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第23章 給我希望 文 / 納蘭內拉(書坊)

    威震天也是才聽說這事，但他微一錯愕就神色如常。賤民這種生存狀態，前途無亮是早晚的事，不值得奇怪。反正自己已經打算好了，看完那什麼狗屁先祖的手記就逃之夭夭，頂多帶上玲瓏和他關係不錯的人。

    至於其他賤民的死活，跟自己關係不大。套句他那世界常用的外交辭令，就是他表示深深遺憾，但也只能遺憾……哦，事後還可以加上一句沉痛哀悼，深切緬懷！

    威震天上前一步，一手薅住一個老賤民，較著勁往起一拎。四個手拉手的堆尿老賤民，硬生生被他拎了起來。

    「明年還沒到，你們就想先被嚇死嗎？」威震天冷笑道：「要是不想死，就趕緊想辦法。不然我就放手了，拎著你們太沉。」

    「對對……想辦法。」張叔也緩過神了。

    四個老賤民費了好大勁才站穩，張叔又問玲瓏：「聖女，男爵是皇子的未婚妻。你和男爵關係又好，能不能讓她幫著求求情？」

    玲瓏痛苦地閉上眼睛，道：「我試過了，男爵無能為力。」

    場中死一樣寂靜，所有人都僵硬了，絕望在心底瀰漫……良久，張叔薅起兩把野草塞入嘴中死死咬住，才伏地大哭。他嗚咽道：「我們賤民只想活下去，為什麼這樣？我們還要遭遇多少苦難？先祖，聖神，你們顯靈吧……難道，你們要看著你們的子民死光嗎？」

    堵嘴的野草讓哭聲變得沉悶，不會被遠處的賤民發現。可場中的人聽著，卻更加歇斯底里，壓抑到極點。

    可愛小聲的啜泣，阿狗呆若木雞，另外三個賤民也失魂落魄，玲瓏無力地靠在樹上淚如雨下。這一刻，他們對部落的未來，沒有任何信心。

    威震天悄然離開場中，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因為哭聲充滿絕望、哀傷、痛苦、無奈、悲憤，種種負面情緒讓他心裡難受，甚至焦躁。他很怕這種不冷靜的情緒，讓自己做出後悔的決定。所以，他選擇遠離。只有這樣，才能繼續漠視這一切。

    張叔終於收住哭聲，慢慢站了起來。不論有多麼痛苦，發洩完了還要選擇生活。這是飽受磨難的賤民，用生命換來的堅韌。他來到玲瓏身前，沉聲道：「聖女，咱們怎麼辦，你得拿個主意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沒有什麼主意。」玲瓏搖了搖頭，好像很迷惘。他道：「張叔，我現在很累，真的很累。」

    玲瓏的反應，讓眾人更加絕望。

    「你是聖女，怎麼能說這……」張叔的傷本就沒好利索，情緒激盪之下，只覺得天旋地轉，向後一仰就倒。

    「張叔，你怎麼了？」可愛和張叔關係最親，撲過來大哭道：「你醒醒呀，不要嚇我……」

    眾人也圍了過來，掐人中的掐人中，揉額頭的揉額頭。七手八腳的忙活半天，張叔總算醒了過來。他抓著玲瓏的手，竭盡餘力道：「玲瓏，部落十二姓長老不是昏聵無能，就是老而無用。但你不同，你是部落的聖女，是先祖在人間的使者。部落當中，只有你和男爵能說的上話，只有你能帶領部落生存下去。如果你都陷入迷茫，我們就真的失去希望了……」

    說到這，張叔一陣劇烈的咳嗽，再也說不下去。

    「先祖的使者……生存……希望……我真笨，怎麼忘了他？」玲瓏喃喃自語，迷惘的眼神瞬間變得清醒，面容浮起異樣的神采。她道：「張叔，我錯了。不過，部落的希望不是我，也不是男爵……」

    說著，她指向躲到遠處的威震天，道：「他才是拯救部落的人，我們所有人的希望！」

    威震天隔著七八棵樹，都能感受到玲瓏灼熱的視線。他知道躲不過去了，只能苦笑著從樹後轉了出來。

    玲瓏又道：「現在，我告訴你們。威震天就是我們先祖的……」

    「停，別說了！」威震天知道，要是讓玲瓏當著眾人的面，宣佈自己是什麼狗屁先祖的接班人，肯定後患無窮。

    剛才玲瓏已經說了，三國聯軍要征服幽暗沼澤。沒有利用價值的賤民，會是什麼下場。只要智商不是單細胞生物，就能明白。狡兔死、走狗烹，這類典故在他的世界耳熟能詳。

    賤民部落現在就是放在油桶裡的炸彈，藥捻子已經點著了。自己要做的就是揩點油，然後在爆炸前離開……

    威震天心急火燎的跑到眾人面前，一頓夾槍帶棒的數落，藉以轉移話題。他道：「你們能不能先考慮怎麼衝出亞洲，再想大力神杯啊？孩子掉井裡快淹死了，還想著餵豬……」

    眾人一腦袋星星，不知道威震天說的是啥。威震天也抽了自己一嘴巴，暗罵自己糊塗。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道：「sorry，very、sorry……我的意思是說，提高賦稅是明年的事情。三國聯軍征服幽暗沼澤，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而且幽暗沼澤那個大泥坑很危險，對吧？那三國就算再厲害也得打一陣，對吧？打完了才輪到收拾部落，對吧？這些事都是以後要發生的事，咱們應該先關注眼前……」

