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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回 遭貶斥父女分別 困汴京金兵南下3 文 / 任我*飛揚

    第五節

    汴京城外十里坡,諸太學學子們在此地等著,昨天朝旨一下,他們就約好了要來送虞允文虞大人。張行華等蹺首盼望,一直從清晨等到半晌午也不見人影,但從汴京城南門通往這裡的官道上聚集的人卻越來越多。

    費行雲開始有些耐不住性子,皺起眉頭:「怎麼回事?難道虞大人已經離開了?」

    「應該不可能,朝廷貶官總要給被貶官員與家屬話別的機會,不會直接押走的。再說,昨天虞大人還在大牢裡,我們今天從一大早就在這裡等著了,怎麼可能錯過了。」張行華回答了他的問話,然後勸道:「費兄不要著急,耐住點性子,只怕是送的人太多,虞大人不可能來的很快。」

    正在此時,遠處一人一馬向這個方向急馳而來,許浩搭起手棚仔細辯認,臉上出現了喜色:「那不是李兄嗎?他趕過來,就證明虞大人還沒有出城。」

    李節到了跟前,從馬上跳了下來,張行華上前問道:「孝節兄,虞大人什麼時候能過來?」

    「還要不短的時間,汴京城百姓從大理寺大牢的門口一直排到了城外,現在虞叔已經是寸步難行。」李節喘了口氣,這才回答了張行華的問話,然後四處看了一下,說道:「我叔父他們一會兒就到,你們幫忙空塊大點兒的地方出來,幾位大人要在這裡和虞叔話別。」

    「行,我們馬上辦。」

    直到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被戀戀不捨的百姓們簇擁著的虞允文和虞水靈才終於來到了十里坡,幾位屬於主戰派的大臣已經在這裡等了好半天。

    看到虞允文父女到達,李綱他們迎了上去:「彬甫,你受苦了。」

    「受苦倒沒怎麼受,就當是休息了。倒是清義道長跟著當了這麼久的囚徒,不知修行出了什麼?!」虞允文向幾位大人拱拱手,笑著回答。

    跟在他身後,牽著虞水靈的清義道長稍稍撇了撇嘴角:「修行?當然是修行出了『囚』之道,困於囚室而思天下,還能有什麼!」

    清義道長已經帶上了自己的兩名最得意的弟子,準備陪虞允文一起前往雲南,照老道的說法,哪裡不是修行?反正他是陪同到底了。清義道長這麼做,也是擔心那些奸佞之徒派人去暗殺虞允文,這種事情他們可是幹過不少,根本不值得信任。

    「我怎麼聽這『囚之道』不像是道長修行的結果?」李綱有些奇怪的問道。

    清義道長向虞允文一指:「是他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牢,坐出來的結果,你問他吧。」

    李綱請他們入席之後,同知樞密院事張叔夜心中焦急,立刻追問:「彬甫,對現在這種情況,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在黃河一戰中,就是張叔夜抗住了投降派的壓力,以自己同知樞密院事的身份給虞允文提供了大量的武器、糧草,保證了虞允文手下軍隊的後勤供應。現在,宋金雖然和議,但有識之士面對狠毒、狡詐的金人,根本就無法安心。

    虞允文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沉默了一小會兒,這才問道:「我確實很擔心現在的情況,金人一定會再次南下,但太原三鎮落到了金人手中,汴京失掉了外圍最堅固的防護之地,金人可以直接打到黃河岸邊。稍有不慎,就是兵臨城下的局面,到那個時候,汴京城能堅持的了嗎?」

    「我們擔心的也正是這點!可官家堅持要與金和議,連條約的內容我們事先都不知道,想阻攔都沒辦法。」李綱歎息著,然後向虞允文正色說道:「彬甫,不管怎麼說,也不管局勢到了多嚴重的地步,我們都會盡全力保住自己的國家和百姓。你對女真人更加瞭解,請你幫忙分析一下,他們什麼時候會南下進攻大宋?」

    「現在大金內鬥的情況如何?有沒有確切的消息?」

    「據傳來的消息稱,金主吳乞買已經被迫下旨封原女真族老祭祀兀室為『神王』,並在金上京為其修建宮室。」

    「斡離不、兀朮兄弟在幹什麼?還有粘罕,他們又在何處?」

    「斡離不還是被囚禁在燕山府,據說被關在原遼朝的城北行宮裡,金主親領的龍翔軍看著,外人無法接近。粘罕去接受太原了,當初他就是在這裡被擋住的,一定要親自去接收。至於兀朮,他的行蹤不定,好像在月前因為應對不能稱金主吳乞買之意,被趕回女真老營去思過了,現在沒有他新的消息。」張叔夜把宋朝從金人那裡搜集來的情報介紹了一遍。

    「只怕,兀朮出現之時,就是金主吳乞買反擊兀室等人之日!」虞允文聽了大金現在的情況,倒是很佩服吳乞買的心胸,以他身為大金名將、而後登上皇帝那至高無上地位的經歷,居然能忍辱負重,向逼宮之人低頭,實在是不容易。

    看來,這位大金皇帝還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大宋有難了。

    「怎麼說?」李綱追問道。

    第六節

    大宋雖然和金早早的接觸,但只是為了和金共同對付遼朝,對冒然崛起的金朝一直持十分輕視的態度,所收集的有關金的資料都只是泛泛。之後,雖然宋、金接壤,但朝中對金一直都是在看不起、害怕這兩個極端之間跳來跳去。

    和金打過多次交道,對他們有所瞭解的趙良嗣雖然多次提醒朝廷,但大多數臣子根本聽不進去。

    李綱等雖然也想瞭解金的情況,但又礙於黨爭,無法和敵對一派的趙良嗣交往。等趙良嗣倒霉之後,已經來不及瞭解大金的情況了。導致現在他們只知道大致的情況,再深入就什麼都不知道,想早做打算都沒辦法。

