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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回 汴京城歌舞昇平 憂國事義士同心3 文 / 任我*飛揚

    第五節

    馬林頓時冒火,可看到一邊精神已經有些不好的虞水靈,心中卻軟了下來。時至今日,雖然虞允文再三說不怪罪與他,但他始終無法在鄭家莊被金人毀滅一事上釋然,以至將水靈康復看成了贖罪的機會,自不會因為與道童的口角,讓水靈失去獲得救治的希望,只是憋著一口氣虎著臉站在一旁。

    虞允文看在眼中,以他的聰明,那裡不明白馬林的心意,甚是感激好兄弟的至誠。

    不過,也不用他們爭竟什麼,等了不長時間,剛才入內的小道士已經快步走了出來,向他們打了個稽首:「二位相公,道長請你們入內說話。」

    進入神霄宮後宮,小道士帶著他們左拐右拐,才來到一座小院子門口,向他們行了一禮:「二位官人,清義道長在此清修,就是我觀中人等也輕易見他不得,還請二位官人自己進去便了。」

    進了院門,二人不由的齊齊一驚:好一座清雅的庭院,進門便是修竹一片。過了竹叢,眼前是一片荷花池,波光閃閃,粉色的荷花在葉中不斷的搖擺不定。荷花池對面則是一座由翠竹搭成的竹舍,周邊還掛著淡綠色的細紗,輕風吹過,細紗飄動,加上不斷飄散的香煙裊繞,恍然如夢。

    「好一座清修之所,不知是道觀、還是富貴人家的花園?」馬林又忍不住多嘴了。

    可這回不等虞允文開口勸他,竹舍裡一個十分清幽的聲音已經接了下來:「這位相公說的甚是,這裡的確是精緻了些。但我道家之義,講的就是天地合一,管他什麼地方,也是修行之所。」

    「嗯?!」虞允文和馬林驚訝地對視了一眼,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位清義道長只怕是不簡單。他們所站的位置尚在荷花池這邊,相距對岸足有五、六丈之遠,還有風聲過耳,這位道長居然能夠聽清楚馬林壓低了聲音對虞允文說的話!

    「道長請見諒,我兄弟也只是有感而發,並非有意針對道長。」老規據,馬林闖禍、虞允文扛著,他當然得開口解釋了,何況這還關係到水靈。

    竹舍裡傳來的還是那樣清幽的聲音:「不必致歉,這位相公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如今天下,想聽歌功頌德容易,想聽實話,難!還請兩位相公進來吧。」

    兩人又是一樣的意外,聽口氣,這位一直隱居清修的道長似乎對如今的局勢並不是不瞭解。

    聽說,大宋當今的天子、那位荒唐皇帝是個道家信徒,甚至還找道士封了自己一個「教主道君皇帝」的稱號,恨不能皇帝不做、去做道士,這道士自然也處於大宋朝廷之上。難道這位清義道長也是如此?可他又為何隱居清修呢?

    不過心中雖有疑惑,人都已經來了,再怎麼也不能放棄水靈得治的希望,進去看看再說。

    二人舉步進了竹舍,只見十尺見方的竹舍裡,正中一幾和幾隻蒲團、一個小茶爐,旁邊一些矮櫃而已。幾上燃著一支檀香,旁邊是幾冊捲著的書卷,再就是筆墨紙硯,和一邊的茶杯了。

    一位看不出有多大年紀,身著青色道袍的道長正盤膝坐在几案的旁邊,見二人抱著水靈進來,抬手指了指一邊的茶爐和茶杯:「二位相公請自便吧,這裡沒什麼規據,只依本心即可。」

    兩人坐了下來,水靈經過這半天勞累,卻又有些昏昏欲睡,虞允文輕聲問道:「道長,此處可能可供小女休息之所?」

    「令愛在這裡願睡便睡,不必守什麼禮節,至於休息之所,便只有這竹舍一處。」清義道長頭也不抬的回答,手往一邊一指:「讓令愛睡在那邊窗下,櫃子裡有薄被,自己取了給她蓋上即可。」

    「這?我們在這裡說話,會吵到她的。她本身就睡不安穩,這樣如何能睡的下去?」馬林疑惑的問道。

    「只要相公小聲一些,她如何睡不穩?」清義道長還是那樣的淡然,只是取了几案上的一杯茶水,慢慢的品了一口,然後才說道:「過於執著,反會成為執念!二位好像也很累了,何防也休息一下?!」

    「多謝道長指點!」虞允文不再詢問,便把水靈放下,取了被子給她蓋上,看她已經沉沉入睡,便回到几案前坐下,索性端起一杯茶來細品。

    馬林在一邊疑惑的看了看他們,也不再說話,慢條斯理的跟著品起茶來。

    這一坐就坐到了深夜,其中只有一個小道童送了一些點心進來。看清義道長拿起點心就吃,虞允文和馬林也不客氣,跟著把肚子填飽。

    直到水靈突然有些躁動不安,開始掙扎,虞允文一驚,正想過去喚醒她,對面的清義道長卻突然伸手將他拉住:「這便是二位相公前來求助的原因吧?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此時水靈掙扎的更加厲害,臉上不斷的湧出汗水,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虞允文焦急的看向清義道長,卻見他從几案下面取出一支形狀別緻的香來,點燃了伸到水靈鼻子下面,沒一會兒,水靈便又安穩的睡了下去。

    看水靈很快的安穩下來,二人全都一喜,誰知旁邊的清義道長卻言道:「這不過是安魂香,小姑娘只是在昏睡,不能解決根本問題。還是請兩位相公把她會變成這樣的原因說說吧。」

    馬林現在對清義道長佩服的五體投地,馬上把水靈成了這樣的原因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道長如何知道我侄女是因為這個原因前來求助?」

