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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乾坤挪移 文 / 半城玄音

    王嫣手一頓,繼而笑得有些勉強:「為何要帶上那些藥膏,她有孕在身,恐怕輕易沾不得那些吧。」

    「席間丫頭毛躁,茶水燙了她的手背,她既是有孕在身,自然要金貴些,嬸娘向來是個細緻的人,你此番帶了藥膏去,她必定不會挑道理。」盧修越與其平淡的解釋道。

    「是了,今晚我就讓人去備好,妾身先退下了,公早些歇息。」

    掩好書房門,王嫣站在門口良久,力維持著的溫婉神情在夜色裡漸漸地落寞下去,席間不過是這麼偶然一瞬,又會有多少人注意到,為何偏偏被他這般湊巧地看見……曾幾何時他也會這般心細,卻不是為她,而是為了另一個女。

    夜色凝重,悠長迴廊上,王嫣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此刻這般飄搖身姿,恍若夜間飄過的女鬼一般,每一步又走得踉踉蹌蹌,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將她吹倒一般。

    他是真的對周盈不同麼……或許,或許只是她多心了吧……

    今年的春日來得晚,纏纏綿綿的總不見得暖和,待到真的轉暖,卻又是一夜花滿枝頭的突然,讓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入了盛春,天氣便一日日的轉暖和了,奶娘說春捂秋凍,不讓把冬衣脫得這樣快,非要緩兩日再說,周盈被那場風寒折磨怕了,也怕貿然減了衣服會著涼,便聽了奶娘的話,沒早早換上輕薄的春衣,只等著天徹底暖和了再一點點的減衣裳,

    李氏來找周盈時,她正換了衣裳要出去走走,便叫李氏同她一起去後院看剛開的桃花,卻被李氏攔下在房中坐著說話。

    房中陽光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就有人叩門,說是送魚片粥來了。

    香氣四溢的魚片粥一端上來,二人的注意力就都被粥給吸引去了,李氏笑道:「好香的粥,看著比我府上廚熬出來的好多了,到底是有孕的人,就是金貴,同樣的東西到你這裡都不一樣了。」

    周盈笑著答她道:「不過是做法不一樣罷了,嫂肯賞臉,不如同喝一碗吧?」

    李氏笑得愈發燦爛:「既然妹妹這麼說,我也就不客氣了,不瞞你說,我今早來得急,還真沒來及吃點什麼,這下還真有些餓了。」

    周盈聞言吩咐翠果再去取一隻碗來,分別從湯盅中盛出兩碗,放在各自面前。

    李氏似乎有些小潔癖,拿起勺沒有直接喝湯,而是用袖中的一方小帕將勺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

    周盈用勺舀起一勺來剛想喝,就聽她在那邊道了一句:「慢些喝。」而後用手裡的勺從周盈湯中舀出一根魚刺來,對著翠果嗔怪道:「給主吃的東西,怎得這般不小心,這要是沒看見吃下去,扎壞了嗓可怎麼好!」

    周盈道:「魚刺這般細小,也虧得嫂這樣的心細之人才能看見,他們不過是些粗使的丫頭罷了,哪能比得上嫂明察秋毫。」

    李氏擺手:「哪裡是什麼明察秋毫,不過是伺候人伺候慣了,方纔我那勺攪了妹妹的湯,妹妹不嫌棄吧?」

    周盈笑道:「怎會嫌棄,嫂多心了。」

    李氏點點頭,將那根舀過魚刺的勺朝翠果遞過去:「再換一個來。」

    翠果應聲伸手去接勺,卻沒接住,勺「啪」一聲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怎得這般不小心。」周盈沒等李氏說話就先開了口,呵斥翠果道:「還不趕緊去另取一隻勺來。」

    翠果匆匆忙忙去後廚取勺,周盈朝李氏抱歉一笑:「丫頭愚鈍,讓嫂笑話了。」

    李氏倒是大一笑,道:「是該****,好在不是什麼值錢物件,要不這天兩頭的摔,府中的值錢東西還不早就該給摔盡了。」

    這時門口響起幾聲行禮聲:「見過老夫人。」

    周盈聞言忙撐著桌案站起身來,起得這般費力倒不是她入戲有多深,單純的是因為穿得厚活動不便罷了,李氏也緊跟著她站起身來,對著進門的盧夫人躬身行禮,盧修遠跟在盧夫人身後一起進得門,難得沒一來就纏上自己的夫人,而是一直盯著桌上的魚片粥看,似乎是很有興趣。

    盧夫人也看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粥,對李氏淡淡的笑:「難為你能想著來看看,盈兒有孕正是缺人陪的時候,你來同她說說話,也能給她解解悶了。」

    李氏客套道:「我本就清閒無事,又與妹妹投緣,才老往府上來的,解悶說不上,只怕妹妹都要給我跑煩了。」

    「這是哪裡話,嫂是貴客,盼都盼不來的,那還能嫌煩呢。」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完這串謊話,周盈都要被自己的兩面刀的功底給震撼了,當真是環境影響人,在這樣的家庭中耳濡目染,連她這樣愚鈍的人都將八面玲瓏之法習得這般熟練了。

