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山璧 文 / 時鏡
很多時候姜姒都在想,傅臣如今哪裡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只是最後她到底還是死了個不明不白。她是一個犧牲品,可到如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被誰犧牲了。
上一世的謝方知說,傅臣是因為出京辦事,不得不瞞著所有人,讓人以為他人還在京中,所以找了替身。
可最後的發展……
姜姒坐在馬車裡,揉著自己的額頭,隨便叫人去萬和齋拿了一盒香,便回到了府裡。
次日,周氏帶著姜姒與姜媚,去老太太那邊請安,順便道別,去寧南侯府。
前日寧南侯府那邊就下了帖子,正是金秋,賞桂花賞菊花賞秋海棠,寧南侯府裡多的是花可賞,所以邀了京中豪門貴婦,齊聚一堂。
自然了,姜姒這裡收到帖子,無疑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在。
眼看著姜姒就要及笄,傅臣又中意她,兩邊自然要尋找各種機會相看相看,這些也都在姜姒的意料之中,她恰好想與傅臣說說話,只是不知是不是有機會。
不過一到了寧南侯府門前,姜姒才發現,此處竟然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京中貴婦淑女名媛們,都穿戴打扮好了,身上穿的都是熏香過的衣裳,不管是用料還是繡工,約莫都是京中的第一流。
周氏眼見得這場面,便不由得皺了皺眉。
今兒總不能讓女兒一個人來這裡,老太太那邊來也不大合適,所以還是周氏將茗哥兒給奶娘等人照看著,與姜姒一起來了。原以為不過是走個過場,哪裡想到來了這麼多人?
姜姒微微地一笑,倒是隱約覺出什麼來。
她眼一抬,叫人遞了請帖進門的時候,便發現旁邊走來個穿著一身長裙的淺紫長衫女子,正是她認得的馮玉蘭。
馮玉蘭今兒就猜到姜姒肯定要來,一見到她臉上便帶了笑,朝著她這邊走過來:「我就知道今兒肯定能見著你,早聽說你在淨雪庵那邊出了些小事,便沒怎麼見你出門,我也不好來見你。不過半個月前接到請帖的時候我便在想,今兒可算是能跟你好好說話了。」
「半個月前?」
姜姒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姜府這邊不過是前日才收到的帖子,怎麼馮玉蘭反而是早半個月收到了?
馮玉蘭也不是不聰明的人,聽見姜姒問,也是一怔,她難免覺出幾分古怪來:「大夥兒不都是半個月前接到的嗎?」
周氏回頭看見那麼多人,這會兒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旁人都是半個月前接到了請柬,怎麼他們偏偏是這幾日才下來的帖子?姜姒今兒這一身,在諸多的閨秀裡太不起眼,也並沒有著意打扮過。這不是寧南侯府欺負人嗎?只提前兩天下個帖子,又哪裡來得及準備什麼時新的衣裳和頭面首飾?
周氏這裡不高興,姜姒倒還算是鎮定,又見過了馮玉蘭的娘御史王夫人,這會兒便一同走了進去。
寧南侯府乃是就開國高祖下旨建的,傳了三代,到如今,裡面軒峻壯麗,竟也不輸給皇宮。
迴廊百轉,假山重重,臨湖泛秋波,近亭聞鳥鳴。
雖已經入了秋,可侯府之中依舊是奼紫嫣紅,侍婢們來來往往,端著果盤酒水,各家貴婦與閨秀們來得早的已經落了座,並不拘泥許多規矩,但往花廳裡見過侯夫人便會被領著下花園裡坐著。
周氏與御史夫人一塊兒進了花廳內見侯夫人,不過花廳裡還有客人,侯夫人正與她們談笑。
一穿著鵝黃菱花織錦緞長裙的女子亭亭立在侯夫人的面前,皮膚清透白皙,不過這會兒臉頰卻飛上幾片粉紅來,倒像是從肌膚裡透出來的一樣,叫人看了格外愛憐。
