,不定會鬧出什麼驚天大案。」

    「太上皇仍在,偏安江南的勢力還控制著朝廷,惇哥早就被他們看成是麻煩,務必要除之而後快。惇哥的路,不好走。這次突然冒名考試,惇哥只怕也是想藉機給那些老傢伙一個耳光,讓他們老實點兒,別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沒事找事。」岳義靖接著弟弟的話說道,明亮的眼睛裡閃出一抹寒光:「兩位長輩、傳心師兄,希望你們能為大宋的將來著想,聯絡堅決要求振興大宋的同道中人,幫幫惇哥。」

    看著兩位突然沒有了平日裡嘻皮笑臉、調皮搗蛋的樣子,變得鄭重其事的岳氏兄弟,對面的三人也立時立正。

    辛棄疾一拱手,莊重的承諾:「請兩位小殿下放心,我等一定戮力同心,輔佐太子振興我大宋,永不改變。」

    「行了,不必這樣,如果不相信你們,我們也不會把什麼話都跟你們說了。」認真了還沒到一會兒,岳義康忽又狡黠一笑:「哈哈,我好同情修文兄哦!以我們的那位堂兄歷來做事的風格,修文兄不被他折騰到斷氣,也快了。」

    「唉,太子殿下也真是,折騰人也找個結實點兒的嘛。修文兄那個瘦弱的身子板兒,哪經的住他的能耐。」岳義靖雙掌合十,為任欣德默哀三分鐘,以盡朋友之誼。

    對面的三個人疑惑的互相對視,心說這話怎麼聽的這麼的怪異?太子沒事幹折騰任欣德幹什麼?

    等回到臨安,終於見到了任欣德,岳氏兄弟才發現,他們只說對了一半:任欣德的確快被太子趙惇折騰的完蛋;可皇太子也給自己找了個超級大麻煩,一個敢動不動就指著他鼻子罵「大混帳」的麻煩。

    而且,任欣德還振振有辭:是陛下在朝堂上親口確認他罵虞景「大混帳」是對的,虞景就是皇太子趙惇,那他罵太子當然理由充分。太子殿下平日裡也太沒個正形,需要好好管教!天子特許,他可是在遵旨行事,還犧牲了自己的好修養、好名聲,虧大發了!

    岳氏兄弟愣愣的聽完了他的理由,看看自己那位從來都是欺負別人的表兄,皇太子趙惇那鬱悶的快要吐血的倒霉樣子;再看看旁邊在憋笑的巒明,就知道可憐的太子被這個「笨」傢伙罵的有多慘,頓時爆笑出聲。

    雖然被表兄在腦袋上各敲了一個大大的包,但還是覺得值!岳氏兄弟對任欣德佩服到五體投地,簡直想拜他為師了。

    第二節

    所有人現在都看向朝廷,想看這位才高八斗的皇太子趙惇,在正式與自己的父皇一同掌控朝政之後的作為。一班守舊之臣和士林中傾向朱熹一派的文人們,都很擔心皇太子會不會借科舉之利,橫掃整個士林。

    誰知,皇太子趙惇的動靜,不過是下令清查國家的底子,時間是一年。

    首先動的居然是軍隊,按他的要求,所有直接管理軍隊的中、低級將領都必須上報自己部下的真實情況,不得隱瞞。在此之前,有吃空餉、貪污軍費這類的事一筆勾消。但從上報之後,查出來的一定嚴懲,決不寬恕。

    然後又下令朝中六部、地方縣級以上各級從縣到路,將自己管轄下的事務全部理清後上報,同樣是以此次上報為準,除嚴重的貪污受賄罪行外,一律既往不究。

    除了這種清查以外,皇太子趙惇再沒有其它什麼特別的動靜,只是按步就班的開始接管父皇丟給他打理的政務。

    文官們謀劃想奪回的被分出去的部分軍權,被皇太子趙惇以國事煩亂、暫不討論為由給壓了下來。至於臣子上奏要為皇太子選妃一事,也被他以為母盡孝、服喪三年為由給堵了回去。

    隆興十八年這一年,就在朝野的觀望和整個大宋都充斥著的不安空氣中渡過。

    唯一可提及的是大金越國王兀朮在北征途中病故,金朝遣使相告,同時還送還了早在大宋隆興十五年就已經過世的靖康天子趙恆的棺木。天子趙慎為其上謚號「恭文順德仁孝皇帝」,廟號欽宗,入葬臨安郊外的皇陵。

