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 藥引難尋 文 / 姽嫿君子
那圓臉丫鬟邊回話,邊往蘇尚彤那邊去,聽到蘇尚彤提到「紅花」二字,腳下一滯,有些站不穩,急急跑到蘇尚彤身邊,疾聲問道:「大小姐,姨娘真是被那燕窩害了麼?這燕窩,這燕窩……是奴婢,從……夫人那兒取的,給了廚房的張大娘,吩咐她幫著做的。」
蘇尚彤聽她提到寧氏和張大娘,眼中精光一閃,也不答話,似笑非笑地盯著那丫鬟,手上隨意把玩著那支翠縷玉簪。
那丫鬟見她不說話,自然也不敢再多言語,只是時不時地悄悄抬頭打量蘇尚彤。
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噪雜的聲音,並著一道蒼老有力的喊聲:「這是怎麼回事?」看來此事已經驚動了蘇老夫人。
蘇尚彤聽到聲音,放下了手中的簪子,迎了出去,只見院子裡來了一大家子人。不但蘇老夫人來了,就連一向不大出門的蘭姨娘和蘇璃也過來了。個人都帶著幾個丫鬟,院子裡一下子就有些擠了。蘇尚彤恭敬的喚了一聲:「祖母。」
蘇老夫人隨意應了一聲,沉聲問道:「孩子可保住了?」眼睛還不住的朝蘇尚彤身後瞧。
蘇尚彤皺著眉頭,面色為難:「回祖母,孫女兒剛剛給余姨娘施了針,餵她吃了一粒藥,如今余姨娘的身子已無大礙了。只是,她腹中的胎兒……」她說著還回身瞟了一眼至今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余嬌。
「胎兒如何了?快些說!」蘇老夫人拿枴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
蘇尚彤瞥見余嬌的睫毛不住的顫動,心中嗤笑,嘴上卻還是那般恭敬:「祖母,承蒙祖蔭,方才余姨娘吃了藥之後,我替她號過脈了,孩子還是在的。只是,余姨娘之前出血過多,胎象又不穩,若是過個一時半刻,只怕,有些說不准……」
「這……這該如何是好!」蘇老夫人顫顫的上前兩步,拉住蘇尚彤的手,「彤兒,你可有法子救你弟弟?你快些去救救他!若是你不行,就快些讓人將你師父請來救你弟弟!」
蘇老夫人的手心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秋風一吹,蘇尚彤只覺得被她握住的手心有些冰涼。她看了一眼自蘇老夫人進門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寧氏,不由地提高了一些聲音:「祖母莫急,師父曾給了孫女兒一本醫書,上頭有提到這般情形之下如何保住胎兒。這藥方我還記得,只是,這裡頭有一味藥引不大尋常……」
蘇老夫人聽她這麼說,也鬆開了蘇尚彤的手,合掌告了一句「佛祖保佑」,笑道:「能救就好,不過是一味藥引,府中若是沒有就去宮中求來便是。」
蘇尚彤垂眸答道:「祖母,這藥引宮中也是沒有的。那醫書上說,須得要孩子身父的鮮血做藥引。」說完,一臉為難地看著蘇老夫人。
一提到要用蘇向宇的血,蘇老夫人卻是猶豫了。孫子再好,也比不得自個的兒子。何況余氏肚子裡的也不一定就是個男胎。為了一個尚未出世的孫子,去損害自己兒子的身體,她確是不願的。
「可還有其他的法子?」蘇老夫人有些希翼的看著蘇尚彤。
蘇尚彤搖搖頭:「別無他法。如今,余姨娘還未醒轉,體內氣弱,胎兒才暫時穩下來了。若是余姨娘醒轉過來,體內氣血行的快了,情況可就不好說了。不過,祖母莫要擔心,用作藥引的鮮血只需幾滴,於父親身體無害。只是,父親如今尚未下朝,只怕會趕不及。」
蘇老夫人聽了這話,心下大安,口中笑斥道:「你這孩子,話也不說清楚了!這哪有什麼難辦的呢?冬梅,你派個小廝去宮中傳話給丞相,就說……就說我病了,讓他速速趕回來。」
冬梅出去請人的空當,早已有人服侍蘇老夫人在廳中主位上坐下。寧氏也不坐,就立在蘇老夫人身側。蘭姨娘就帶著蘇璃立在寧氏身後。
蘇尚彤也把桌上那碗燕窩端了出來:「祖母,母親,請瞧,這是余姨娘中午用的燕窩。我方才看過了,這裡頭加了好些紅花。此事應是人為。」
這話讓廳中的人俱都一驚。就連寧氏都抬眼震驚的望著蘇尚彤手中的青花小碗。
蘇老夫人一把奪過那碗,死死地盯著碗裡頭,好似她能看出紅花是誰下的一般。忽的,她把碗重重往寧氏手上一擱,狠聲吩咐道:「把余姨娘院裡的丫鬟都給我帶過來!誰曾想家中竟有這等歹毒之人,如今這相府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說著還白了一眼被她方纔那一推,堪堪站穩的寧氏。
寧氏聽了這話,面上又是一白,身子搖搖欲墜。一直立在她身後的蘭姨娘,趕忙伸手扶了一把。寧氏甫一站穩,就向蘇老夫人請了罪,要交還管家之權。
蘇老夫人也不應下,也不反對,只是不看她。
蘇尚彤握在袖中的指甲都快把手掐破了,才忍著沒有將身上的毒粉用在自家祖母身上。