旁邊一名婦人,頭戴八寶攢珠金簪,腕上掛著和田藍玉鐲,生得一副有福氣的好面相,似乎跟侯夫人說到什麼有趣兒處,頓時笑了起來。
侯夫人的美是帶著凌厲的美,乍一看只覺得好看,可下一刻便覺得這樣的美刺進人心底,讓人生出一種無法迴避的感覺。侯夫人美之餘,還帶著一種穠艷,雖是坐在那裡,卻讓人覺得頗有威重之感。
姜姒曾見過侯夫人幾次,卻沒有一次,有這種不舒服到極點的感覺。
「是姜夫人與姜四姑娘來了吧?」
旁邊那婦人注意到了來的姜姒,目光從姜姒臉上一掃而過,便不大舒坦,不過轉眼一看姜姒今日的穿戴,眼底又劃過幾分輕蔑。
她這話一說,侯夫人等人便都朝著周氏她們這裡看去。
周氏與姜姒上來見禮,侯夫人便道:「倒沒看見你們也來了,快請坐下聊聊吧。」
接著侯夫人為她們引見了一番,姜姒名聲大,一說出來人家就知道,不過方纔那臉紅的少女,卻是讓姜姒略起了好奇。
侯夫人道:「這是江浙總督高大人的愛女,高大人今歲調回了京裡,往後可是要入閣的。說起來,高大人如今是真要步步高陞了……」
從封疆大吏,一轉回京城,入閣肯定不會難事。
這一位高大人姜姒也有聽聞,當初就是翰林出來的,頗得皇上倚重。
她略跟那一位高小姐見了禮,對方藉著見禮的機會,便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姜姒,先頭姜姒穿得簡單,並不很引人注目,可是如今仔細一看傳說中傅臣的青梅竹馬,只覺得她面相善和,溫婉又通透,只是那眼神叫人有
種難言的鋒銳感。
這只是高小姐第一眼的感覺,等之後她再怎麼打量也發現不了先頭那種奇怪的感覺了。
「高小姐?」
姜姒見了禮,看見高小姐竟然盯著自己出神,難免有些不悅。
這眼神,畢竟透著幾分屋裡。
高雨只是想到別的事上去了,被姜姒一提醒就反應過來,道:「哦,無事,雨見過姜家姐姐。」
這算是還了禮,二人這才各自坐下。
侯夫人坐在上首位置,笑看著下面姜姒與高雨,她又道:「雨姑娘看著倒是嫻靜又羞怯,聽說今年年底才及笄吧?可不知已相看好人家沒有?」
誰不知道寧南侯府有個傅臣,除了傅臣之外,侯府還有幾位公子,雖不襲爵,那也是前途無量。
只是傅臣這一塊香餑餑,到底叫人垂涎。
京中風傳姜四姑娘與傅世子青梅竹馬,世子夫人的位置為他留,可如今親事不還沒定下嗎?大家帶著女兒來走這一趟,為的就是搏幾分好感,指不定世子爺又看上誰了呢?
高夫人雖然是才回到京城不久,但她當年就是京城人士,只是嫁給了高總督,所以去了江南而已。對京城世家大族的這些規矩和道道,她比誰都清楚。聽見侯夫人問雨的事,高夫人哪裡還不明白?再一想侯夫人對周氏這裡冷淡的態度,便覺得侯夫人約莫是不滿意姜家這一門親事……
也許……
心念一轉,高夫人已經開口道:「才回了京,哪裡來得及相看什麼人家?以後再慢慢說吧。」
「京中都才俊,一時也不急。」
侯夫人也是笑吟吟地。
沒事兒誰問你家姑娘到底有沒有嫁出去?
姜姒坐在一旁沒說話,也暫時不大想說話。
只是到末了,侯夫人卻拉著她問:「四姑娘前段時間往淨雪庵去,遇見些事,人可還好吧?我家如一都受了傷回來,把我給心疼地,整日裡都叫人看著湯藥,他自小性子堅韌,沒個人過問可也不打緊,可我到底憐他。你們這些小輩,做事未免也太魯莽,如今見你好端端無事,我也就放心了。」
傅臣當時出事,姜姒並不知曉,她還是從謝銀瓶的口中得知。
因為不知道,所以她從沒叫人去關心過傅臣,也不曾送過什麼東西,姜府這邊只有些微的表示,那一陣又正是斗倒七皇子的時候,老太爺姜坤被授了太子太傅,算是皇上叫他站在太子這邊,也不敢與寧南侯府過從太深。
今日侯夫人這話,分明是責問她忘恩負義。
姜姒心底也難受,只能道:「是晚輩這裡太魯莽,倒拖累了世子爺,又惹得夫人擔心,是姒兒的罪過了。」
侯夫人眼底劃過幾分嘲諷,又深藏著厭惡,她想到了畫棋腹中沒了的孩子,想到了自己與傅臣之間的矛盾,不都是從這個女人開始的嗎?
