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有心人 文 / 半城玄音
李氏一看見青衣美人,臉上的神色就變了幾分,有些彆扭的笑了笑,坐正了身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堂嫂來了,妹妹這裡可真是熱鬧,快來見過這位貴人,這可是修越大堂哥的夫人,母家可是鼎鼎有名的王氏,同大堂嫂一比,我們這些可都是小門小戶出身,輕易高攀不上的。」
王嫣溫婉一笑,只當沒聽見她話中的譏諷,兀自對周盈道:「我是修遠的大堂嫂,名喚王嫣,若是覺得叫嫂生分,你我年紀相差不大,喚一聲閨名也是當得。」
她話一出,周盈還未說什麼,那廂李氏便開了口,有些陰陽怪氣:「這一見面就認上姐妹了,大堂嫂還真是自來熟的緊,也罷,既然堂嫂來了,我也不在這裡耽誤你認親戚,先走一步了,妹妹,若是以後有空可以到嫂那裡去坐坐,嫂雖然不認妹,卻也不會怠慢了你的,告辭。」
李氏走後,王嫣臉上並未浮現半分厭惡,也未對周盈說她什麼壞話,只閒聊道:「來時給你帶了些料,留著裁幾身新衣穿,盧氏的兒媳並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常有些交際場合,要早早準備,到時才能打扮得體不至失了分寸。」提起這些,她又順道告訴周盈一些在盧氏生活必須的事兒,包括飾讓誰代買,買得都是哪家的貨,房上的銀又去誰那裡支取,每月月銀多少,分紅大概如何,都一一說來,很是周到細緻。
方才李氏在這裡廢了半天口舌,不過就是說了一堆挑撥之詞,現下王嫣所言,寥寥數語卻句句切上要點,讓周盈一下有了不少頭緒,連連稱是。
「修遠如今這副情形,讓你比之我們要更費些心,日後若有難處只管來找我,我平素裡也無甚大事,多少能幫上些忙。」
周盈聞言,道:「再忙亂也不過是些院中的雞毛小事,怎好意思麻煩堂嫂。」
王嫣淡淡一笑,娓娓道:「這深宅大院,只要是和主相關的,芝麻大的事兒都不算是小事。反之,像這樣人多口雜的地方,一人一張嘴便是一種說法,一件事經過十個人的嘴傳出來,就面目全非了,因而才有了流言蜚語一說。大宅是非多,也惹人煩擾,最好的法就是不去聽,不去想,自然也信不得。」
周盈明白她話中意味,深宅大院人情淺薄,聽得這一番話亦是十分難得,比起方才喋喋不休的李氏,周盈倒是覺得眼前這位王夫人,的確沒有辱沒了大家閨秀的名號,看來「舊時王謝堂前燕」中提到的王家,教導出來的女兒果然是不俗的。
王嫣坐了片刻後便起身告辭了,周盈陪著她一同從亭中走出來,水邊的盧修遠正看著水中搶食的魚兒拍手大笑,身後的婢女隨著他一起,時不時給他指著湖中搖曳的魚群,笑得亦是十分開懷。
見二位夫人往這邊來,婢女終知收斂些,斂了笑意恭恭敬敬地行禮。
王嫣似乎對她很是感興趣,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婢女恭敬回答:「回夫人,奴婢叫靈兒。」
王嫣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她頭上簪著的迎春上:「春日花開早,枝頭留芳美不勝收,這樣簪著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婢女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頭上的花,拘謹的笑:「謝夫人誇讚。」
王嫣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直到周盈將她送到院口,她才輕聲道了一句:「那個叫靈兒的丫頭,很是知道對主投其所好,雖說聰明的下人好用,但過聰明了,難免會難管束,不如不用。」
周盈狐疑地看了靈兒一眼,道:「我剛剛嫁入府中,對修遠身邊之人知之甚少,既然堂嫂這般說,那我讓她另尋差事做便是。」
送走王嫣後,周盈一邊往回走,一邊揣摩著她最後留下的話中意味。
王嫣堂堂一個夫人,定然不會故意針對一個婢女什麼,她出身士族,有些東西自然看得比她要透徹些,此番她開了口,應當不是信口開河的。周盈思著這些,不禁多看了靈兒兩眼,眼下她正陪著盧修遠嬉玩,盧修遠稍有分神,她就從帕裡抓出一把魚食撒入水中,將剛沉下的魚又給引出來,這個時候沒有塑料方便袋,隨身帶著東西本就不方便,像她一次帶這樣多的魚食,當真不易。
周盈停下腳步,輕聲喚道:「修遠,該回去了。」
盧修遠聽見她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便笑著往她這邊來,正巧靈兒剛撒下一把魚食,魚兒吸引來了,身邊的人卻走了,她站在那裡看著盧修遠的離開的背影,臉上有些不清不楚的神情。
周盈所站之處,身後恰好有一叢比人還高一頭的迎春,眼下還未到花季,枝頭花骨朵含苞欲放的多,綻開的還很少,唯有最高處那一枝上沾了光照足的光,花開得滿當當,金黃一片很是別緻。