此時,余氏屋中的丫鬟只剩了兩個,一個便是方纔那個圓臉的丫鬟。另一個身量不足的小丫頭,蘇尚彤倒是認得。她如今還叫蝶兒,前世跟了蘇尚彤之後改了名叫白蓉。她們二人垂首跪在地上,身子顫顫地發抖。
蘇老夫人指著那個圓臉丫頭問道:「你來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姨娘的燕窩裡怎麼會有紅花!」
那丫頭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眼睛腫腫的,似乎是才哭過的樣子:「回老夫人的話,奴婢叫景兒,是姨娘身邊貼身服侍的。前兩日瓊兒姐姐回家去了,姨娘身邊貼身服侍的大丫鬟就只有奴婢一人。姨娘見中午的燕窩沒到,便吩咐奴婢去廚房拿。後來,奴婢得知廚房的燕窩正好用光了,就去夫人那兒找素月姐姐取了一些,到廚房交給了一位姓張的媽媽,吩咐她做好了,送過來。姨娘吃了燕窩之後,就說要歇覺,讓奴婢出去候著。也不知怎麼的,姨娘忽然就不好了,奴婢進去的時候
,姨娘已經暈過去了,屋子裡一股子血腥味。奴婢有些害怕,便讓屋中的小丫鬟們去請大夫,還特意讓慧兒去請了大小姐過來。後來,大小姐來看過之後,說是這燕窩裡有紅花。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蘇老夫人聽完,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挑眉問寧氏:「那燕窩是從你這兒給出去的?」
寧氏似乎想不到蘇老夫人只聽丫鬟的一句話,就疑到她的頭上,心下委屈:「娘,我並沒有見過這個丫鬟。素月也不曾稟報說余姨娘叫人到我這兒要燕窩。您也是知道的,我院中並沒有小廚房,吃食一類的東西我從不留在自個屋裡的,只除了些御賜之物。我那裡的燕窩都是聖上賜下的血燕,娘那裡我也是送了去的。這碗燕窩雖也是血燕,可顏色看著有些怪,與我手上的血燕並不相同,娘想必也能看出來。娘若實在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屋中拿來燕窩比對。」
「你哪裡會這樣笨!這燕窩既不是御賜的血燕,便是誰都能買的到的。」蘇老夫人一句話,登時讓寧氏紅了眼眶,不知如何辯解了。
蘇尚彤剛欲說話,就見蘭姨娘朝蘇老夫人行了一禮,語聲溫婉:「老夫人,且容妾身說一句。方纔那丫鬟也說了,她是從夫人那兒拿的燕窩,去廚房做的。只當她說的都是真的,可這燕窩干的時候顏色暗,紅花這東西色澤又艷,若是混在燕窩裡頭,那丫鬟豈會發現不了呢?依妾身看來,若是有人要害余姨娘,想必是在廚房那兒下的手。」
蘇老夫人不悅的哼了一聲:「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把蘭姨娘堵得無話。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張姨娘捂嘴笑了起來:「蘭姐姐莫惱,也無怪老夫人這麼說。蘭姐姐一向不與我們多言的,如今長篇大論的說了這麼多,不知道的,還以為那紅花是在蘭姐姐眼皮子底下加進余姨娘的燕窩裡的呢!」
蘇尚彤見她開口,忽的笑了,口中說道:「張姨娘不開口我倒忘了,這府上的藥材如今父親讓我在管著,前些日子,張姨娘不是還因為身上不大好,來問我要過紅花麼。我那時還說,一日給姨娘送一錢,泡茶喝了就好,也省的姨娘不小心用多了。可是,姨娘那日卻堅持從我這兒拿二兩紅花去,說要一下子用完的。」
「大小姐,你這話可不能胡說!我什麼時候一次拿了二兩紅花了?你那日分明只給了我一錢!」
蘇尚彤笑開:「哦,這麼說,張姨娘是承認從我這兒拿過紅花了?」
張姨娘心裡氣急。那一日她去要紅花,本就是為著私密之事,身邊也沒帶丫鬟。她說話之時,蘇尚彤屋中也只有硃砂一個丫鬟。朱紗又是蘇尚彤身邊的貼身丫頭,本就是和主子一條心的。便是朱紗作證,旁人也不會相信。這原本該是蘇尚彤口說無憑的事情,可她自己方才偏自己承認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老夫人終於開口詢問此事。
「祖母,八月初的時候,張姨娘曾到我這兒來,說是月事不大好,想要取些紅花回去泡水喝,想一次取二兩回去。我瞧著姨娘不像是氣血兩虧的樣子,本不該一次用那麼多紅花,便跟張姨娘說,一日給她送一錢過去。可張姨娘不依,非要一次拿二兩紅花回去。我好說歹說,張姨娘只是不聽。直到後來,我跟張姨娘說起,紅花藥性極強,若是有了身孕的人,不小心用了兩錢,胎就保不住了。便是姨娘這般身子好的,用了二兩紅花,日後也不會再有身孕了,張姨娘這才答應每日讓我送一錢過去。我房中的杏兒,上個月可是給姨娘送了小半個月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