還沒嫁進來,就壓著未來婆婆了,以後嫁進來還不翻了天?
原她也對這一門親事沒意見,只要如一喜歡,她就喜歡,可誰知道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
這樣的兒媳婦,看著溫溫婉婉是個善茬子,可竟已經叫傅臣忘了自己還有朝堂功業未竟,竟然冒著危險救她,男兒當以大業為重,侯夫人絕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情種。
她倒寧願自己的兒子與那謝方知一樣,至少還不為情所困。
想著這些,侯夫人一時不想看見姜姒一眼,手一撫額頭,便道:「我也累了,先進去歇歇,你們這裡入席,我隨後就來。」
於是高夫人與周氏這裡一起離開,倒還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那高小姐倒想跟姜姒說話,不過馮玉蘭來一會兒就把姜姒給拉走了,姜姒抱歉地對高雨笑了笑,這才跟著馮玉蘭走。
才一離開,兩個人到了侯府後花園偏僻角的覓芳亭裡。
馮玉蘭一向是尖刻的性子,道:「我聽人說了,那高家小姐一來就得了侯夫人的喜歡,拉著在那邊聊了許久,我來的時候竟聽她問你世子喜歡什麼,簡直聽不下去了,這才把你拉過來。」
剛才高雨一直言語之間刺探傅臣喜歡的東西,不過姜姒倒不怎麼在意,她對傅臣的瞭解還真沒多少。
傅臣這人不挑剔,就是太求完美。
姜姒淡淡道:「你能看出來的,我如何不能看出來?」
「旁人都羨慕你,我卻覺得你若嫁進侯府,這日子怕難過……」馮玉蘭似乎聽說過一些風言風語,不過不好跟姜姒說,又連忙道,「不過世子爺與你真心相待,以後也不必太在意。」
姜姒對這未來的婆婆真沒半分好感,自從知道了侯府秘辛之後,看什麼都淡了。
傅臣對侯夫人也未必有什麼好感……
她想要問問的,不過是他的心。
拉著馮玉蘭的手,姜姒勸她道:「今兒你拉我過來,未免太露痕跡,萬一日後高雨真成了傅臣的夫人,我看你日後嫁給誰才能在她面前撈回顏面來。」
「你就是脾氣太好,是我見著她那一朵小白花,早甩臉子走人了。」馮玉蘭哼了一聲,不過也歎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個自己喜歡的難,嫁個喜歡自己的也難。你是不愁,你也不可能去別的府裡四處走動,我是走動多了,
反倒是把人瞧得更明白。要麼你要有身家背景,要麼你就要姿容出挑……這世道……」
「你自會遇到好的,何必這樣憂心?」
姜姒也就是表面上看著脾氣好,跟上一世沒什麼大區別,陰暗的地方多了去了。
她也不說自己的事,只跟馮玉蘭聊了聊天,便準備回席間,不過要走了,姜姒又道:「你先去吧,我再站一會兒,想想事。」
若是馮玉蘭遇見姜姒今日遇見的事,怕也要堵心死。
她拍了拍姜姒的手,又叮囑紅玉道:「可記得照顧好你家姑娘,我先回去。姒兒你……也莫多想,想也想不出的。」
點了點頭,姜姒看馮玉蘭走遠了,便回了亭中,朝著角落裡一望,趙百已經連忙跑了過來,笑道:「嘿,四姑娘果真一眼就瞧見小的了,世子爺請您這邊來呢。」
寧南侯府就是傅臣的家,這會兒他人應該也在府中,要見傅臣自然容易。
她也沒拘泥太多,跟著便走了過去。
順著長道出了後花園,過了橋,便瞧見一建在一大堆假山石後面的清幽小築。
傅臣已經在裡頭候了有一陣了,他聽聞今日姜姒要來,便沒出去,只叫趙百那邊帶人去請姜姒,沒想到她果真來了。
今天的姜姒穿得很素淡,一襲淺藍色繡對襟金菊夾牡丹紋長裙,裙擺下面有深藍色滾邊鑲嵌,袖口自腕上收緊,下面又陡然放開去,精緻之間更多了幾分飄逸,更覺得輕靈通透。
