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人情惡誓不退縮 承大業初理國事5 文 / 任我*飛揚
第九節
「這不是父皇您的錯,請您不要過於難過了,否則,母后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扶著泣不成聲的父皇,趙惇抑制住自己差點噴湧而出的情感,勸慰了父皇一句,然後冷冷的掃視著下面有些難堪、有些傷感、有些已經一樣痛苦流淚的群臣:「父皇的話你們大家都聽到了吧?我知道有些人心裡在得意,得意母后迫於你們的壓力請求將我過繼給忠義王,得意我拒絕接受父皇的皇太子之封。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從我看到母后留下的這闕詞開始,我就已經決定接受父皇封我為皇太子的旨意!」
「惇兒?」滿臉是淚的天子趙慎驚愕的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愛子那俊美、剛毅的面容,一時間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想通了。
趙惇向著自己的父皇輕輕一笑,和聲細語解釋:「母后當年在明知自己的行為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的情況下,既然還能夠堅持自己信念,就算因此而『病魂常似千秋索』,最後抱憾而終,那我還還有什麼臉面退縮?請父皇放心,為了我大宋的將來、為了完成母后的心願,就算是『世情薄,人情惡』、就算是『人成各,今非昨』,我也決不猶豫!」
「惇兒,你真的決定了?」
「父皇,我已經下了決心。母后不願意我成為太子、乃至成為下任的大宋君主,和外祖父當年反對母后走上她所選道路的原因一樣:是明知這森嚴的禮教、這傳統和習慣的勢力有多大!她是出於一個母親的愛子之心,是在為我擔心。但我不在乎,反正我是個男兒身,而且是名正言順的大宋皇子,最多有人說我是奪了皇兄的帝位……」
趙惇剛講到這裡,已經坐回自己席位的肅郡王趙適慌忙站了起來,正打算出來向上行禮,卻被趙惇一揮手制止了:「適哥,我只是就事論事,你不要往心裡去。」
「適兒,惇兒不是在說你,不要太小心了,一家人不必這樣的拘謹。」天子也輕聲的勸了趙適一句,他只好向父皇拱手一禮,又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眾位臣子,我不會如同我的母后一般,那樣在意你們的反對和惡語相評。將來覺得我不對,當面直接說就是,在背後胡說八道,本人可不會理會。」趙惇才不管某些人的臉色已經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只是顧自說了下去:「請父皇和諸位放心,為了我大宋的將來、為了完成外祖父和母后的心願,就算是『世情薄,人情惡』、就算是『人成各,今非昨』,我也決不後退,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說到這裡,趙惇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可以說是不懷好意的笑容,讓不少臣子都機靈靈打了個寒戰:「提醒諸位大臣們一句,我很快就會是皇太子,今後也會成為大宋的君主。按禮法,我是君、你們是臣,請不要忘記了君臣之禮。否則,諸位卿家就是知法犯法,自己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並不好受!本殿下也會時不時的提請你們記住,你們應該守的『禮法』和『規據』!」
聽到這裡,有不少臣子是全身發抖,意識到這個麻煩到極點的皇子只怕會藉機報復,才不會給他們好日子過!
趙惇看著他們恐懼的表情,心裡頓感快意,暗暗在心中說道:你們欺負我的母后欺負的開心,現在該輪到我收拾你們了,本人花樣翻新,一定不會讓諸位臣工感到無聊的!絕對會讓你們永遠懷念母后的寬容大度,後悔到痛心疾首的地步。
大宋隆興十六年二月,天子趙慎十六歲的小皇子趙惇被冊封為皇太子,並與父皇共同掌握朝政,這也是天子希望愛子能盡快熟悉政務,幫助自己完成中興大業的原故。
金朝得知皇后虞水靈過世,派出使節特地前來至祭,當然也帶回了趙惇被冊立為皇太子的消息。
兀朮聽說之後,在王府後院沉默著站了好半天,然後直接去了虞允文的墓地。
這次,兀朮什麼人也不讓接近,獨自一個人在墓前呆呆的坐了一天。最後,他看著這座大墓說道:「你我從見面就是敵人,我們的子孫也還是敵人,只是不知道最終是誰能獲勝。再見了,等我前來見你的時候,我們再一起看看後輩們怎樣去做吧。」
