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游天下察訪民情 述往事偶遇奇人1 文 / 任我*飛揚
第一節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父子三人回到了御書房,趙惇連禮都懶的行,就大大咧咧的窩在了圈椅裡:「好累啊,參加這種朝會比我練武都累。」
『你啊,要是被眾臣看到,又要說你不懂規據了。』天子趙慎對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實在是沒了辦法,只得搖搖頭:「還叫累!是不是下回父皇也要給你備個凳子,讓你坐下來聽政啊?」
「別、別,父皇您可千萬別。」趙惇馬上坐直,一本正經的說道:「您要給我個凳子,那些老傢伙還能饒了我啊?!別到時候腳舒服了,耳朵卻倒了霉。」
「你還知道怕?」天子覺得有些意外了,這個小調皮也會有怕的時候?還怕的是那些他最討厭的儒臣?今天早上的太陽好像還是從東邊出來的吧?!
「我不是怕,是不值得。站在那裡當是練功,沒什麼關係。可耳朵裡卻得聽廢話,還是我最討厭的那種,那才叫難過呢。」
「惇弟過去不是根本不在乎他們說什麼的嗎?」一邊的肅郡王趙適也忍不住插了嘴,他最佩服自己弟弟的,就是趙惇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和灑脫、豁達的處事風格,只可惜自己無法做到。
「適哥,這不一樣。我過去不在乎,是因為反正也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和他們在一起,罵完我就可以溜了。可現在,我卻得天天跟他們在一起,不小心點不行,我可不想讓他們天天在我耳邊上嘮嘮叨叨,煩不煩啦。」趙惇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但靈動的眼珠一轉,得意的一笑:「現在他們正在緊張的時候,深怕我發難,我這也是順其意、慢其心。等他們放心了、鬆了勁兒,看看誰能收拾的了誰!」
天子和肅郡王相視無語,心說就知道你這個麻煩精不可能老實,這些臣子搞不好還以為把趙惇給壓制住了,正得意呢。只希望,那些臣子做事不要太過分,讓趙惇給抓了現行,到時候搞的大家都下不了台。
花了三個月時間,趙惇在自己的皇兄和太子宮屬臣的幫助下,把朝中政務的相關情況給捋了一遍。
這些太子宮屬臣,也就是他被冊立為太子之後,父皇劃給他的近臣。他們大部分是來自皇后虞水靈主政時選擇出來精通實務、而且對帝后忠心耿耿的能臣,年紀雖然都不是很大,但都才華卓著。
這也是虞水靈的一顆愛子之心,明知道兒子把重振大宋給掛在心頭,將來一定會接受太子之封後,她與丈夫的深談,就是讓天子不動聲色的開始安排這些將來屬於兒子左膀右臂的近臣,為兒子搭建一個能夠用的上的政務班子,也是對今後的一些事情進行安排,可以讓愛子將來的路走的輕鬆一些。
現在的皇太子趙惇在陪母后養病的半年中,也已經從母后那裡知道了一些當初的安排,瞭解了這些近臣的來歷,自然對其都十分信任,也感激母后的長遠謀劃。這些近臣都是從下面簡撥上來的,熟悉朝廷政務的動作方式,有了他們的協助,他對政務的掌控要容易的多。
可是,在趙惇把所有的政務給捋完之後,越看是越想不通。就以他不怎麼瞭解實務、也沒有在民間生活過的經歷,還是覺得有不少地方很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麼。
之前他只是個還在年幼的皇子,再加上母后不願意他成為太子,自然也就不會過於注重這些關於國家管理的事。
為此,他向自己的皇兄詢問過,但皇兄也不明白。問父皇,父皇的回答和臣子們差不多,也是那些老話。可看樣子,父皇是沒什麼懷疑的。他又問自己的近臣,他們給予了不少解釋,但有的他是有的聽、沒的懂,有的則是想不明白。
最後,他乾脆跑去問自己的皇姨虞景兒,反正自己這位小姨也是多年協助母后打理朝政,這朝中能比她清醒的人也不多,自己也能夠絕對信任她。皇姨的答覆則是:朝中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的那個樣子,但要想搞清楚,他現在卻對實際狀況一點都不瞭解,這的確是很難,甚至是不可能的事。
趙惇想到母后曾經的感歎,說他們兄弟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將來如果遇上什麼大事,如何能夠應付?而且,皇家子弟都養育在宮中,根本不瞭解民間疾苦,如何能夠管理好一個諾大的國家?!