她一進來,傅臣便瞧著她眼,微一彎唇,二人對視一眼,他便將她拉了進來,又捨不得放手,道:「自上回出事,你就沒出來過,叫我想見你一面都不成,好不容易今兒有這樣一次機會……」
姜姒抿唇笑:「你事情忙,我出來做什麼?先頭侯夫人還說叫咱們小輩做事緊點心呢。」
傅臣原是親暱地與她理鬢髮,聽見這一句,手指便頓時僵硬住了。
「侯夫人?」
「對,怎麼了?」
姜姒故作不知,抬眼來問。
傅臣道:「……她說什麼隨她去,你一句也不必理會。」
他這態度,姜姒已經很明白了。
早先她就在想,到底傅臣知不知道侯夫人的事,如今看他的態度,對侯夫人分明很冷淡……
姜姒暫時忍住那種刨根問底的衝動,她還在琢磨自己到底是不是要說。
傅臣也沉默了許久,末了用手指碾磨她耳垂,道:「是不是她說了什麼叫你不開心的?」
「淨雪庵那一次,你受了傷,為何對我說你無事?」姜姒看著他。
這樣的目光,叫傅臣整顆心一下軟了下來,他低笑一聲:「告訴你又能怎樣?白白叫你擔心。」
「……你不覺得這樣叫我像個傻子一樣嗎?」
姜姒其實很介意這些,她上一世就受夠了被蒙在鼓裡的日子,這一世最厭惡便是旁人的欺騙。
傅臣看她生氣了,忙哄她道:「那我下回不騙你了,有什麼事都告訴你。」
答應得這樣輕巧,反而叫姜姒有些無措起來。
她埋下頭,隱藏了自己眼底的複雜,才道:「若不是前幾日去昭覺寺敬香,我從瓶兒姐姐那裡聽說這件事,現在還不知你曾受過傷。可好全了?」
「過去那麼久,自然好全了。」下意識地,傅臣摸了摸自己肩膀,又見她一副耿耿於懷的樣子,心下喜歡她得很,便將她擁進懷中,把她頭靠在自己肩膀上,從未有過這樣溫情的言語,此刻都出了他的口,「你看,我事後告訴你,你都這樣介意,若是之前告訴你,你又當是什麼模樣?我還不瞭解你嗎?」
「你瞭解我,可我不瞭解你呀。」
姜姒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傅臣低笑,埋頭就吻她。
姜姒還覺得有些彆扭,忸怩地躲了一陣,也沒躲開,被他吻個正著,唇舌相交纏。
她喘不過氣,推開了他,靠在牆壁邊,眸子都潤了一層水光。
「你真不騙我了?」
她怎麼這麼執著於這個問題?傅臣心下覺得好笑,由是舉手發誓:「若我再騙你,便叫我所欲皆不能,所求皆不得。」
姜姒聽了,一下笑出聲來,埋下頭,兩個肩膀都抖動起來。
分明應該高興的,可她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朝著她瘋狂地喊:別執迷不悟了,你就是不死心,或者等著他讓你死心!
姜姒手指一下蜷曲了起來。
不過,在被傅臣捧著她臉抬起來的時候,她臉上還帶笑,問他道:「那侯夫人與皇爺的事,你打算告訴我嗎?」
這一瞬,傅臣臉上那隱約的笑意終於消失了。
他看著姜姒,彷彿頭一回認識這麼個姑娘家,她眼底藏著那種隱晦的、刺探的陰暗,還有那種懷疑,讓他難受極了。
如果不是她始終在自己懷裡,並不曾離開過,他近乎要以為,這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姜姒。
「姒兒,誰告訴你的?」
姜姒也不想說,她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便靠在精舍竹壁上,藉以支撐自己的身體。
r/>看著傅臣,也看著他驟變的臉色。
姜姒陡然覺得有幾分帶血的悲愴,她知道這對傅臣而言是個難以言喻的傷害,也不知到底是心裡的同情憐憫作祟,或是她這兩輩子對他的喜歡搗鬼,她忽然強拉出一個笑來,道:「我胡說八道呢,你別多想,我走了。」
一句話將一把刀插他心頭上,一轉眼就想與沒事兒人一樣走?
