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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幽瀾園靜瘟疫散 文 / 柒梧

    阮凌錫一躍而起跳到了銜著薛佩堂衣袍的黑狗跟旁,他半蹲著橫腿一掃,四隻圍著薛佩堂的黑狗憤憤離去。

    薛佩堂面色發燙的通紅,侵泡在雨水中又泛著病態的白,阮凌錫把薛佩堂背起來,慢慢的走出了亂葬崗,風雨聲亦漸漸掩蓋了阮凌錫耳中黑狗撕扯屍體、咀嚼血肉的聲音。

    他一手扶著昏迷不醒的薛佩堂,一手扯過在道路上帶著車廂亂竄的馬,把薛佩堂放好在馬車後,他駕著馬車向幽瀾園行去。

    勤政殿內,下了朝後的煜煊盤腿坐在小憩床榻上,耳中淅淅瀝瀝的雨聲早已模糊,面前的玉石案几上放著阮凌錫所送的玉珮,她靈動的雙眸緊盯著玉珮,神情恍惚。

    李奶娘所托金盤中放著兩個玉碗,一碗薑湯,一碗花蜜水;煜煊畏苦、畏辛辣。她上前,把兩個玉碗放置到玉石案几上。

    煜煊翻動一下眼皮看了李奶娘一眼,平日裡靈動可人的雙眸無了神采,明黃寢衣襯托著她蒼白面色呈現出病態。她動了動嫣紅嬌小的唇瓣,想要扯出一絲笑意,卻因無力氣,笑意僵硬在一半,「還是李奶娘知朕心意!」

    李奶娘為煜煊端送薑湯的手頓住,自己那日求蕭渃逼阮凌錫離宮,不過是不想帝都人人口耳相傳阮凌錫兄妹共侍一君。如今見煜煊這副樣態,莫非真是自己做錯了麼?自己真的知曉她的心意麼?

    煜煊仰首把薑湯一口喝盡,口中薑湯的辛辣味未除,她端起那碗花蜜水又一口飲盡。辛辣味、甜味混合在她空空的腹中,她承受不住,把薑湯、花蜜水皆吐了出來。

    李奶娘緊咬住嫣紅唇瓣,小心翼翼的為煜煊拭去唇邊殘餘的湯汁。煜煊對她扯了扯嘴角,「你先出去罷!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李奶娘蹲下收拾了殘局,端起金盤,一步三回首的掀簾離去。她剛出寢殿,就看到了頂雨前來的蕭渃。她立即上前迎住了蕭渃,慌亂無措的比劃了兩下,又指了指煜煊的寢殿。

    渾身濕透的蕭渃透出疲憊之色,他心領神會的頷首,「我知道了,李奶娘不必擔心,我這就去為皇上診脈。」

    許是心中愁深,煜煊耳中竟聽到夏鶯在哀啼,蕭渃掀簾而入的聲響她亦未聽到。手腕處傳來一陣冰涼,蕭渃的兩根手指已搭在她脈搏處為她診脈,她靈動雙眸有了一絲神采,剛欲開口,蕭渃便緩緩道:「他無事,微臣已經為他開了藥方,吃個幾月便可痊癒。」

    煜煊清秀的面上浮出輕淺的微笑,「朕就知曉,蕭院首醫術高明,有勞蕭院首了!」蕭渃眸中閃過痛楚,她與自己當真如此生分麼?脈息正常,只是受涼而已。他的手指放心的離開了她的手腕。

    煜煊見蕭渃一言不發,只專心的翻找著自己的醫藥匣子,她心生出尷尬,無話找話道:「若不近瞧,朕還看不出蕭院首的衣袍已濕透,蕭院首亦要為自己好好驅一驅今日受的風寒。」

    彼時蕭渃已翻找出一個青色玉瓶,他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遞交到煜煊手中,垂首收拾醫藥匣子之際淡淡一語道:「細雨濕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細雨濕衣只有穿者知曉冰涼,閒花落地只有殘花聽得到自己碎裂的聲響,而我對你的感情,亦只有我自己知曉。

    他拱手一禮,「微臣告退!」隨即不待煜煊允諾,便獨自轉身掀簾而出。

    煜煊朝窗外望了一眼,雨大如稀世珍珠,粒粒圓潤飽滿,砸落的殘花倒有,何來細雨之說。她面容懵懂著把藥丸放到了嘴巴裡,苦澀藥外裹著一層糖衣,苦甜之味在唇齒間暈開。她俊秀面容上的笑意加深,蕭渃知道她怕苦,故只要不與藥本性相沖,他在她所食的藥丸上皆會塗一層糖衣。

    李江回到府上已是暮垂之時,鉛雲低低壓垂著,讓人辨不出白晝與黑夜。他還未換下滿是泥水的衣袍,阮夫人便令人喚他過去。他匆匆去了阮夫人的良辰苑,一肚子的怨氣不待阮夫人細細審問,他一股腦的把苦水全倒了出來。

    阮夫人喜色飛躍在眉梢,再也隱退不去,她急急道:「快把阮凌錫染了瘟疫的事告知羅姬那個賤人!」

    李江為難道:「稟夫人,老爺吩咐過,此事不可讓羅姬知曉!」

    阮夫人聞言,心中為阮重如此疼愛羅姬不滿。她放下手中茶香裊裊的蓋碗,扶著高髻上的金步搖,眉眼帶笑道:「老爺今日留在太后宮中商議皇上大婚之事,你且去湖夕軒急急尋他,二公子如今身患重病,若是耽誤了救治,怕是命不久矣!羅姬憐子心切,若是需要馬車,不必向我報備,你自行安排即可!」

