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匯豪傑共保臨安 明忠義軍民同3 文 / 任我*飛揚
第五節
在金人觀望臨安城的時候,宰相虞允文陪著太子,和大部分大臣一起來到了對著皋亭山的城頭上。
看著遠方的金人正在忙忙蹈蹈的夯實地面,大家都覺得有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守將孟珙指著被整的灰頭土臉的金兵笑道:「還是虞相厲害,一招『挖地』,就把金人搞的如此狼狽,已勝過十萬精兵。等他們來到城下,怕是還要些時日,而我們不過是多用了些勞力而已。」
「的確,剛開始虞相要百姓挖地的時候,大多數人還不是很理解,現在看來,這一招實在是絕妙。」李若水笑了起來,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鬚:「看著金兵現在的狀況,再聽聽百姓們的歡呼,實在是沒法讓人心情不愉快。現在,金人只怕是在跳著腳,大罵奸猾透頂的虞允文!」
城頭上的人全都大笑起來,太子感慨道:「難怪金人會那樣的害怕虞卿返朝,實在是您太過厲害,金人怕極了您的計謀。」
「太子殿下、眾位臣工都不要過於誇獎我了,這不過是突發奇想而已。能夠有這樣的奇效,是百姓們的努力,周圍數十里路寬度的地面要在一個月的時間裡挖成這樣,百姓們受累了。」虞允文謙遜的回答,他仔細看了看遠處的金兵,淡淡的說道:「金人大軍已經彙集,臨安被完全包圍。他們不會輕易撤軍的,我們要準備苦戰。」
「願聽大人號令!」
連太子和大臣們在內,城頭上的所有軍民齊聲回應。
那些深溝並沒能難住越國王兀朮多久,沒到三天,他就下令金軍將臨安周圍的沒能逃掉的大宋百姓全部抓來,一下子弄來了七、八十萬人。
然後,金軍在百姓們的一條手臂上綁起繩子,將幾十個串成一串,逼著他們運土填溝。不少百姓因為反抗被殺,或是被金人毒打致死,臨安城下,未等兩軍交戰就已是一片血海屍山。
憤怒的臨安軍民在城頭上喝罵,但想出城營救百姓的宋軍卻被金軍箭雨封鎖,無法實施援救。
好在,臨安軍民挖的深溝實在太多,金軍花了近半個月時間,才填平了九座城門前寬達數十米的深溝,壓實了地面。
越國王兀朮出於對虞允文的欣賞,也是不想進攻這樣一座做好了血戰準備的堅城,便首先派人到城下勸降,許諾如果臨安投降,他絕不追究過往之事,將以王爵封賞,也保證不傷害臨安軍民。
得知兀朮派人勸降的虞允文根本沒有讓金軍使者進城,來到城頭直接回答:我不是張邦昌,別說是王爺,就是封我做皇帝,我也沒興趣給你們當傀儡。那樣的日子太難熬,也不想讓人在後面戳我的脊樑骨。
虞允文的話,引起了旁聽軍民的一陣笑聲。
隨即,不甘心的兀朮又派出大宋的降將前來勸降。
看著下面的身著金軍將領服飾的人,虞允文心裡著實有些不是滋味,因為這個人他不僅是認識,而且非常熟悉:來的居然是黃河邊抗金時的副將時俊!
時俊當年跟著張俊到了宗澤老將軍的手下,後來以軍功升任處置使,並負責應天府的守衛。在大宋各軍被迫放棄淮河以北、南下救援天子趙構的時候,他留守應天府。
後來,應天府被金人攻破之後,時俊率軍退到了淮河以南,組織義軍繼續抗金,在大宋朝野的名聲不弱。
宋金和議之後,時俊的部下被收編、軍職也被朝廷解除,從此再無消息。
誰知道,時俊竟然是投降了金人,而且因為他是虞允文舊部,很得兀朮的器重,立下了不少功勞。此次攻宋,也跟著兀朮的大軍來到了臨安。
看到虞允文一臉震驚的盯著自己,時俊羞愧的低下頭,單膝著地:「未將時俊,見過虞大人。」
「不敢,將軍如今已經是大金高官,本相哪還敢受你的禮。」虞允文壓下了內心的震驚和酸痛,冷冷的拒絕了時俊的敬禮。
「虞大人,我知道您無法原諒我投降金人,但我降金的確是事出有因。」時俊抬起頭,衝著城頭大聲喊道:「虞大人,你知不知道,杜仲將軍他們已經全都不在了!當初黃河邊的人,只有我和宇文大人還活著。我們為了大宋拋家棄子、不顧生死,可大宋朝廷是怎麼對待我們的?難道,我們都要為朝廷全部盡忠,才能算是忠臣嗎?」
「我從未要求你們必須為大宋獻出生命,這點連我也沒做到。」虞允文的臉上現出了黯然的表情,輕輕搖搖頭,但話語一轉,指著時俊冷冷的質問:「你對大宋朝廷不滿,難道就忘了自己是個漢人、能夠背叛自己的祖宗了嗎?看看你自己,就算你現在穿著金人的服裝,可你還是個漢人。你身邊倒下的百姓,都是你的同族,是曾經生你養你的父老鄉親!你就這樣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們倒下,還有什麼臉還站在這裡!」
「大人,我一直記著您的話,一直在堅持抗金。可大宋不僅是收編我的部隊,還要暗中除掉曾經追隨過您的人,我是被他們逼的沒辦法,才投降了金人。您為大宋做的再多也沒用,等危機一過,那個慣於殺害忠良的昏君趙構能放過您嗎?您忘了當年的牢獄之災了嗎?還有韓世忠將軍、岳帥的下場,您難道都忘了嗎?」
「大宋朝廷是幹了不少荒唐事,我也很恨他們的無情無義,恨他們的愚蠢。但我絕不會投降金人,絕不會去和一幫子殺人狂、濫殺無度的惡魔為伍,你不必勸我。」
「大人……」