兀朮離開吳村之後,回上京接受太師之封,領北三省戰事,以都元帥身份,直接領兵去了大金漠北草原,剿滅韃靼諸部的叛亂。
征戰殺場的兀朮,再也沒有來為虞允文祭掃。
前遼對北方草原上以遊牧為生的韃靼諸部,如敵烈、烏古、阻卜、梅裡急、萌古、斡朗改各部族的控制力較強,雖然各部時有小的反抗,但他們並沒能崛起。
遼滅亡之後,金主要是對南方用兵,給韃靼諸部提供了壯大自己的良機。其中的萌古諸部,在遼時還是人口不多的半狩獵、半遊牧小部落。金遼相交之際,靠吞併周圍部族迅速強大,現在已經更名為「蒙古」,成為韃靼諸部第一大部族。
韃靼諸部強大之後,不斷起兵反抗金的統治,有時還侵入金朝疆域,對大金北方的威脅日益嚴重。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韃靼諸部之間並不能一致對外,常常互相掠奪、爭戰不休。
大金一直以來都把注意力放在南方,歷來一是利用韃靼諸部之間的矛盾分而治之,挑動它們之間互相仇殺;二就是在金的邊境與韃靼諸部之間開挖界壕、構築邊牆進行防禦,很少主動進軍韃靼諸部。
直到此次,韃靼諸部由於他們生活的草原上發生雪災,突然聯合洗劫了金北部邊境各路,邊境軍民傷亡慘重。
這下激怒了大金朝野,金主合剌決定派遣大軍征伐,徹底平定韃靼諸部的反叛。備受合剌信任的兀朮因此被任命為北征的主帥,其孫迪古乃也以正三品上龍虎衛上將軍、光祿大夫的身份隨同祖父北征。
北征第三年夏,六十二歲的兀朮因為被韃靼諸部中的蒙古人的毒箭射傷,返回上京休養,卻在回京的途中傷勢發作而亡。
臨終前,兀朮再三囑咐隨軍而來的孫子迪古乃和隨軍將領:與大宋保持良好的關係,不要輕啟戰端。
第十節
得知兀朮戰亡之後,金主合剌十分悲傷。兀朮不僅養育了自己,並扶助自己登上帝位,而且為大金付出了一生。
想當年,由於貪圖安逸,本來驍勇善戰的女真人失掉了奮發圖強的銳氣,連本來十分清醒的金主吳乞買也是如此,居然立了劉豫當了偽齊皇帝,使得宋朝軍民士氣大振。
金軍在此之後屢戰屢敗,導致了金人的兩派之間的爭鬥,是兀朮果斷的平定了內鬥,鎮壓了貪圖享樂、不願南征的女真貴族。
在隨後對大宋的戰爭中,兀朮身為主帥,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親自領兵追擊大宋天子趙構,大大振奮了金軍的士氣和民心。雖然最後沒能滅掉大宋,但還是迫使大宋求和,最終確立大金穩穩為各國之首的地位。沒有兀朮的身先士卒和果絕英明,就不會有大金的今天。
金主合剌下旨,按臣子最高祭禮為兀朮停朝十天,賜謚號「忠烈」,並下旨將兀朮靈位配享金太宗吳乞買宗廟。
迪古乃隨後被任命為同判大宗正事、都元帥之職,剛過二十歲就成了手握重兵的征北元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兀朮生前所說「大金後人耽於玩樂」的確不假,能夠帶兵出征的女真後人已經不多了,更不要說是出征苦寒的北方,也只能任命金主信任又有戰爭經驗的迪古乃擔任北征統帥。
由於祖父陣亡而憤怒至極的迪古乃,對反叛的韃靼諸部採取了滅絕政策,以重兵合圍射殺自己祖父的蒙古部族,並下令不許任何其它部族收容逃亡的反叛,否則視同叛逆。
不到一年的時間,至少有十數萬韃靼人死於金軍的合圍之中,十幾個蒙古部族被連根剷除。殘酷的手段使得反叛的韃靼諸部受到了沉重打擊,反叛被暫時壓了下去。
隨即,金朝在漠北設置西北、西南、東北三路招討司,管轄各歸屬韃靼諸部落,並有統軍征討叛變部族之權。這些負責漠北安危、權重一方的將領,都來自於兀朮、迪古乃祖孫的完顏氏部民。
迪古乃也一戰成名,成為大金年輕一代將領中的佼佼者,得封尚書左丞,進入了大金政權的最高行政機關,接著又被升為升任為右丞相,繼自己祖父之後,剛剛二十三歲的他開始控制大金的朝政。
被冊立為皇太子後的第十天,趙惇第一次參加正式的朝會。在這之前,既是因為他一直被養育在顯慶觀,也是因為母后虞水靈不願意愛子過多參與朝中政務的原故,還有就是他年齡不大的原因,他還從來沒有參加過除禮儀性質以外,專門討論政務的朝會。
等眾臣行禮已畢,趙惇站在父皇的左側,看著下面不少大臣還是睡眼惺忪的,一臉不清醒的狀態,實在是覺得可笑。
能夠堅持每五天一次的早朝、和中樞之臣天天面見君主,都被視作是君臣勤勉的象徵,可看看這些上了朝還在打磕睡的臣子,能討論政務、有所建樹嗎?這些所謂的規據實在是無聊。
下面的臣子先啟奏政務,然後持不同意見的臣子們開始互相爭辯,趙惇聽了一會兒,就開始不耐煩:這些大臣到底在幹什麼?爭了半天,卻沒有什麼實務,大多是在爭一些符不符合歷來的規據,過去有什麼先例可以遵循等等。趙惇心想,如果過去都有先例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還要你們這些臣子幹什麼?