想起靈兒發間那朵嬌俏春花,周盈覺得住的房中綠植頗多,但總感覺少了點鮮明色彩,若是折下幾支回去插在清水裡賞玩,倒也有趣。思及此,她踮起腳來夠,試了幾次指尖卻還離那花枝差了半寸,正有些氣餒,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已越過她頭頂,長指微微用力,便將那笑傲枝頭的一枝花收歸手中。
盧修遠捏著那支花對她盈盈一笑,將花遞給她,還順手從上面摘下一朵,簪在了周盈發間。周盈笑著接過花來,撫了撫發間的新花,一手拿著花枝,胳膊順勢挽住了盧修遠的手臂。
兩人在點點春花樹下相視而笑,相隔不遠的靈兒看著這一幕,默默地將手中還未來及灑下的魚食攥緊。
周盈將她臉上細微的扭曲盡收眼底,心中也有幾分瞭然,挽著盧修遠的胳膊,帶著他緩步漫遊地離開了此處,回到院中時奶娘剛把新做好的糕餅擺出來,周盈趁機叫住了她,讓她重新換個婢女在盧修遠身邊伺候。
奶娘痛快應下,也沒有多問什麼,到午膳時便不
見了那個靈兒的身影,接替她的是一個叫翠果的姑娘,十四五歲的模樣,唯唯諾諾不像個有心思的人,雖說有些笨手笨腳,但看著卻比靈兒要讓人放心。
翠果反應有些慢,卻是個閒不住的性格,周盈從院外回來,就見早晨折下的那支花眼下已經被好端端地插在了瓶中,擱在案台之上,頗有春日之感,心中喜歡地讓她將自己最近常看的書也拿過來,守著瓶花閒翻書。
盧夫人近來似乎忙得緊,周盈從那日見過她一次後,就再沒有機會相見,盧夫人顧不上她,自然就沒人對她施壓重提圓房之事,周盈難得落了幾日自在,終日裡帶著盧修遠一道吃喝玩樂,很是愜意,不過半月,盧修遠原本消瘦的臉頰上就生出了不少肉來,人也精神多了,現下周盈最喜歡做得事便是掐他的臉,他也笑瞇瞇的任她掐,一副乖巧模樣惹得周盈母愛氾濫。
閨房之中,早起的周盈正對鏡梳發,忽然只覺一陣清花香撲鼻,循著香味望去,盧修遠正將兩手背在身後朝她走來,臉上一副神秘的表情,直到走到周盈面前,他才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竟是一束新開的草蘭花。
周盈笑吟吟地接過嬌艷的蘭花,順手插在了妝台前插滿了蘭花的青瓷瓶,抬手輕輕將他額頭上的一道灰抹去,又拍了拍他身上的土。
府中這樣名貴的蘭花也就那麼一處,被下人眼珠似得護著,據說是盧修遠出事之前最寶貝的一圃花,沒出事前都是由他自己打點,從不給外人經手。盧修遠出事後,花奴終有機會照顧這片蘭花,卻是忐忑的好幾夜都沒睡安穩,如今好不容易伺候著開了花,卻被公自己天兩頭的往回偷,惹得小七也跟著心疼不已,直朝她抱怨:若是公再偷下去,只怕連片葉都不剩了。
周盈不知道這蘭花名貴到什麼地步,只覺得盧修遠這個舉動很是可愛,從前不是沒收過別人送得花,那樣一束華麗的花束,合玫瑰天堂鳥勾勒得再美輪美奐,似乎都比不上收到這樣一束潦草的蘭草花讓人覺得驚喜。
他第一次去偷花時,花圃邊還養著一隻看花的狗,結果他被狗追著跑了大半個院,花沒偷著不說,還摔了一跤把自己弄得傷痕纍纍的,狼狽的不得了。
後來那只看花的狗被送去了別處,沒了狗,他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又跑去偷摘蘭花,卻還記得第一次偷花被狗追,每每**成功就一陣風似得往回跑,就跟還有狗在後面追似得,每每回來都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讓周盈又好氣又好笑。
叫來小七帶著一身髒的盧修遠去沐浴,周盈從櫃中取出他的衣裳,放到了浴房的門口,過了一會兒盧修遠沐浴完回來,一身白衣飄飄的風姿讓周盈好一陣感歎,將他按在自己的妝台前,親自為他將發上的水擦乾,又用梳輕柔地梳順。
盧修遠容貌生得好,連頭髮都順得像絲綢一般,讓人好生嫉妒,周盈在容貌是比不上這位夫君,不想連頭髮順滑都差他一大截,便羨慕嫉妒恨地勾著他精巧地下巴,狠狠地**了一番,末了如**一般笑著問他:「你生得這樣美,從今往後我叫你『小美人』可好?」
盧修遠笑瞇瞇地似乎是答應了,周盈對於他一貫的乖巧愈發滿意,對於他晚上必須攬著她入睡的習慣,也多了幾分包容。
近處著眼,生活似乎一片安寧美好,但放眼望去,卻總有一些隱患在其中不容忽視。
這一日,周盈早早起來,到院中的小廚房給盧修遠做蔬菜汁麵條,就聽見院中一陣吵吵鬧鬧,盧修遠不知從哪裡跑進廚房來,一臉焦慮拉著她的手不放,周盈哄著他鬆開些手,簡單地洗了洗手上沾著的麵粉,一邊用手帕擦著水一邊往院裡去,卻看見了一院的陌生面孔。
陌生面孔中有一個算是眼熟的,周盈便朝那個走去,輕輕地喚了一聲:「娘。」又環顧四周,小聲道:「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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