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女人心 文 / 半城玄音
不知是那一碗熱湯起了作用,還是那一下午相擁而眠的溫存午睡,周盈出了一身汗後,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又再接再厲的養了兩天,居然不用掛吊瓶打針,甚至連藥都沒吃就好了,連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病好利落之後,周盈忙不迭的帶著盧修遠出去溜了個彎,先前傷了腿,緊接著又生了病,一來一去折騰了大半個月都沒出過門,周盈感覺自己在床上窩的快長出蘑菇來了,雖說腿傷未癒走起來還有些使不上勁,好在出門吸口新鮮空氣,不然在這個沒有電腦沒有漫畫的時代,真是能把人活活給憋死在病床上了。
因著腿傷走不了多遠,即便是盧修遠一費力攙著,也不過是從修竹院出來到了碧荷亭這麼點距離,但也比在房中待著要強,翠果將一同帶出來的軟墊鋪在她身下,又給披上了件披風,周盈半靠在圍欄上,饒有興趣地跟著盧修遠一道用饅頭渣滓**池裡餓綠了眼的魚。
「大風的天,你們怎麼出來了。」
周盈忙將手中的渣滓都給攘水裡去了,引來一大群魚來此處爭相搶食,腿上無力一時站不起身來,只得坐著對盧夫人恭敬行了一禮。
「在房中待得時日久了,想出來走走透口氣。」
盧夫人將她身上的披風又攏了攏,回頭對翠果道:「今年春日多風,日後再出來給少夫人拿最能擋風的披風,她如今是有身的人了,馬虎不得。」
翠果得令,也不用人提醒,很是麻利地去取新的披風來,盧夫人順勢在周盈身側坐下身。
「日前你有孕的消息傳出來,盧氏上下都議論紛紛的,我琢磨著這也是件大事,應當讓族中人都知道才是,便想著以這個由頭辦個家宴,邀族中各位和家眷共來,一來自家人熱鬧一下,二來也借這機會將你有孕之事公諸於眾,你看如何?」
事到如今,周盈當真是從心底裡佩服盧夫人的膽量,不過是一個情急之下的假懷孕,卻被她以假亂真到這個地步,不僅不息事寧人,還大操大辦生怕有一個人不知道。
相較之下周盈就沒她這般悠然:「如此大排場,會不會有些過了?」
盧夫人聞言擺擺手,道:「這等喜事,若是我排場小了,才容易招惹人懷疑吶。」又看了看周盈平坦的腹部,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日,道:「照月份算,應當是個月,該有些顯了,明日我讓奶娘將東西送來,你記得每天戴著,一定要避開一切人,宴席那日也要盡量避開任何人,來得這些人裡必然有不少想對這孩欲行不軌的,我們定要小心為上才是。」
盧夫人向來說一不二,周盈心裡也明白,她來這趟不過是通知她要有這麼個宴會,根本不是來徵求她的什麼意見的,便也不去做什麼無謂掙扎,點頭應下了盧夫人的叮囑。
常言道做戲做得像,靠得全是天賦成努力七分,雖說她不是什麼科班出身表演能力上佳的專業演員,但好歹這在中外偶像劇中浸泡了這麼多年,隨便提出哪一部都有這麼一兩個孕婦的演技可圈可點的。周盈以此為藍本悉心模仿,雖說不了十成十的像,但時而摸著肚一臉母愛氾濫走小步慢挪這一套能有多難?她裝起來倒也游刃有餘,實在自己裝得累就讓翠果扶一把。翠果知道她有孕後比自個兒有孕還緊張,扶著她走時只恨不能烏龜挪,周盈扶著她慢悠悠的跟著挪,挪了這麼兩回,自覺好像還真挪出了幾分有孕女小心翼翼的感覺來了,倒也能拿出門去以假亂真。
但如今她不是很擔心自己得不像,倒是更擔心一個人——盧修越。
當初在崖底,她為了讓盧修越能出手相救,曾經信誓旦旦的保證過一定不會讓盧修遠成為他的障礙,這話才說了不過半個月,自己有孕的消息就傳遍了盧氏。
古人向來講究一言九鼎,況且再沒有什麼消息,能比盧修遠一支後繼有人對他更有威脅性的,估計盧修越知道這個消息悔得連場都青了,原本周盈還打算把他給爭取到自己這邊來,這下只怕他分分鐘都想掐死她的。
放眼望盧氏同輩人中,老二盧修城和李氏夫婦兩個一看便是頗有心計的人,對於這類表面和氣心懷鬼胎的人,周盈向來是劃清界限敬而遠之的。相較於他們,周盈心中始終對盧修越和王嫣夫婦二人存著一些好感,尤其是盧修越,日後若是她還想好好留下盧家,他的定然不能得罪的,眼下雖說不能為了解釋誤會將假孕之事抖出來,但至少要同盧修越當面談一談才是。
宴席之上,盧夫人坐在上第一位,比她位序更高一些的席位上坐著一個眼生的老人,鬚髮全白卻依然精神抖擻,一雙眼睛似乎已經看透這紅塵嚷嚷萬般俗世,始終微笑著俯瞰全場,看幾位叔公對他的恭敬態,應當是在盧氏有特殊地位的人物。
盧夫人往下依次是盧氏幾大元老的位,有眼熟的也有完全陌生的,席間偶爾朝周盈瞟來幾眼,皆是意味深長,周盈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些探究眼神祇當沒看見。
今日算是家宴,規矩並不嚴明,男賓與女眷皆是同席,唯有周盈身邊位次是空的——盧修遠見不得這樣人多的場面,早早的就被哄著睡了,眼下正在廂房中由奶娘和小七貼身陪著,這裡也就只剩下了周盈一人就坐,隔著不算寬的距離,同對面坐著的盧修越對望。