    虞允文早在燕京時,就幫助馬林整理有關遼和金的情報,為趙良嗣叔侄出謀劃策。在大宋現在的朝廷中,除了趙良嗣叔侄,也就是虞允文最清楚金朝的內幕。

    「粘罕被稱為大金『軍神』,性格狂傲,見著金主都從不跪拜,甚至為了金主吳乞買動用軍費修殿堂一事,親自動手打過自己的皇帝。」

    「打皇帝,你開玩笑的吧?」幾位大臣全都吃驚的看著虞允文,直覺得他在說笑話。

    「現在我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嗎?粘罕和金主吳乞買還隔著一層,他是阿骨打的哥哥、原國相撒改長子,血緣上不及斡離不兄弟和金主親近。按金人兄終弟及的傳統,他也沒有接任大金皇位的可能。」虞允文淡淡的回答,然後繼續介紹:「以粘罕現在的地位,誰當皇帝對他都沒有影響。而如果是兀室一派獲得勝利,由於與他幾乎齊名的斡離不必然倒台,他反而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所以,在女真內鬥的情況下,金主吳乞買不敢相信他會為自己死戰,只能把他打發出來接受宋割給金的城池,免得在動手的時候增加變數。」

    虞允文說到這裡,稍微停了一下,陷入了思考。

    「金主自己的兩個兒子太不成氣,至今不能獨立領兵。而且以金人兄弟相繼的傳統,他們沒有染指皇位的可能,只要他們的父皇下了決心,雖不至於送命,卻又可能從此被趕出朝廷,再也無法對朝政施加什麼影響力。而吳乞買本人從軍多年,個性也十分的剛毅、堅定,並不容易為親情所困。」這大金的體制與習慣和宋朝差別太大,不要說李綱他們能不能理解,自己剛開始接觸的時候,何嘗也不是很明白金人這種兄弟關係反而勝過親子的傳統。虞允文此時又停了一會兒,等李綱他們消化一下。

    等了一會兒,虞允文才又繼續說道:「斡離不兄弟從小與叔叔吳乞買一起,跟著父親上戰場,尤其是兀朮,他可以說是吳乞買一手帶出來的,絕對忠實於金主吳乞買。吳乞買也十分信任他們,連金主自己的兒子也沒法相提並論。只要他們還在,就沒人敢真的謀反,充其量是爭權奪利。而且,斡離不在金人中的影響力僅次於粘罕,想把他徹底打倒也很難。這回南侵,金主就故意沒有按過去粘罕為主、斡離不為副的帶兵傳統,而是讓斡離不與粘罕分開,各自領兵,這就是為了讓斡離不有勝過粘罕的機會。雖然斡離不打了敗仗,但粘罕也沒能獲勝,只是沒有敗而已。所以,反對者也只敢逼著金主撤他的職,卻不敢公開殺了他。金主以自己的親軍——龍翔軍看著他,何嘗不是怕別人對他暗地下手。至於兀朮……」

    虞允文冷笑了一聲,看向正仔細聽他分析金人情況的眾位大臣:「他很可能是繼斡離不和粘罕之後最優秀的金人將領。這話是金主吳乞買在完顏部落起兵之前,還是女真人各族中一個不起眼小部落的時候說的。至於吳乞買會這樣說的原因,是因為兀朮才14歲時的一件事。他當時帶了一群由還沒成年的完顏部落子弟,跟著自己的父親歷練。一個來參見他父親阿骨打的奚族首領,因為兀朮長的太清秀,有點像個漂亮的女孩子,無意中嘲笑了他幾句。結果,兀朮懷恨在心,利用那個奚族首領返回自己部族的機會,帶著一群小孩子在路上的樹林裡設伏,居然把對方的三百近衛給打的七零八落。奚族人也是馬上民族,首領的近衛戰鬥力不弱,可連回手的機會都沒有。阿骨打為了維護與奚族人的同盟關係,只好處罰自己的兒子,吳乞買出面為他說情,並把他要到了自己的手下。從此,兀朮開始上戰場打仗,直至今天。」

    「這個兀朮還真的很厲害,這麼小就會用計,這在喜歡用勇力的金人中倒是很少見。」一邊的樞密副都承旨張所很是驚訝,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問道:「我在和金人交接原遼西京的時候,曾經見過兀朮一面,雖然未及深談,但覺得他是金人中難得的溫和之人,待人禮貌,並無一般金人那種驕狂之氣。卻沒想到,他會因別人的幾句嘲笑而偷襲,送掉他人性命。」

    「這才是他的厲害之處,外表溫和,內裡卻十分的果決,手段很是殘忍。跟著叔父幾年之後,他好像是變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少年時的狂躁和輕率,但卻變得十分勇猛。」虞允文搖搖頭,對張所說道:「您不知道他在當年護布達崗之戰的時候,曾經作為前鋒的一名中級將領,率兩千騎兵直入遼中軍,呼喝著來回衝擊,遼最精銳的皮室軍居然無人能擋其鋒。戰後,他的部下僅餘百人,阿骨打從他身上親手撥下十餘支箭矢,稱他為我家『勇兒』!能得阿骨打親口贊一個『勇』字的,在女真人中又有幾個?他參與攻打上京之戰,攻入城中之後,因遼人的反抗激烈,兀朮沒有向阿骨打請旨,便直接下令放火燒燬了上京南城,無數遼人死難,我這才留意到他。」

    「這個兀朮看來是不能小看,他居然如此的狠毒和膽大妄為,」張叔夜張大人有些意外,立刻追問道:「難道金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厲害嗎?不會提防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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