    李江腦袋被雨水敲打的久了,一時間未反應過來阮夫人的話,老爺不在府上,他如何到羅姬那裡稟告老爺。

    阮夫人見李江久立著不動,她眉眼間的笑意隱去,「若是你還想做大司徒府的管家,夫人我怎麼說,你便怎麼做!」

    李江為難著退出了良辰苑,一路走在遊廊上,躲避著大雨。直到湖夕軒院門口,他方才品味出阮夫人的話。他摘下腦袋上的斗笠,淋濕髮束,動了動冰冷僵硬的臉,擺出一副焦急模樣。隨後猛地推開門進了湖夕軒,「老爺,老爺,不好了!二公子把我打傷,獨自去亂葬崗尋薛佩堂了!」

    橫風吹雨斜入窗欞,廂房內涼爽沁人,小憩在窗欞處的羅姬身穿湖水藍衣裙,高髻只戴了羊脂玉簪子。偶爾閃過的電掣似紫金鏈揮動在蒼穹中,愈發襯得羅姬明艷似驚鴻一現。

    她雖年歲三十又五,但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娥眉似彎月,顧盼而生姿。輕柔言語間,皓齒晶瑩動人。她接過丫鬟手中的玉壇,明眸垂下,仔細的瞧著裡面收集的雨水,柔情綽態生出,儀靜萬千。

    「用乾淨的荷葉承接雨水不僅潔淨,並且帶著荷露的清香,老爺最喜歡喝這樣的雨水所

    泡的茶水。你去把這個埋在蓮花池旁,記住,不可埋的深了,恐泥土的陰濕之氣壞了這荷露雨水的味道。」

    十三四歲的丫鬟蟬翠乖巧伶俐,她甜甜應道「是」,正欲離去,又轉頭俏皮說了一句,「羅姬如此用心伺候老爺,難怪老爺即使不在咱們湖夕軒過夜,也要來咱們湖夕軒喝上一杯茶呢!」

    羅姬滿眸慈愛的怪嗔了她一句,「就你這鬼丫頭話多!」

    蟬翠吐了吐舌頭,剛轉過身軀,手中的玉壇便被急急闖進來的李江撞落,雨水碎裂一地。蟬翠一臉不滿的看了李江一眼,羅姬的廂房豈是可以不經允准隨意進來的,若是老爺知道了,大管家有的是責罵吃。

    李江顧不得蟬翠臉上的不滿,他急急向端坐的羅姬道:「小的見過羅姬,老爺可在此處,大事不好了!」

    剛剛李江在院中的喊叫因風雨聲太大,羅姬並未聽到,她眉眼和善道:「老爺許是在朝中有事,並未回府!」阮重回府先來湖夕軒已是守了二十年的規矩,羅姬心知他既然未來過湖夕軒,那便是還未回府。

    羅姬見李江吞吞吐吐又一臉的焦急,心知事態嚴重,她柔聲道:「待老爺回來,我喚人告知李管家!」

    李江焦急道:「稟羅姬,此事有關二公子的生死,可是等不得啊!」

    羅姬儀靜的面容顯出驚慌,「錫兒怎麼了?」

    李江面露難色的把阮凌錫患瘟疫,又在去幽瀾園養病途中把他打傷踢下馬車,獨自一人去亂葬崗之事告知了羅姬。

    雨珠蕩漾,亂亂垂落在羅姬的湖水藍衣裙上,蟬翠拿著丹青暈染的雨傘緊緊隨在她身側,二人急急的出了湖夕軒。因阮夫人有話在先,李江亦快快為羅姬備了馬車,送她到阮凌錫即將被軟禁的幽瀾園。

    幽瀾園四周房舍圍著小片湖水而建,並且以遊廊迂迴貫穿。正值暮夏之際,湖中荷花盛開,雨珠滴落在湖水中,聲響似珠串散落清脆。雖景色別緻,卻因地處偏遠,又處處透著幽靜寒意,故名幽瀾園。

    幽瀾園打理園子的人得知阮凌錫患的是瘟疫,把屋子整理好以後,便各自逃命去了阮家其他的園子裡。偌大的幽瀾園,空無一人。阮凌錫帶著昏迷不醒的薛佩堂行動不便,只得把薛佩堂安置在了臨近園子入口下人所住的門房之中。

    他剛為薛佩堂換好乾淨的衣物,一聲熟悉的擔憂聲響起,令他心中慌亂。羅姬扶著蟬翠的手,匆匆入園,口中不斷喚著,「錫兒,你在何處?」

    阮凌錫出了門房,迎住在雨中行動艱難的羅姬與蟬翠。彼時雨夜淒涼,烏雲遮蓋彎月,只能藉著偶爾的閃電,他才能看清羅姬面上的擔憂已令她花容失色。她顫抖道:「為娘不會留我兒一人受苦!」

    阮凌錫把羅姬攬在懷中,悄聲安慰道:「母親不必擔憂,我無事,只是買通了太醫,才得以以瘟疫之名出了皇城。」

    瘟疫陰霾在幽瀾園散去,羅姬鬆了一口氣,若不是阮凌錫攬著她,她早已癱軟在冰涼的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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