再三思付之後,趙惇向父皇請求,給他一段時間深入民間,以瞭解大宋現在實際的狀況,為管理好國家打個堅實的基礎。
天子趙慎雖然捨不得愛子離開自己,但皇姨虞景兒也在一邊幫著趙惇相勸皇帝。
畢竟,大宋現在的狀況和一般的國家不同,正處於一個關口,要麼會更好、要麼會更糟糕。反正趙惇從小習武,一身功夫不弱,能夠輕而易舉的戰勝他的人不多。而且,他也只是在大宋境內活動,真的遇上麻煩還可以向官府求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結果,天子給了趙惇一年時間,讓他在大宋境內巡視民情、瞭解現在的實際情況,以便今後的施政。當然,也要求他不能隨便闖禍,必須注意自身的安全。
這事兒自然也不能為那些文臣所知,否則皇帝的耳朵都要給他們吵炸了。經過商量,乾脆以太上皇和長風道長的名義,要求太子回師門修行,為大宋祈福,以求得上天的福佑。
道家在大宋地位極高,歷代皇帝都有閉門祈禱的行為。雖然有不少臣子覺得怪異,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好不容易離了牢籠,雖然還有巡視天下、領悟民心的任務,但趙惇已然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之前,他雖然並不是被養在深宮,可也被師父、師兄們看的死緊,只能在臨安附近走走。上次偷偷跑去為外祖父掃墓,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沿途皆是走馬觀花。如今,能夠有細細看看這大宋壯麗山河的機會,自然十分的快意。
「虞哥,前面已經快到健康了,我們是不是進城一觀?」一邊的何月也十分的興奮,她才十三歲,剛從北方來到大宋不久,從未見過江南如此山花爛漫的美景。再加上從小生長在山野之中,何月對禮儀之類本就不是十分的在意,一路之上十分興奮,嘰嘰喳喳個不住。
趙惇對這個可愛的小妹妹十分的喜歡。自家兄弟姐妹太少,而且一兄兩姐比自己要大上十多歲,都是從小養在深宮,禮儀、規據早就把他們管成了木頭。尤其是兩個年長的姐姐,連著姐夫在內,都是謙抑守禮之人。
難得能夠有何月這樣自由自在的同伴,趙惇自然不希望何月失掉了天性,又變得老氣橫秋:「月月,你要是想進城,我們就進城裡去打尖。」
「好哎,我想找個好酒店打尖。」何月興奮的回答。
「行,聽你的。」趙惇轉頭看向負責陪同的兩名文士魏結亮、楊析,微笑著問道:「兩位,你們對這江南比較熟悉,提個建議吧。」
第二節
「虞公子,我們就去健康城裡最有名的是秦淮樓吧,那裡無論是酒菜還是裝飾都很不錯。」魏結亮恭恭敬敬的回答。
為了不讓人懷疑,趙惇自稱叫虞靈文,也就是把外祖父和母親的名字各取了一字組成的。
「真的?虞哥,我們到那裡去好不好?」何月開心的看著趙惇。
「好!」
看著何月雀躍著跑到了前面,何興忍不住搖搖頭:「虞兄,你太嬌縱月月了,她本來就是個粗疏性子,你再這樣放縱,小心她闖禍。」
「怕什麼,我們一起這麼多人,還怕有人敢找麻煩不成?」旁邊的岳義康聽到何興的話,立刻把他擋了回去:「看你歲數不大,如何這樣的老氣橫秋?都已經快成了小老頭兒了,累不累啊?!」
何興和魏結亮、楊析相視一眼,搖頭苦笑。
同行的數人中,趙惇地位最高,卻最不講禮節。岳氏兄弟出身武將世家,性子豁達、開朗,和趙惇一起師從長風道長,從小相伴著長大,這「禮」字上只怕也是缺多識少,指望他們守規據,想也別想。只有兩位陪同的文士魏結亮、楊析是天子特地從太子宮屬臣中挑選出來的,年紀不比他們大多少,但比較沉穩,也是天子找人幫忙看著自己的這個淘氣寶貝。
這趙惇也真是有意思,在大宋這個重視文士的地方,他身邊親近之人大多卻是習武出身的師兄弟,與文人們根本就沒什麼交往。只到被封為太子後,身邊才有了文士做為近臣,也難怪那些士林中人總是無法信任趙惇。
進得健康城,城中百姓熙來攘往、人語喧嘩,市面上甚是繁華,街道兩邊叫賣聲不絕於耳。
「這健康的市面倒是不錯,甚為繁榮。」岳義靖一邊走,一邊四下看著街景。
「聽說,此城現在的府尊便是宋太文宋同節,靖康前太學生,聽說為人很是不錯。為官清正,也精通政務,看這健康城的興盛就知道了。」魏結亮笑著解釋,然後馬鞭一抬:「看,那不是『秦淮樓』嘛。」
秦淮樓為江南名樓,高有五層,四面畫廊環繞,飛橋欄干、明暗相通,珠簾繡額、氣派非凡。現在正值中午時分,生意尤其火爆,陣陣香氣從酒樓中直噴出來,一條街上都被這香味給充滿了。
到了樓前,負責招呼客人的小廝眼睛一亮,一看就知道,這批客人不是江湖豪客、便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在這江南之地,能夠有這麼多俊馬的實在不多。小廝慇勤的迎了過來,招呼把馬栓好。
幾個人進了樓內,找了個包廂坐了下來,跑堂很快遞上菜單,幾個人都沒那個興趣點菜,索性讓跑堂把這裡的名菜各上一份。
跑堂自然高興,這樣的豪客他們最喜歡接待,不僅酒樓可以大賺一筆,他們也可多得小費。
菜剛剛上齊,卻聽見樓下傳來馬嘶之聲,一聽就知道,是趙惇的「傲雪」!