    真真假假的客套了一番,盧夫人從奶娘手中接過一樣東西來,走到香爐邊站定,讓周盈打開來看看。

    卷軸上的一副仕女圖,周盈並不懂這些,倒是李氏興致勃勃的湊上來看了又看,讚歎道:「當真是件寶貝,恕我眼拙,這幅似乎是東晉大師顧愷之的手筆?」

    「還說自己眼拙,我看倒是好用的很,一眼就看出來了。」盧夫人笑道,打趣周盈道:「這點上,你比二夫人可差得遠了,好好將畫收起來,多多賞玩一下,母親不求你在此上有造詣,只是別白瞎了這幅畫就是。」

    周盈謙遜道:「母親之言,盈兒自當牢記。」

    盧夫人滿意點頭,對李氏道:「我今日來就是給她送畫看的,你們接著聊,我

    先走了。」

    周盈捲了畫軸在手,溫聲問一直安靜等著的盧修遠:「給你盛一碗粥喝好不好?」

    盧修遠搖搖頭,盧夫人見狀朝他招招手:「修遠,到娘這裡來,今日你嫂難得來,讓盈兒好好陪陪她,咱們先回去。」

    二人將盧夫人和修遠送走後,回到案前坐下,周盈伸手碰了碰那粥:「似乎是涼了,讓人端下去熱一熱吧。」

    李氏舀起湯來喝了一口,道:「還溫熱著,我覺得這樣喝倒也可口的很,這魚片本就喝個新鮮,再熱過了鮮味就沒了。」

    周盈本也不是個挑剔的人,聽她這般說也不愛再折騰什麼,低頭喝湯,剛喝了幾口就聽見對面傳來一聲**,抬頭一看,李氏正伏倒在案上,額頭上一層細密的冷汗,臉色驟然蒼白下去,右手用力按著腹部。

    周盈大驚失色,忙站起身來到她身側扶住她,急切道:「這是怎麼了?」

    「我……我肚好痛……」李氏斷斷續續說著,臉色慘白的像一張紙,整個人眼看就要昏厥過去,嚇得周盈忙讓人來搭把手,將她攙扶到裡間的榻上去,又讓人去請醫士來。

    盧修城匆匆趕到府上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他一把抓住剛從廂房裡走出來的醫士,有些崩潰地朝他大吼大叫。

    「我孩兒如何了!如何了!」

    醫士被他這副樣嚇著了,半晌才哆哆嗦嗦說出一句:「這位公節哀,尊夫人兩月的身孕,在方才小產了……」

    盧修城聞言整個人如霜打的茄一般,像是瘋了一般死命搖晃手中抓著的醫士。

    「你說什麼!孩兒沒了……怎麼可能!你這個庸醫!庸醫!我要你何用!」

    「放肆!」盧夫人從遊廊一頭走過來,皺著眉呵斥道:「你也不看看這裡是誰的府邸,由得著你在此發瘋!」

    醫士得了機會,趕緊從盧修城手下溜了,盧修城踉蹌地向後退了一步,神情呆滯地看著盧夫人,忽然情緒失控,指著盧夫人大喊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兒!他是在你府上沒的,此事你定然脫不了干係!我亦不會善罷甘休!」

    盧夫人冷笑一聲,道:「李氏有身孕之事誰都不知曉,倒是我兒媳盈兒的身孕,整個盧氏都一清二楚,她來看盈兒,盈兒的湯中就莫名出現了墮胎藥,此事我還要找你算賬,你倒惡人先告狀起來,既然不想善罷甘休,那便正好,我倒要查查看這下藥的真兇是何人,究竟是我府中人,還是有人想栽贓陷害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你!」

    盧修越從遠處而來,遠遠地看見這樣劍拔弩張的一幕,微微皺了眉頭。

    盧夫人見他來了,伸手招呼他:「你來得正好,今日之事關係到我府上和修城府上,既然要查,我們兩邊都不好插手,由你來查探最是穩妥不過。」

    盧修越朝盧夫人行了一禮,看了一眼盧修城,緩緩道:「若說要查,便得是趁著時候才是,方纔我來時,見後廚已經被封,煮粥的鍋和碗筷和下人也都被看管起來,眼下唯一沒查的便是在這廂房中的人,依我看,應當先從二位夫人和在身邊服侍的婢女開始才是,先過她們的身再說其它吧。」

    他話音未落,盧修城便出言反駁,赤紅著眼道:「眼下我夫人在裡面生死未卜,你們竟還要身,豈有此理!」

    盧夫人淡淡道:「又不是只她一人,盈兒她們一個都逃不掉,況且只是身而已,又不需她怎樣,對生死也無甚大礙。」

    盧修越朝身後人使了個眼色,幾人便到門口去守住廂房,不許裡面人出來,另有兩個女尾隨進入廂房。

    「修城,要不要一同進去看著她們?」盧夫人涼涼問道。

    盧修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大步走進廂房中,裡面立刻傳來一陣女的驚叫聲,轉眼間他便又出來了,懷中抱著依然昏迷不醒的李氏,陰著一張臉直往外走。

    盧修越在後面叫住他:「若是出了這個門,此事便說不清楚了,日後你若再想追究,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盧修城聞言頓了頓,回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流轉看到盧夫人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後,他不禁愣了愣,忽而像明白什麼一般,一臉怒容地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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