他這裡正在想著,天子趙慎卻轉向了他:「惇兒,你有什麼見解?」
「父皇,兒臣在此之前從未參與過實務,所以不敢信口雌黃,請父皇見諒。」趙惇恭敬的回答。
天子還沒有說什麼,下面一個老氣橫秋的聲音插了進來:「太子所言甚是,若什麼也不懂就胡說,那的確是會誤國誤民了。」
大家的眼睛順著聲音找過去,原來是現任吏部侍郎、樞密直學士晏敦復,他已經慢慢的走到了兩班臣子的中間,向上拱手一禮:「太子既然不懂實務,那就請肅郡王趙適解說一下吧。」
大家這才明白,難怪這個一直堅決反對趙惇為皇太子的老臣會突然誇獎皇太子呢,原來是想借讓肅郡王趙適表現一下,好讓眾臣認為太子遠不及肅郡王出色,為以後想辦法改立創造條件。
肅郡王趙適看到大殿上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本性良善,為人小心、拘謹,個性更似自己的父皇。但並不代表他沒頭腦,由皇后虞水靈帶出來的孩子,就算是老實也不會笨。
對於臣子們為了到底是立自己和弟弟哪一個為太子的爭鬥,他從來就不想參與,也不想與弟弟爭這個太子。從一開始,趙惇就認為弟弟是嫡子,而且遠比自己聰明、剛強,更適合做大宋的君主。可臣子們卻不肯放過他,總在兄弟之間製造麻煩,搞得肅郡王趙適是煩不勝煩。
只是,肅郡王趙適的個性,也決定了他不可能直接反擊那些臣子們的行為。
就像現在這樣,晏敦復是兩代老臣,還曾經擔任過他的老師,要他當眾給老師難堪,他還真的做不出來。但如果不理會,在眾目聵聵之下,也不行。再說,父皇和皇弟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認為自己勾連臣子,意欲奪位?!
正當大家都看著肅郡王趙適,等著他說話的時候,皇太子趙惇卻走下了丹陛。
眾人意外的看著趙惇一直走到肅郡王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向自己的皇兄躬身行了個大禮:「晏卿說的是,適哥跟隨父皇、母后參與政務時間不斷,在實務上遠勝過我,請適哥不要嫌小弟愚笨,盡心教導我。」
肅郡王慌忙伸手扶住趙惇,看著他一臉的真誠,知道是自己的弟弟特意幫自己解圍,一時間激動的話都說不周全了:「惇弟,我……」
話剛出口,趙適猛然省悟,連忙改口:「太子……」
「惇弟就是惇弟,適哥知道我素來不喜歡這些虛禮。想聽殿下之類的敬稱,在別人那裡還聽不到嗎?」趙惇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拉著他的手微微一笑:「你我是兄弟,無論將來我們的身份上如何改變,你永遠是我的適哥,我永遠是你的惇弟,這可是母后的吩咐,適哥不會連母后的話都不聽了吧?」
「母后的話,我當然聽。」
「那就好,百姓們有句老話:兄弟同心、其力斷金。要是我們皇家子孫還不及自己的子民,那才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呢。」趙惇笑著轉身,掃視了殿下眾臣一圈:「本宮的確對朝廷的實務不是很瞭解,晏卿倒是提醒了我,以後還要請諸位愛卿指點一、二,趙惇這裡謝過了。」
說完,趙惇一個大圓圈躬,慌的眾臣趕快還禮,紛亂的擠在了一起。
一直在座位上旁觀的天子趙慎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個調皮的兒子,應對起這些老臣來也是灑脫自如,讓他們吃了癟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既然如此,諸位愛卿以後要悉心教導太子,讓他盡快熟悉朝廷的執政,畢竟皇太子是大宋未來的君主,不熟悉政務怎麼行。」
「是,臣等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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