幾人一驚,離開臨安之時,因為傲雪實在是太過搶人眼球,為了不惹麻煩,趙惇把它全身都給塗成了灰黃色,但傲雪那俊逸的身姿絕對瞞不過明眼人。現在聽到傲雪嘶鳴,知道它從來不會允許除趙惇以外的人靠近自己,大家自然心裡不安。
趙惇連忙起身跑下樓去,其他幾人也跟了下來。
到得樓下,遠遠看到傲雪的身邊站著一條身著深棕色綢緞長袍、身材十分魁梧的大漢,一邊還有個青衣少年,他們正在圍著傲雪轉圈,旁邊還站著幾個從人。
傲雪已經站了起來,正衝他們直蹬前蹄,威脅他們離遠點。
趙惇皺了一下眉,深知此二人定是識貨之人,只怕傲雪的來歷無法瞞的過:「這位壯士,不知有何事見教?」
那名為首的大漢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話,便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趙惇,顧盼之間,很有些威勢。如電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趙惇一遍,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位小哥,難道你就是此馬的主人?」
「正是。」
「這就不對了,這馬應該是蒙古良種,非英雄不能騎乘。」那人臉上出現了不以為然的表情,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你這樣一個銀娃娃似的小人兒,如何能騎的了它?!」
趙惇頓時氣結,心裡這個氣啊,再看自己同伴們都是一臉憋笑的表情,也只得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這個時候,一邊的傲雪似乎也明白了這個大漢瞧不起自己的主人,立時人立起來,一雙前腿直向那人踢將過去。
旁觀之人頓時驚呼,這馬個頭足有一人多高,馬蹄子如同一個大海碗,若是踢到人身上可不是耍的。
那人一呆,隨即立穩雙腳,正打算強行接傲雪這一擊,一邊的趙惇已經開口喝止了傲雪:「雪兒,不得傷人!」
傲雪仰天嘶鳴一聲,一雙前腿再次提起,居然硬生生的從那人頭頂上掠過,落在一邊。旁觀之人頓時爆發出一陣叫好,傲雪似乎知道大家是在誇讚它,挺起胸膛,滿臉的傲氣。
趙惇不禁失笑,上前撫摸傲雪的馬鬃:「你這個調皮的小子,這下出了個大風頭,得意了吧?」
那人看傲雪把一顆碩大的頭顱在趙惇的懷裡使勁的磨蹭,一副享受的樣子,就知道趙惇的確是傲雪的主人,心中不禁驚訝。他生長在北方,對這種難得一見的名馬瞭解甚深,知道能夠得到它們忠心的決不是一般人物。可這位長相俊美、柔和,還很年輕的南方公子,實在不像是個英雄人物。
但此人生性直爽,雖然心中疑惑,但剛才是自己搞錯了,而且人家還喝住了自己的坐騎,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一抱拳:「這位小哥,剛才是在下失禮了,我給您陪罪。」
趙惇看此人倒是個爽快人,也不為已甚,笑著回答:「兄台不必客氣,誰叫我的長相實在是太過柔弱,也難怪閣下會誤會了。看你好像也是準備進樓打尖的,何不一起同飲一杯如何?」
「既然公子相邀,在下聽命便是。」大漢心中疑惑難解,正想一探究竟,再加他性格素來豪爽,見趙惇相請便答應下來。
魏結亮、楊析是不太贊成趙惇這樣與人隨意的親近,這些人的底細誰都不知道,萬一有個什麼,他們吃罪不起。可看趙惇現在的行為,勸阻是不可能的了,他們也只好在一邊旁觀,自己留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