盧修越身邊坐著的王嫣,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李氏來給她敬酒時,她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沒理會李氏,李氏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的難堪,末了還是盧修越替王嫣接了這一杯酒,才沒給李氏留下什麼話柄,卻也是憤憤然的回席了。
周盈看著王嫣的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似乎不是個熱衷於裝扮的女,先前與她打過幾次照面,對她不施粉黛卻依然光彩照人的風采記憶很深,眼下那張依然美麗的臉上卻罕見地敷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非但沒有勾勒出些許美感來,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就好
像是硬套上的面具一樣,讓人看了渾身都不舒服。
周盈打量王嫣的時候,她抬頭看過來一眼,四目交接,王嫣卻沒有同以前那邊朝她淡淡一笑,而是恍若什麼都沒看見一般,淡淡地將眼別過去。
莫不是盧修越回去將崖底之言說與她聽了,她心中有怨,才做出這般冷漠神情來給自己看的?
周盈有些心神不寧,伸手想拈一枚果來降降心火,卻沒瞧見翠果正端著茶壺給她杯中倒茶,不小心碰了一下壺身,惹得翠果手一抖將茶水倒出杯外來,澆在了周盈搭在案台上的那隻手背上去了。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周盈朝滿臉驚慌失措的翠果小幅搖搖頭,揮手示意她先退下,自己則將已經泛紅的手背悄悄隱在了衣袖下,裝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只是那只被燙過的手一直掩在袖下,再沒敢露出來。
宴罷各自回府,盧修越晚上不承讓,喝得有些多,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眼下已是入夜十分,街上靜謐一片,鮮有人往來,唯有車轍聲清晰迴響,緩穩悠長。
「你今日怎麼了,頻頻出神,是沒休息好還是病了。」閉目養神的盧修越突然出聲,把一旁的王嫣嚇了一大跳,一時語塞,竟沒反應過來要回些什麼。
盧修越睜看眼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淡淡道:「若是身不適,早叫人來瞧瞧,今夜我還有要事,就宿在書房中了,你回去後早些歇息吧。」
王嫣有些艱難道:「這月你大半時日都是宿在書房,書房背陰,入夜寒涼,還是回房穩妥些。」
「無礙。」盧修越閉著眼道:「近來總有瑣事纏身,宿在書房方便些。」
夫妻多年,王嫣深知他不是個容易更改主意的人,便不再多說什麼,二人一靜默無言地回了府上。
盧修越下了馬車就直接去了書房,王嫣則去了小廚房,親自給盧修越煮醒酒湯,蕊心端著盛湯的大碗進來,見自家夫人正對著砂鍋發呆,而那鍋中湯藥正因煮沸滾滾向外鼓,只把砂鍋蓋都給頂起來了。
「夫人,那藥快灑盡了,快些熄火吧!」
王嫣被這一聲喚得一愣,反應過來後著急地就伸手去掀砂鍋蓋,卻被蓋燙了手指,「呀」的一聲將蓋給掉在了地上,手背卻被鍋中衝出的熱氣給灼紅了一大片,嚇得蕊心趕緊將手裡的碗往下,舀了一瓢涼水將她手背按在裡面冷敷。
「好在沒灼出泡來,夫人且在此稍等,蕊心去給您取藥。」
「先別急取藥。」王嫣將她攔下,「公還在書房中,等我先將醒酒湯給他送去,回廂房再上藥也不遲。」
蕊心點點頭,回身將端來的碗拿過來:「夫人先往後站一站,蕊心替您把湯倒出來。」
王嫣站在一邊,看著蕊心用布小心的包著兩耳將砂鍋端起來倒湯,心中暗嘲自己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看來那藥對身體的影響的確大了些。
王嫣疲憊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越來越無血色的臉,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
盧修越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道:「不是說讓你先休息麼。」
王嫣端著托盤走到他身側,將托盤放在書案上:「晚上飲酒傷身,你先將醒酒湯喝了,我再睡也不遲。」
盧修越伸手將湯從托盤中拿出來,一邊專心看著手中的書卷,一邊慢慢將湯飲盡。
王嫣伸手去接空碗時,不小心露出來手背上的灼傷,她心下一驚忙將被燙到的那隻手背縮回袖中,就聽盧修越道:「我記得先前府中有一批上好的藥膏,其中有一道治燙傷最好。」
王嫣聞言猛得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卻被盧修越下一句話推入了深淵之中。
「明日該是女眷去探望回禮,你去探望修遠夫人時,除了備好的禮外再帶幾盒消腫的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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