「不必再說,人各有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從今天起,就當我們從來不認識!」虞允文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時俊的話,再不理睬城下的時俊,轉身打算離去。
第六節
時俊沒再勸說下去,他看著城頭上虞允文的背影,慢慢的站了起來,猛的抽出了佩劍:「虞大人,時俊對不起你的教誨,不敢再活在這個世上,拜別了!」
長劍橫過咽喉,鮮血迸出,時俊壯碩的身體向後栽倒在地上。
「時叔叔!」虞水靈大喊了一聲,撲倒在城垛口上哭了出來。
虞允文停住了腳步,但並沒有轉回身,他緊緊的閉起了雙眼,兩行熱淚流了下來。旁邊的眾將士默默的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解勸。
抬手抹去了眼淚,虞允文低聲說了一句:「水靈,不必哭了,他走了也好,回去吧。」隨即再無留戀,大步走下了城頭。
兀朮沒想到虞允文的影響力會如此之大!已經對大宋絕望,在歸順金人之後還立下了軍功的時俊,居然會因為虞允文的斥責而自戕。
勸降不成,反而打擊了自己人的士氣。兀朮只得無可奈何的命人將時俊抬回去安葬。也不再派人做無用功,開始狂攻臨安城。
經過兩個多月的苦戰,臨安城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外城大部分失守,金軍正在瘋狂的進攻內城城牆。
在前面的外城攻防之戰中,那些在戰前按虞允文的命令,臨時修建起來的同心圓城牆雖然不是很高、很寬,卻給金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每一圈城牆都得付出一、兩萬金兵的代價。金軍已經是損失慘重,近十二萬兵力全部葬送在臨安外城的爭奪之戰中。
宋軍如今也只留下不足十二萬人,其他的都是由百姓組成的義軍,傷亡慘重世所罕見。但臨安軍民全力同心,誓不低頭,還在城牆上掛上了對聯:「與其求饒生,寧可血戰死。」
外圍已經趕來增援京師的宋軍已經有了近十萬人,他們雖然不成編製,戰鬥力並不是很強,卻不斷的襲擊金軍,騷擾金軍的後路。
金軍只得分出十多萬兵力,由宗維率領,和這些宋軍作戰,以保證攻城金軍後路的安全。
這天一大早,金人就全力狂攻內城永盛門。此門是內城十六門之一,十分高大、設有三道城門,但在被金人狂攻了數日之後,外面的一層門和中間的鐵閘門都已經被破,只有最內層厚達兩尺多的木門還沒有被破壞。
給臨安軍民的激烈抵抗氣瘋了的越國王兀朮下令,今天必須攻克永盛門。
從早晨激戰到中午,又從中午激戰到下午,負責守衛永盛門的將領已經換了三個,守門的士兵也已經倒下了近萬人。木製的城門終於被燒燬,可宋軍早已在門洞裡面堆上了足足三千多斤的泥土,金軍無法進的來。
城門兩邊的城牆在金軍重型攻城武器的轟擊下,已經搖搖欲墜。天將黃昏,左面有近三丈寬、十尺高的城牆終於再也經不住如此巨大的衝擊,轟然一聲倒了下來,在城牆外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陡坡:內城終於破了!
金人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鼓騷而上,此時,從破口處湧出一群光著上身、頭綁紅色髮帶的宋軍敢死隊和金人戰在一處。
沒一會兒,破口外屍橫遍野、碎磚爛石上濺滿了血跡。
在城外數十丈處督戰的金大帥兀朮看到破口處的激戰,立刻命令自己親領的決勝軍補上去,決勝軍由女真人、遼人、和奚人組成,凶悍異常,是金人步兵中最強的一支。它本來就是兀朮在上一次金宋大戰之後,從數十萬金軍中挑選強者,訓練出來專為在破城、野戰中對付宋軍最強悍的重甲步兵的。
決勝軍的大旗一出現在破口處,金人立時士氣大震,嗷嗷叫著往上衝,攔截的宋軍已經堅持不住,步步後退。
正在危急時刻,城內的臨安軍民突然發出一陣瘋狂歡叫,往城門方向傳來。很快,隨著歡聲臨近,城牆上下大宋軍民歡聲一片,一面大旗出現在城頭上,高高飄揚。已經後退的宋軍氣勢大振,重新又反撲過來,居然將金人又壓下了城頭。
兀朮看著城頭上那桿「虞」字帥旗,臉色變得鐵青,抬手指著城頭上面那個立在大旗下面、隱隱約約的身影,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吩咐:「來人,給我射死他。」
聽到永盛門戰況危急的虞允文不顧太子和眾臣的阻攔,和女兒虞水靈帶上自己的衛隊和留在宮中的一千內值班禁衛精銳,趕到了永盛門城頭督戰。
看到虞允文親自前來,已經疲憊和絕望的軍民再次振作,無數百姓歡呼著追隨在他的身後,向著城頭衝了過去。
虞允文不理睬將領們苦勸他注意安全,直直的挺立在帥旗之下,雙目向著城外金軍帥旗的位置仔細觀察。
他清楚的知道,以越國王兀朮的個性和為人,一定會在接近城頭的地方督戰。當旁邊的孫義將軍再次上前相勸的時候,虞允文向下面一指:「看到沒有,兀朮一定在他的王旗前方督戰。冷月河,你過來。」
侍立在旁的虞相親衛統領、也身為江湖義勇隊隊長的冷月河,立刻上前向他抱拳一禮:「虞相!」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找人襲擊兀朮,死傷不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