    阿狗抓了抓腦袋，一頭霧水。他忍不住道：「天哥，啥是騷味啊？」

    「sorry你妹啊？」威震天爆了，自己講了這麼多道理，這混蛋偏偏問什麼是sorry？他吼道：「我特麼騙了亨利一百個金幣，明天就得露餡。這事必須馬上解決，要不然咱們二百多人的腦袋，就特麼保不住了……聽明白沒有？」

    阿狗被威震天猙獰的表情嚇住了，他偷偷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沒敢吱聲。

    眾人這會也醒過味了，情況確實如威震天所言，部落怎樣那是以後的事。店主亨利的威脅，可就在眼前。那風鐮

    刀的厲害，不少人都見過。

    現在好了，遠慮近憂全趕在一起。場中又是一片愁雲慘霧，好像比剛才還慘。大家有志一同，全眨巴著眼盯著威震天，很想知道玲瓏嘴裡能拯救部落的人，怎麼解決困境？

    「天……天哥，怎麼辦啊？」可愛怯生生的問。

    「能怎麼辦，跑唄！」面對小丫頭，威震天不好再虎著臉。他道：「我已經讓威豆他們買車馬了，你們現在就讓大家去收拾東西。一會威豆他們回來，趕緊裝車。今天晚上，咱們連夜離開這裡。」

    「那離開之後呢？」可愛又問道。

    「離開之後，我就帶著玲瓏跑路。咱們各找各媽，我管你們死活！」威震天心裡這麼吐槽，神情卻分外和藹。他道：「到時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們一路遊山玩水的回部落報信，你看如何？」

    眾人覺得威震天說得很有道理，安排得也井井有條，不由得看向玲瓏，詢問她的意見。玲瓏毫不猶豫地道：「大家都聽威震天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既然玲瓏也沒意見，那就聽吆喝吧。眾人一哄而散，準備去通知。可剛跑出兩步，就聽威震天喝道：「等等。」

    眾人轉過身，只見威震天一臉冷厲的道：「關於提高賦稅，三國聯軍征服沼澤的事，沒離開這裡之前一個字都不能洩露。否則……」

    威震天頓了頓，手摸向兩腿之間，好像在撓癢癢。玲瓏和可愛想起那把匕首，臉色不由一白。即使不瞭解內情的眾人，也覺得威震天這帶著點猥瑣的動作看起來殺意襲人，下意識打起了冷顫。

    眼看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氣氛也變得僵硬，威震天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否則，咱們就大難臨頭各自飛，當不成同林鳥了。」

    「大家快去通知其他人，準備撤離吧。」玲瓏想要緩解氣氛，可看著威震天森然的笑容，急忙又囑咐道：「除了金幣的事情，其他的事一個字也別說。誰要是說了，等回到部落……我請長老用族規懲治，絕不輕饒。」

    眾人見玲瓏也這麼說，更加緊張。離開的時候，很有些悚然而驚。

    可愛剛走幾步，忽然又轉過身。她可憐兮兮的道：「天哥，你不會離開我們吧？」

    「不會。」威震天笑得虛情假意，心裡還有一種怪蜀黎哄小女孩去看金魚的罪惡感。

    「真的？」

    「咳，真的……」威震天乾咳一聲，眼睛轉向別處。

    可愛放下心，蹦蹦跳跳的去了。不一會，她看阿狗在前面蹲著發呆，好像滿心迷惑。她招呼道：「通知大家收拾東西呀，蹲這幹什麼？」

    阿狗站起身，跟可愛一起走。他道：「可愛，天哥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可愛問道。

    「我說不清……」阿狗搖了搖頭，道：「我就是覺得，天哥變得很嚇人，好像換了個人。」

    「少見多怪！」可愛很不在意的道：「我跟你說，玲瓏姐發脾氣也很嚇人呢！」

    威震天等大家都走遠了，才來到玲瓏面前。他雙手合十，拜託道：「玲瓏，我求求你。以後你別總說我是什麼先祖接班人，行嗎？」

    玲瓏低著頭，一聲不吭。

    威震天有些急了，道：「你們先祖是方是圓我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是他的接班人？」

    「你就是，一定是！」玲瓏異常執拗，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你已經給了我們這些絕望的人，最不該給的東西。」

    威震天一怔，道：「什麼東西？」

    「希望。」玲瓏淚如雨下，軟軟的坐倒在地。她道：「請你不要那麼殘忍地奪走它，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