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人心難測 文 / 半城玄音
小七按著後腦上的腫起道：「這倒不知曉，他打得力道倒也不是十分重，卻打得很準，如此準頭若是力氣再打上幾分，我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盧夫人皺眉：「找你這般說，他是懂武功的？」
「也不好說，也可能只是湊巧罷了，他的身形過於孱弱，並不適合習武。」
「不適合習武不代表不曾習武，他這般孱弱身形，能在那樣一個山寨中平安年無事，你不覺有些奇怪？」
「我聽聞他在山寨中，不過是個粗使的小角色，可有可無的，應當不是什麼有本事的人。」
盧夫人歎氣道：「怕得便是這樣的，平日裡看著無甚用處，去是韜光養晦，關鍵時刻便能出其不意。你莫要忘了當初是誰給盧修城送得信，他若不是被盧修城收買，怎會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樣的事，且勉強保住性命後又要留在盧氏，還同周盈走得這樣近，不是別有用心又會是什麼。」
小七頓了頓，道：「興許是少夫人救了他，他心懷感激，想要報答？」
盧夫人擺擺手，道：「當初不過為了吃一頓飽飯，就能落草為寇，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如今若是有人給他比溫食飽飯更有**的東西，他又怎會不動心？況且他在山寨年，周盈在山寨不過天，為了個一個天之交的人，出賣收留他年的地方，這樣朝暮四的人，是萬萬留不得的。」
小七思片刻，問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將他……」
「找個機會試探試探他，若此事真是湊巧，便不再重提，若是別有用心，就借此機會將他給除去。」
「夫人，」奶娘在門口提醒道：「小豆來探病了。」
盧夫人緩緩站起身來，對小七使了個眼色：「你且歇著吧。」說完便在奶娘攙扶下出了房門，在門口遇見了正在廊下站著的小豆，後者見她出來，忙垂問安，盧夫人打量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小豆提著手裡的東西進了廂房，還沒看見人便急著賠不是：「七哥，我眼拙沒看見您，出手誤傷了，您大人有大量，被跟我小豆計較啊。」
小七從榻上起身，對他笑了笑，讓他坐下。
「既然都說了是誤會，我又怎會記恨與你，何況你出手也是為了維護公，但從這一點上，我不僅不會記恨你，還要嘉獎你才是。」
小豆聞言愣了愣，繼而嘴角咧得老大，拍著大腿道：「我就覺得七哥不是這般小氣的人，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小豆服了，今日小豆誤傷了七哥，來日七哥若有什麼吩咐，只消告訴小豆，小豆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小七倒了一杯茶來喝，聞言淡淡地笑了：「這可使不得，少夫人這般護著你，我又豈敢支使你做什麼。」
小豆擺擺手道：「這個七哥不必擔心，姐……少夫人常同我說要知恩圖報，今日七哥不追究我的過失，也算是有恩於我，我為七哥做事自然是報恩，少夫人不會阻攔的。」
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聲，倒是把小七給噎住了，他本來在話中意有所指周盈對小豆的維護，卻不想這小豆竟沒聽出這層意思來，依舊將胸脯拍得啪啪響，倒是讓小七懷疑他是真的單純，還是故意裝傻。
思及此，小七放下手中茶杯，對小豆道：「我自小與公一同長大，一直把公當做自己的兄弟看待，你既是真心對公好，我看著也高興，你入府也有幾日了，咱們一直沒什麼機會當面聊一聊，不如這樣，今晚我讓小廚做兩道菜，咱們就對月把盞，閒話院中，如何？」
「七哥是要找我喝酒啊？！」小豆從一堆縐縐的詞兒裡好不容易繞出來，悟透了精髓，當即興致勃勃地點頭：「那自然是要來的，只是我酒量不好，七哥可不要見怪。」
「閒話為主，喝酒不過是為了怡情，不會讓你醉的，你可有什麼喜歡的菜式，我讓小廚準備。」
小豆嘿嘿一笑，道：「既然七哥請客，我就不客氣了，我口味重些，偏愛辛辣，也不必多，只消準備一碟辣味菜式就足夠了。」
「你口味倒是獨特，范陽是少有人喜食辛辣的。」
「我祖上是蜀中過來的，爹娘去世前家中做菜一直都是這個口味，從小就吃習慣了。」
「那便讓小廚準備一道辣雞，一道麻酥肉，如何？」
小豆驚喜道：「這兩道都是我愛吃的，七哥怎得知道我們蜀中的名菜，說得這樣准。」
「這便是說我們有緣麼，」小七道：「我祖上也是蜀中人，先輩逃難至此，我也是從小吃慣了辛辣，到這裡很少有人分甘同味，便不再吃了，今日難得遇到有緣之人，這一杯酒你可是推脫不過了。」
從小七處回來，小豆整個人的興致都明顯高了，一副心情不錯的樣。
修遠剛醒了酒，眼下開始吐了，卻又吐不出來，一直可憐巴巴地對周盈說難受，周盈只得用幾個土方給他催吐，小豆見狀忙過來幫忙，讓周盈站遠點，別給穢物給噁心到了。
催吐之後，他的臉色雖有些慘白，卻比先前可看得多，周盈一邊用溫水中的帕給他擦嘴，一邊問小豆：「你笑得跟朵花兒似得，回來的上撿著銀了？」
「嘿嘿，銀倒是沒撿著，七哥邀我晚上去喝酒呢。」
「他？邀你喝酒？怎地，他不記你那一棍之仇了？」
