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三月之約 文 / 半城玄音
盧夫人臉上有些許疲憊之色，見她來了，便對那幾個面色不佳人道：「這就是我那兒媳，你們跟到這裡既是想看她一眼，如今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
那幾人聞言面面相覷，有一個面色不悅地站出來，沉聲道：「嫂此話何意，莫不是要用她來做擋箭牌？我們今日來此是問嫂要金庫鑰匙，嫂將兒媳推出來，意欲何為？」
盧夫人冷笑一聲，道：「當初老爺將鑰匙親手交到我手上，便是授意要在我這一支中將鑰匙傳下去，當時幾位也都在場，既明白老爺的意思，今日又何必多此一舉。」
她話一說完，便有一枯瘦中年男站出來，氣勢洶洶反駁道：「當初將鑰匙交給你，不過是想借你的手傳給修遠，眼下修遠這副樣，連醫士都道沒救，你這支已經後繼無人，竟還要獨佔鑰匙，讓我等怎能不懷疑你的居心？！」
周盈本不認得這些人，但從他們的話中隱約聽懂了些什麼，似乎是盧夫人手中掌管著某個重要的鑰匙，原本是要傳給盧修遠的，這幾位應當是盧氏宗族中人，見盧修遠如今境況，便串通好了趁火打劫，來逼盧夫人交出鑰匙。
大體弄明白起因，周盈腦中便清楚了些，見幾位長輩串通一氣，一唱一和地逼迫自家婆婆，盧修遠雖是不懂事，卻也能分辨出好壞來，眼下明顯被嚇著了，總往她背後躲，他這一躲，被某個眼尖的長輩看見了，伸手就要將他給拉出來，周盈弄不明白他拉盧修遠是想做什麼，下意識地將盧修遠護得更緊，那位見抓不到盧修遠，便拉著旁邊的一個一同幫忙，左右夾擊想把盧修遠從周盈身後拽出來。
周盈一人難敵四手，眼見盧修遠一臉驚恐地拍打牢牢抓住他袖的那隻手，周盈腦中一亂，不由自主地大喊出聲：「都放手！光天化日之下，是要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不成？！」
話一出口，院中靜了一靜，那幾人似乎是沒想到一個剛嫁進來的丫頭會這樣疾言厲色的與他們說話，頓時都變了臉色，有一個當即訓斥起周盈來。
「一個小小商家之女，能嫁進盧氏就是萬幸，竟然還敢在這裡對長輩大呼小叫！你父親就沒有教會你一點禮儀麼！」
周盈不動聲色地將盧修遠護好，冷笑一聲，反駁道：「我雖是出身低微，但承蒙老爺看得起，讓我入了盧氏門，我既已經同盧修遠拜堂，眼下就是盧氏人，粗俗也好，知禮也罷，都與周家再無干係，幾位長輩若嫌我不懂禮數，應當以身作則讓我習才是，怎得五成群在此大呼小叫，還要反過來怪我不知禮數。我身為小輩，不知禮數還可再造，只是幾位長輩一把年紀，還做出如此失格之事，不知該如何而論？」
「你——」被周盈有理有據地倒打一耙，幾個人面上都有些掛不住，先前沒料到這個小小商戶家的女兒竟然如此能說會道，眼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反駁，俱都氣得一臉青白。
有個微胖但一臉嚴肅的人不悅地對周盈道：「我們幾個長輩議事，哪輪得到你一個小輩在這裡插嘴，還不速速離去！」
周盈不氣反笑，笑意盈盈地對那個胖道：「我方才聽我娘說，她手中的鑰匙是老爺留給我們這一支的，眼下我是修遠的夫人，日後這一支的後嗣也是由我誕育，敢問前輩，我如何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夠了！」盧夫人忽然開口，震住了正要抓著周盈興師問罪的那位，她眼神銳利地掃視了院中諸人一圈，再開口時語氣仿若冬日寒霜一般冷冽。
「方纔我兒媳所言，各位都聽到了，她是修遠的夫人，也是未來金庫鑰匙接管人的娘親，老爺將鑰匙交給修遠這一支，有了周盈，這一支就是後繼有人，任誰都不能讓我交出鑰匙，否則即使忤逆老爺之命，形同叛族，當被驅逐出宗族！」
院中幾人均被她的氣勢震住了，半晌才有人開口，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說這一支後繼有人，未免早了些，誰知道修遠日後會不會有嗣，若是沒有嗣，你要怎樣？」
盧夫人一字一頓道：「若是沒有嗣，屆時我會將鑰匙雙手奉上，絕不會私藏。」
「這話可是你說的！」
「自然。」
「既然如此，總要有個時日限制，否則你說交出鑰匙，誰知要等多久。」
「對對，限制時日，過時還未有孕，就交出鑰匙來。」