    天子趙慎以宋金和談是兀朮一力促成為由,下令為其停朝三日,以示紀念。皇太子趙惇則是令臨安諸多寺廟、道觀為其做法事超渡。

    大宋隆興十九年三月,京師臨安城皇宮裡的德奪宮,66歲的太上皇趙構久病難治,今日已經到了彌留之時。當今天子趙慎和皇室成員已經接連數十日守在他的床前,只有皇太子趙惇因忙於國事沒守在床前,每日價會前來探望幾次。

    太上皇從昏睡中醒來,睜開昏花的雙眼,向床前掃視了一圈,低聲問道:「惇兒何在?」

    「父皇,惇兒尚在處理國政,一會兒便會前來探望父皇。」天子趙慎輕聲解釋。

    「快快讓人去喚他前來,朕只怕等不及了。」太上皇吃力的抬了抬手,示意天子扶他坐起:「這孩子,怕是巴不得朕快些走了乾淨。」

    「父皇,惇兒雖然平日與您政見多有不同,但這孝順之心上與其他人並無半點不同。」天子沒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會這樣想愛子,這可不是什麼好評價,若是傳揚出去,在注重禮法、孝道的大宋,只怕會惹出喧然大波來。

    「皇兒誤會朕的意思了,惇兒雖然任性、固執,但天性善良,對人體貼。只是,朕要走了,有些事想告誡他一、二,國家大事往往是欲速不達。朕是擔心他過於急切,反而壞事,以至百姓受苦、亂了基業。」太上皇輕輕搖搖頭,想起自己這些年雖然居於深宮,但靠著那些老臣子,總還能平衡朝政。自己走後,愛子性子過於良善,而且對這個孫兒又十分寵愛、驕縱,怕是放任過度、壞了如今的大好局面,釀成大變反而不美。

    沒多久,得到太上皇傳召的皇太子趙惇匆匆而至。對自己這位皇祖父,趙惇的心裡是複雜難言,既有出於孫子對祖父的親近之意,也有對其才幹的敬意和欣賞,但更多的是對太上皇過去一些手段的憤慨,和對皇祖父干預朝政的不滿。出於煩亂的心思,他這些時日只是前來問訊,卻並沒有守在一邊,也是不想在皇祖父最後的日子裡還與其爭論。

    剛才內侍前來傳召,趙惇便知太上皇時日無多,怕是要最後囑咐自己了。畢竟自己已經是大宋未來的君主,而且這一年來也一直在主政,作為偏安一方臣子後台的太上皇這段時間也少不了和自己拉鋸,到了臨走當然會吩咐一些事情,在皇祖父最後的時間裡,這場爭執最後還是避不開。

    在寢殿內室門外稍一猶豫,趙惇便平定了自己的心緒,該來的終究會來,不想面對的也必須去面對,把事情全說開了也好,反而不會再有什麼負擔。

    見到趙惇進來,天子趙慎迎上前來,低聲吩咐:「惇兒,皇祖父已時間不多,不可與他爭執,讓他老人家安然的去了便是。」

    還未等趙惇回答,床上的太上皇似乎知道自己的兒子想幹什麼,不滿的呵斥:「朕已經到了最後的時段,還有什麼好顧忌的?若是說些虛言相騙,朕叫惇兒來做甚?白白的浪費時間。讓惇兒過來,不要再囑咐他做什麼虛面子,朕聽了一輩子的假話,今天卻是想聽一些直言了。」

    等趙惇在床前坐下,太上皇吩咐旁邊的人:「除皇帝之外,其他人都到外面去等著,讓我們祖孫三人說說話。

    看眾人有些猶豫,太上皇再次揮了揮手,其他人只得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了,惇兒有什麼話也不必再藏著掖著,敞開來說的好。」看趙惇依舊保持沉默,太上皇突然提高了聲音:「惇兒,你心中一直對皇祖父不滿,認為我是個心狠手毒的昏君,今日又何必做出一副不捨之態?難道到了今日,你還怕我會用什麼惡毒手段,還是不願意對我這個無恥昏君說說心裡話?」

    天子趙慎大驚失色,正想開口,卻被太上皇揮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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