「七哥寬宏大量，自然不會與我計較的，何況我當時真不是故意的嘛……巧得是他也是蜀中人，不成想在這十萬八千里的地方遇到同鄉了，自然是要喝上兩杯慶賀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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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周盈擦拭的動作頓了頓：「他是蜀中人？他說的？」
「那可不是，若不是他問了我一句愛吃什麼菜式，還不知道我們竟是同鄉呢，姐姐你說這巧不巧，險些就錯過了。」
周盈點頭：「的確是巧得很，他腦後有傷，不能多碰酒，你也不要喝多了，以免失態讓人看了笑話，飯後感覺回來，莫要耽擱晚，奶娘今日不在院中，我一個人照顧公照顧不來。」
「哎！小豆記得了。」
夜幕剛至，天還未完全黑下來，府中諸多瑣事都七七八八地忙完了，小豆同周盈告了假，便提著兩壇周盈給的菊花釀去找小七。
院中的小案已經支好，案台上擺著四碟菜和兩罈酒，小七見他手中也拿著兩罈酒，便問了一句：「怎得來喝酒還自帶，我這裡都備好了。」
「臨出門時少夫人給帶著的，說是這酒香氣濃郁，不醉人的。」
小七看了看那酒，笑了笑道：「既然是少夫人讓帶的，自然是好的，這竹著方才落在地上了，你先坐，我取換一副新的來。」
小豆在案台前坐下，現實看了看菜色，皆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頓時欣喜得不得了，不消片刻小七便回來了，手裡拿著兩雙新的竹著，分了一雙給小豆，自己留了一雙在眼前的小碟裡，坐下之後便去拿小豆帶來的那壇菊花釀，打開來聞了聞。
「好濃的菊花香味，果真是好酒。」他稍稍側了側酒罈，讓酒水浸濕了他落在壇口的衣袖，那袖中隱著一隻小布包，包中的藥粉在酒的浸泡下漸漸融化，與酒水融為一體。
小七捧著壇，先給小豆倒了一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今日既是同鄉相會，先敬你一杯，我先乾為敬。」言罷便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將空碗亮給小豆看。
小豆心裡還記得來時周盈的叮囑，但來這一趟，總不能一口酒都不喝，何況這第一碗酒意義重大，喝得又是不容易醉人的菊花釀，小豆便也捧起碗來，像小七一般仰頭喝了個乾淨。
一碗酒下肚，他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又甩甩頭，只當是今日喝得急了有些上頭，便也沒放在心上，繼續與小七吃菜閒聊。
閒聊期間，小七又讓了他幾碗酒，又在他說話之前自己先干了，小豆見狀也不好意思推脫，只得將酒給喝了，自然也沒注意到案上的兩壇菊花酒都被啟開了，他喝得是先開的那壇，而小七喝得則都是後啟開的那壇。
幾碗酒下肚，小豆徹底將周盈先前的叮囑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與小七邊說邊吃的好不快活，二人一直折騰到夜半，最後竟是小七先倒下了，似乎真是喝多了，趴在案台上打起瞌睡來，小豆叫了他幾下沒叫動，只覺得有些尿急，便先丟了他，自己去找茅廁去了。
他人剛搖搖晃晃地出了門，趴在案台上的小七便睜開了眼，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了，才從案台上坐起身來，悄悄地跟在了他後面。
小豆從茅廁裡放完水出來，敢覺腦清醒了許多，正想循著原走回去，卻看見不遠處有個黑影正站在那裡，當即頭一熱，也沒來及細想，便走上前去，沖黑影嚷嚷道：「你是哪裡的，不知道府裡半夜不許人走動的麼？！」
那人聞言轉過頭來，藉著月光打量他一番，驚異道：「小豆？是你？」
小七從角門出悄悄探出頭來，藉著門上攀爬生長的春籐，觀察著二人的情況。
只見小豆同那人頭對頭地說了些什麼，而後小豆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往院外去了。
去得方向正是修竹院。
「還要多遠才到？」後面的人有些不耐煩問道。
「快了，走過前面那個門就是了。」小豆答他。
「今日我若能殺了那賤人，來日裡也算你功勞一件，必然有你的好處。」
小豆聞言道：「我若早知大哥沒死，何必還留在這鬼地方任人驅使，什麼豪門士族，還不如在山寨上逍快活，只是不知咱們大哥如今是在哪出落得腳？」
「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山寨已經被毀了，現如今也只能在黑雲山的磐石洞裡先落戶，不過日後還有得翻身機會，若不是大哥機智找了個替身替他去死，咱們可就算是被連根拔起了，如今落到這副田地，同周盈這個賤人脫不了干係，大哥說了，誰能殺了這個賤人誰就能做二當家，若是我坐上二當家，必定提拔你做當家，到時等新的兄弟們集結起來，咱們山寨還是一樣威風，你也能高人一等了。」
小豆聞言笑得諂媚：「那就等著跟二當家您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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