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誰的孩子 文 / 半城玄音
盧夫人冷眼看著他二人離開,狀若無事地先進廂房去看過受驚的周盈,安撫了一番之便出來了,對著盧修越道:「今日之事你也看見了,是他自己不要追究的,日後若是再在宗族中鬧起來,務必要將你今日所見所聞如實相告各位宗親才是。」
處理完李氏的事情,盧夫人慢悠悠地往佛堂去,奶娘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心有餘悸道:「方纔老夫人與二位少夫人看畫時,公一直盯著兩碗魚片粥看,老奴眼見著他將兩碗粥給倒過來了,當時只當他是在玩呢,卻不想是這樣的後果,現下想想當真是險。」
盧夫人邊走邊道:「李氏擅玩這些小伎倆,卻忘了修遠從小就是精通藥理的,他十歲時就能聞著味道說出藥性,就算到了如今也不是能輕易被蒙蔽的,李氏此番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實屬活該,他夫妻二人若是聰明,該會收斂些才是,否則日後我也不會心慈手軟,只怕他們要招架不住。」
入了佛堂,盧夫人吩咐奶娘將筆墨紙硯拿來:「今夜我就在佛堂中抄經了,這幾日讓他們做些素食來,天之內不要見葷腥,雖說他母親不堪,但孩終究是一條人命,我在此超他,望他來世能投個簡單的人家,莫要再被人算計了。」
奶娘低頭研墨,聞言道:「他不被生下來,也算是福氣了,否則……」話及此奶娘沒往下說,盧夫人執筆蘸墨提筆書寫,也沒往下問什麼。
「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那李氏的孩,是在咱府上沒的?」靈兒從軟榻上坐起身,撫著微凸的肚問榻前的婢女雲霜。
「可不是怎麼著,她跟少夫人一塊喝粥,結果少夫人沒事,她的孩卻掉了——而且先前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有孩,這剛知道就是這孩沒了的時候,聽說哭得跟個淚人似得,天天在府裡鬧呢。」
靈兒緩緩倚回軟墊上,奇怪道:「這便說不通了,那二公一向不好相與,如今自己親孩兒都沒了,他竟還能這般善罷甘休,好生奇怪。」
雲霜給她蓋了蓋被,見怪不怪道:「這深宅大院的,好生奇怪的事兒多了,誰知道裡面藏著什麼貓膩,您還是靜下心來養胎才是,待到日後生下個小公,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搬出這別苑,住到大宅中去了。」
靈兒很是受用,環顧著佈置典的廂房,道:「這裡雖說也不錯,終究不是個正經地方,你說若是我能生下男孩兒,老夫人會給我個什麼名分?」
雲霜想了想道:「什麼名分的倒也不敢說,但如夫人的位定然是坐定了。」
靈兒聞言撇撇嘴,一副不屑為之的樣:「如夫人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好聽點的妾罷了,還不是比人低一等,倒是你說,我怎麼就不能做個正室夫人了?」
雲霜近來伺候她久了,也多少摸清了一些她的脾氣,雖說心裡很是鄙夷她一個賤婢出身,卻總是想著要做正室的位,嘴上卻不能說出來,於是便轉了個方向:「聽聞少夫人也有孕了,雖說比您晚些,但她畢竟比您早進門,又……」
「又是名正言順的大家夫人是吧?」靈兒冷笑,緩緩撫著肚道:「不過是捷足先登了一步,爬得高怎麼樣,沒個依靠還不是早晚要掉下來摔死的命!」
雲霜聞言一驚,忙道:「這話說不得,姑娘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腹中的孩積德才是。」
靈兒聞言面上有些不悅,但也沒說什麼,只緩緩躺下身去,對著給她蓋被的雲霜道:「昨夜院中有動靜吵得我睡不著,今夜你們都離遠點,到院外去伺候,有事我會叫你們,不叫的話別隨隨便便在院裡走來走去,吵得我頭疼!」
其實個月的身,只要坐穩了胎位就不必過小心翼翼,別苑中伺候的人都是盧夫人親自挑選的,隨便拉出哪個都是伺候過四個人生產過的,誰也沒見過比她更嬌氣的女,一個身孕恨不能操使的整個院的人將她抬起來伺候,她自己仗著個身孕覺得了不起,實則在這些伺候她的下人眼裡,她也不過就是個飛上枝頭的野雞,一個大姑娘連人都沒嫁,名不正言不順的就給人家生孩,不是傷風敗俗是什麼。
但對著這種人,通常是惹不起躲得起,她又好挑人毛病找人麻煩的,別苑中人不願意跟她計較,便勤躲著她點,一聽說她晚上不准人進院伺候,一個個都鬆了口氣,比過年還覺得輕鬆。