「月，就月。」
「長了些，我看兩個月就夠了，哪用這麼久。」
眾人七嘴八舌商議著所謂時日，聽得周盈一陣毛骨悚然，暗暗後悔當時插了這麼一腳，把事情推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不必多言，一年時間。」盧夫人一錘定音。
「一年後若周盈還不能有孕，我便交出鑰匙，各位若是同意，現在便回去，若是不同意，只管在此鬧，看我會不會將鑰匙交給你們。」
她一番話說得不容置喙，幾個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末了終於有人下了決心，留下一句：「好，我們就給你一年，一年之後，還望嫂夫人能記得今日之言！」言罷便出了院，幾個人見狀紛紛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時院中由鬧到靜，讓人有些恍惚感覺。
經過這麼一遭，盧夫人好像一下憔悴了許多，周盈來扶她時，她拉著周盈的手苦笑道：「方纔這一幕，你也看見了，為了我手上的鑰匙，他們要逼迫我至此，眼下不是我逼迫你，而是他們逼迫你，逼你與修遠圓房，若能早日有喜，保住的不僅僅是鑰匙，還有你在盧氏的地位，和這一支的前程，孩生下來便能掌管我手中鑰匙，你也會一輩富貴無憂。若是不能有喜，我如何無所謂，只怕你和修遠，到時在盧氏都不會有容身之
處。該如何做，你心中清楚，好自為之。」
盧夫人走後，周盈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盧修遠的後背安撫他方才受到的驚嚇，奶娘一直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這一幕，這時走上前來，斟酌了半日才低聲道：「少夫人莫要怨老夫人，這深宅大院，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何況她呢……」
周盈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和煦笑容。
「我並非與娘置氣，只是有些嚇到了，你讓人上兩碗壓驚茶來吧，修遠，咱們回房歇息，奶娘，你讓人到後廚去把我和好的面做成好生放起來，我晚上再做給他吃。」
奶娘聞言忙應道：「是了，少夫人和公還是多休息得好，老奴先去忙了。」
周盈將面準備了一半，眼下誰也不敢妄動那團綠油油的麵團，廚娘便找了個盤將麵團坐上去，滿廚房的轉想找個大碗從上面扣住。
「靈兒，昨日讓你洗的碗你放哪去了？」
靈兒將手中抱著的一摞盤找了個平整地方放下，彎腰從櫃中拖出一個大碗來扣在盤上，頗有些感慨道：「看少夫人對公著實沒話說，可為什麼不願和公圓房呢？」
旁邊正在洗菜的小丫頭聞言忍不住接茬：「靈兒，你先前不是在公身邊伺候的麼，怎得也沒看出點端倪來？」
「主的心思，哪是我們這些下人能猜透的。」就如她自問盡心竭力服侍公，卻被莫名遣到這髒兮兮的後廚幫傭，著實讓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洗菜丫頭一副精明相，左右看看沒有人，壓低了聲道：「依我看，少夫人壓根就沒打算在盧氏長留，她這樣，分明就是給自己留後吶！」
靈兒嗤之以鼻道：「若是嫁給公的人是我，我定然不會這般，好壞還不都是自己的夫君，中間隔著堵牆，整日想著怎麼走，這日還怎麼過的下去。」
那洗菜丫頭聽得她一番豪言壯語，唸了一聲佛：「咱們注定就是下人，哪敢想這些，你這般說，也不怕給奶娘聽去了，回頭收拾你呢！」
靈兒聞言心有餘悸的閉上嘴，心中依然憤憤然，論起相貌，新任少夫人也比她強不到哪裡去，也沒她心思活絡會來事，能嫁如盧氏不過是仗著胎投得好罷了，若是她能做上少夫人……
「你們兩個！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來幫手！」
靈兒被這一聲吆喝從思緒中拉住來，忙急急應了一聲，抽了一方帕便擦著手上的水邊往鍋台邊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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