傅臣將她拉了回來,按回去,眼底是那種自卑與自負的交纏,痛苦又隱忍,還有幾分嘲諷與傷懷:「你以為,我乃賣妻求榮之人嗎?在你眼底,我傅臣,便是這樣的人嗎?」
姜姒的擔心不過是正常的,她看見傅臣,忽為他疼。
她別過眼,不想看見他,她只道:「我信你,可我們又能怎樣?天子決定一切,你又如何能反抗?」
這件事,傅臣從沒想過告訴姜姒,他也覺得自己不會與父親一樣,可如今姜姒問了,他也只能道:「所以太子不能登基,而我支持七皇子。」
正是因為有這一件事,傅臣並不支持太子,皇爺中意太子,必定叫太子做這等骯髒下賤事,若他支持七皇子,這一段事按理也自然該擱下。
可姜姒道:「七皇子便不會嗎?」
傅臣暫沒開口,垂了眼簾,顯然想起了此前的種種,沒說話。
謝方知曾對姜姒說過七皇子那邊的事,姜姒也只是想讓傅臣想清楚,若他不能想清楚,那她也不嫁了。
過了許久,傅臣道:「七皇子之事,我尚在斟酌。可我對你真心實意,半分不敢叫你受他人之辱,姒兒……茲事體大,我擇日再回你可好?」
其實這件事,傅臣已經謀劃了許久。
這也是他心病和隱憂。
抬手按了按自己額頭,傅臣勉強笑了一下,道:「我卻不知你何時也能操心這樣多了……事情只管交給我,你不必憂心。」
「那有事你要告訴我,不可將我蒙在鼓裡。」
姜姒又問了一句。
傅臣吻她眉心,彎唇笑:「知道了,是我叫你憂心了……府內事……我自會處理好。」
兩個人又說了一陣,這才離開去。
姜姒走得很慢,她忽然發現自己對傅臣也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喜歡,因為有上一世為心結,她對傅臣……
早沒了昔年那樣的心。
天高雲淡,姜姒的目光也疏淡起來。
罷了……
清幽小築裡,傅臣站了許久,看姜姒離去了,才踱步回去。
經過傅淵書房的時候,傅臣想了許久,還是停下了腳步,上前去問道:「侯爺可在書房內?」
「在,老奴為您通傳。」
不一會兒,張管家出來,便請傅臣進去。
傅淵容長臉,身材頎長,站在書架前面,剛將一卷書放了進去,又抽了一隻小匣子來看,裡頭放著半塊玉璧。
不回頭,他也知道傅臣進來了,便問道:「尋常你不會往我這邊走,花園那邊姜四姑娘也來了吧?可偷偷見著了?」
「父親明察,見了。」傅臣躬身一禮。
傅淵道:「有什麼事?」
傅臣道:「孩兒,想問問父親,是否知道母親的事……」
手裡動作一頓,傅淵臉上笑意加深,他回過身來,叫傅臣坐在書案對面,便笑道:「你終於忍不住了?」
這話叫傅臣心裡一驚,他抬眼看傅淵。
傅淵卻道:「那娼婦不是你娘,你也不必懷疑自己身世。傅家打從第二代起,便有慣例,將侯夫人生下的第一個男孩都用旁的庶出血脈替代,以保證血緣之純粹,這許多年來,不過是咱們騙騙皇族,皇族騙騙咱們……」
「……」
一時之間,傅臣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
傅淵還是個中年美男子,便是一聲歎:「原該早告訴你的,不過你打小被皇爺接去養,我只恐你血脈雖是我傅家,心已不是。如今看來,你還是痛恨皇家的吧?想來你才見過姜四姑娘……」
那就是姜姒說了什麼了。
傅淵的意思其實說得很明白了,傅臣原以為傅淵不知道,可傅淵竟然一清二楚,開口便叫侯夫人為「娼婦」,傅臣原以為傅淵血脈也是混的,可傅淵一轉眼便說傅家血脈從未亂過!著實叫人……
傅淵只道:「薑還是老的辣,你固然聰慧,可人情世故是漸漸才練達出來的。如今你可有什麼打算?」
「……父親如此問,約莫是有什麼打算了。」
傅臣乃是敏銳之人,自然聽出傅淵話裡有話。
傅淵笑道:「祖父與高祖一同開創大123言情山,乃得一璧,名之曰『天下』。高祖與祖父說,此秀麗江山,傅兄當享一半。祖父如何肯?高祖遂將此玉璧一破為二,贈一半與他。我兒,且看看。」
將手裡匣子遞給傅臣,傅淵拍了拍手,又拿起一旁的棋自己下了起來。
傅臣坐在原處,看著那匣子裡,半塊淺碧色的玉璧。
他抬眼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傅淵,卻才陡然覺出那「薑還是老的辣」到底意味著什
什麼。
江山璧,取半贈寧南侯。
半璧江山,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