是夜,別苑中早早的安靜下來,伴隨著最後一盞燈熄滅,一個身影悄悄從一堵牆下爬進來,抖了抖身上的土,躡手躡腳地往一處院落去。
靈兒聽見開門聲,心中一喜,忙不迭就要坐起身來,卻被迎面撲來的黑影又給撲倒在床上,按著她一陣亂親。
「小娘,真是想死我了……」
靈兒嬌笑著伸手推開身上的人,捂著腹部嗔怪道:「毛毛躁躁的,也不怕傷了你孩兒。」
來人一聽當即住了手,坐正了身將手移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輕輕地撫摸,一邊問道:「怎麼樣,孩兒他可聽話?」
靈兒啐了他一口:「這才多大,連男女都不知道,誰曉得聽不聽話。」
那人笑了,討好地在她臉上親了又親,耳語道:「依我說,你懷得定然是個兒。」
「你如何知道?」
「那是自然,我自己的孩兒,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靈兒聽他又在胡說,伸手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黑燈瞎火的胡說些什麼,還不去把燈給點了。」
那人捂著胳膊齜牙咧嘴的去點了燈,燭光硬著他一張俊秀的小白臉,看得靈兒一陣難耐,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小白臉得了示意,當即便現了原形,將她又撲倒在床上,惹得靈兒一陣驚呼:「你輕些,若是
傷著了孩,看我怎麼收拾你。」
泯郎低低地笑了,在她耳邊輕聲道:「怎麼會,這孩日後可是要做盧家家主的,我傷了自己也不捨得傷他分毫啊……」
房中的燈悄然熄滅,唯有細碎的聲響從黑暗中隱隱傳來,又被融入夜色之中。
奶娘放輕腳步從窗前走開,身後跟著白日裡貼身伺候靈兒的雲霜,兩人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院落後,雲霜回身輕輕地將門掩好。
奶娘走在前面,壓低聲道:「今日之事,休要對任何人提起。」
雲霜恭敬道:「雲霜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自然是要聽老夫人的話,奶娘放心,今日我什麼都沒看見。」
奶娘點點頭,與她一前一後走到一顆桂花樹下,藉著樹蔭遮擋住身形:「他們這般公然私會,未免大膽了些,這幾日你找個由頭,將那牆下的狗洞給堵上,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如何進來,另外囑咐這院中伺候的人,有事沒事別圍著她轉,這人果真不能捧著,捧得常了,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雲霜附和道:「可不就是這個理,不過是個卑賤丫頭出身的,一朝得勢還妄想與夫人一較高下,當真是自不量力。」
奶娘皺眉:「她在私底下還議論過少夫人?」
「豈止議論,還說了好些大不敬的話,近來越發過分了,連奴婢都聽不下去了,她卻還不知趣。」
奶娘擺擺手,道:「此事我曉得了,不論如何你只管伺候好她,至於她日後如何老夫人自有裁斷,我們只要盡心辦事就是了。」
從別苑回到府裡,已經快後半夜了,奶娘從虛掩的後門進來,直奔佛堂而去。
雖已是入夜,佛堂中依然燈火通明,盧夫人坐在案前,正專心致志地抄著經書,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道了一句:「回來了。」
奶娘走上前去,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將今夜所見所聞一一說了,盧夫人面容平淡的聽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到將這一遍經抄圓滿了,才擱下毛筆。
「她腹中的孩兒不是修遠的,此事我早就知曉了。」
奶娘鬆了口氣,又問了一句:「既知不是公的,夫人為何還要如此優待於她?」
盧夫人將紙擱在一旁晾乾上面的墨跡,又鋪了一張在桌上,提筆寫下第一個字。
「優待於她不過是要留住那個孩罷了,眼下若是沒有這個孩,只怕金庫鑰匙早就被人搶了去,不管孩是誰的,眼下於我們總歸是有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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