    第六節

    「這並不是很難,說穿了一錢不值。剛才傳話之人早已告知我,你們一共是三個人。以小姑娘的年齡,到一個新的地方一定會興奮異常,就是膽小之人也會四處偷望,此乃少年心性。」清義道長還是那樣淡然的表情,似乎並沒有被鄭家莊的慘事攪動自己的心情,平靜的回答:「但二位相公一進來,我便發現小姑娘已經昏昏欲睡,如此豈不是怪事?我當然會想到她精神不好,應該不是水土不服、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可看她的樣子並不是清瘦的很,又不像是水土不服或吃不好。那餘下的當然就是睡不好了。這麼小的孩子,怎會有讓她睡不好的心事?必有重大變故。」

    「道長既知我女兒的病因,還請您援手,好好醫治她。」之前的醫生根本說不清楚水靈到底如何成為現在這樣,清義道長剛一見人,便能夠斷定病因,至少這醫道上自是高手。虞允文眼看水靈有得救的希望,再也無法如前一樣的平穩,著急的問道。

    「若是如相公這般,難!」清義道長立刻就潑了他一頭冷水。

    虞允文一愣,馬林搶過了話頭:「卻是為何?」

    「看這位父親的臉色,黃中帶灰,怕是大病初癒吧?」清義道長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了一句:「而且還是變故之後,因家人被害而病?」

    「的確如此,」馬林回了一句,接著問道:「這和水靈得病有關係嗎?」

    「大凡人會因為重大變故而導致精神上出問題,不外乎兩種情況:一是大變初起,便從此精神失常,這種情況有的會好,但大部分終身難愈,成為痼疾;二是初始無事,而後情況變化導致病情突然發作,這種情況能不能好,要視種種情況而定。一般人將其全部稱為瘋魔之症,在我道家眼中,不過都是未能順應天理人情所至。」

    清義道長大概解釋了一下,淡淡一笑:「以小姑娘的年齡,得病便很難好轉。從她現在的病情來看,得病時間並不是很久,按你們所說,她平日尚能正常生活,只是睡後不安,也不是很重。很可能出事之時,她還正常,後來才變成這般模樣。這個年齡的孩子,還不能完全明白生死究竟是什麼樣的慘事,只怕是有人加強了她的感覺。這恐怕就是你的一場大病,使得孩子無法釋然,糾結於心才會導致今天的結果。這也是聰慧的孩子常常會有的病症,平時她應該很乖巧懂事,不要你們煩吧?」

    「水靈確實聰慧過人,可乖巧懂事卻是從出事之後才是這樣。」虞允文想起過去活潑好動的水靈,心中難過,啞著嗓子回答:「原本的她,調皮搗蛋,讓人很是頭痛,卻十分討人喜歡。」

    「這就對了,聰明的孩子會比同年紀的更早明白親人的重要。一家人只餘下了你和她,你又大病一場,她當然會害怕你會離她而去。」清義道長此時方才顯出一些同情的神色,謂然歎道:「看你重病,她自然不想你再為她操心,會把自己的心思給壓在心裡。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排解的地方,當然會憋出病來。」

    「既然道長能剖析的如此明白,那這治療之法……」

    「順其自然而已,鄭家莊之事雖慘,卻是上天的安排,而且已經過去,相公又何必耿耿於懷?放開了,小姑娘自然也會解脫。」

    「如此血海深仇,哪能說放就放?」馬林握緊了雙拳,眼裡冒著火花,憤恨的說道。

    「你時刻記在心裡,難道就能報仇雪恨嗎?別無他用,不過是徒增困擾而已。」清義道長漠然的回答:「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相公難道打算就這樣生活在仇恨裡十年嗎?!那還不如找金人拚命,死了倒也能徹底解脫。」

    「這……」兩人默然的對視一眼,何止是鄭家莊一個村子,那幽雲之人飄落的無數血淚,難道為了水靈,都要從此這樣放下了?

    「幽雲漢人已淪落胡人之手近兩百年,血海深仇何止千萬?難道只有兩位相公知道仇恨嗎?」清義道長突然大聲喝道:「似你們如此無法開解的心態,又如何能平息仇怨、化解干戈?莫不是也要視大宋為仇?這天下哪裡還有你們容身之所?又何必救這孩子?不如大家一起死了乾淨!!!」

    二人竦然一驚,以兩人的智慧,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昧於心傷,難以自撥而已。如今被清義道長當頭斷喝,如醍鶘貫頂一般,猛然清醒過來。

    虞允文恭恭敬敬的起立,馬林也跟著站了起來,向清義道長深深一拜:「多謝道長開解迷津,我等的確是執著了!今後但憑道長安排,不復他念。」

    清義道長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多禮「二位相公過譽了,貧道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兩位自是聰明人,應當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財』的道理。請坐吧,我說過這裡沒什麼禮節、規據的。二位相公不妨就在這裡多住幾日,等小姑娘見好,再行離開就是。」

    「多謝道長厚意!」二人致謝後,再次坐下。

    馬林猛的一拍頭:「哎呀,我們在此小住倒也無妨,但我得回去對僕人說一聲,免得我家族叔有急事找尋我們。」

    「你家族叔應該就是趙良嗣趙大人吧?」清義道長問了一句,看馬林吃驚的表情,仍是淡淡一笑:「你口音本來自幽雲,又是馬姓。這大宋現今來自幽雲的馬姓大族,除了趙大人的親族,還有何人?不必擔心,我派人去府上告知一聲即可,趙大人自不會怪罪你等。」

    二人連忙再次致謝,心中卻都想到:這位道長果真不簡單,連趙良嗣都要給他面子,卻不知道他在朝中究竟是何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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